相爱未遂(3)
亏得路人及时报警,我才没烂在那小巷子里,后来我在医院里醒了过来,意识率先恢复,但头疼欲裂,便懒着不肯睁眼。
头一个传入我耳朵里的声音不是我妈,竟是唐奕川。
他正在打电话,似乎与那头的人发生了相当激烈的争执,他喊了一个洪什么的名字,以一种既惊又怒的口吻说,“你派人监视我?!”
不知那边回了什么,但显然将唐奕川的怒气引至顶点。这位模范精英三好生居然冒出了F开头的四字母单词,然后用一串纯美式口音的英语质问对方。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这只是一个游戏惩罚,一个吻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对方心存疑问,也该向他求证,而不是去打一个毫不相干的人。
我当即听明白了,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就是现在病床上的我,这是一个热吻引发的血案。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唐奕川冷笑一声,可能没注意到我已经醒了,猛然回头见我睁了眼,话音戛然而止。
我冲他耸耸肩膀,表示自己绝非有意偷听。
此一役,我肋骨断了两根,颅骨渗血,肺部戳穿,怎么也够得上两年有期徒刑。我家虽不比周扬家大业大,但也是市里排的上号的名流豪绅,公检法都有关系,要查一伙流氓根本不是难事,还能顺藤摸瓜揪出始作俑者。我这人向来主张有仇必报,丫敢使阴招揍我,我让丫下半辈子眼泪和着牢饭吞!
然而对方显然熟识唐奕川,为免把他拖下水,最后我一咬牙,还是决定忍了。
所以当院领导和办案民警一起来人医院问我情况,我故作失忆,插科打诨,反正就是表明态度,这事儿我不想追究了。
待人都走后,病房里只剩唐奕川,他以一种挑剔的、怀疑的乃至苛责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我数十秒,终于问出心中所惑:“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告诉警察你从我电话里听到的事情?”
“那人是男朋友?”我不答反问,“我是想问,打我的人是不是你男朋友?”
唐奕川微微一愣,然后大方承认,他确实有个男朋友,自幼相识,但目前人在美国。
最后一丝侥幸荡然无存,知其确实名草有主,我仰对天花板而长叹:相见恨晚。
异地恋可能产生很多问题,疯狂的占有欲与疑心病只是其中很小部分,听唐奕川的意思,那个姓洪的小子本质不坏,只是如今两地分隔,加之因为对方父亲干的一些事情,两人分歧已久,矛盾重重。
“这很复杂。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是我欠你的。”唐奕川在我病床边坐下,一贯倨傲冷硬的面孔柔和一些,问我,“想要什么?”
我刚动嘴唇还没出声,他又冷着脸威胁我:“别说以身相许这种蠢话,我会让你在医院里多待俩礼拜。”
我冲他摇头一笑,叹气道:“我确实对你很有感觉,但没打算穷追猛打,横刀夺爱。所以你不欠我什么,你依然是那小子的。”
“哦?”唐奕川看似不信,神色讥诮地挑了挑眉,“为什么?”
“这也很复杂。”
我繁话简说,因为这种横插一杠的行径会让我想起我的爸妈,我妈用尽她全部的智慧与手段去争夺一个男人,到头来还得在原配面前找自己的存在感,而我爸唯唯诺诺,曾经偷偷藏过一张妻儿的照片,被我妈发现,轻描淡写地让他撕了。
他就撕了。
我幼年对于家庭的全部记忆,就是我的爸妈人前恩爱,人后沉默。
他们一生都不痛快。
“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们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分手了,”我凝视唐奕川的眼睛,任我与他之间的气流凝滞十余秒,然后轻轻唱出,“I will be right here waiting for you.”
唐奕川微微蹙着眉,长时间地看着我,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他这表情让我有点不爽,仿佛我就是个喜欢乘人之危的淫棍,“我在你眼里品格就这么低劣吗?”
唐奕川居然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笑了,真真地笑了。
物以稀为贵约摸是真理,这小子虽然笑得少,但笑起来真的特别好看,春风十里,不抵他这唇角轻轻一弯。
晃神间,唐奕川忽然捧住我的脸,在我额前落了轻轻一吻。
然后他站起身,走向病房门口,停下脚步。唐奕川回过头,勾勾嘴角,半真半假地开了句玩笑:“傅玉致,我原本可能真的会考虑。”
我仰面躺倒下去,拿起枕头盖住了自己的脸,双手摁住边缘死死下压。消毒水的古怪味道钻入鼻腔,将新鲜空气一点一点挤榨出去。我保持这个姿势久久不动,险些把自己憋死。还是后头来探病的周扬替我揭开了枕头。
“我他妈还没见过自己把自己闷死的,”见我吐气若游丝,脸色如猪肝,他大呼小叫,“傅玉致,你被打傻了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笑,“只是我现在就开始后悔了。”
第8章
我大三那年,国内开展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唱红打黑”运动,由C市政府倡导,各地纷纷响应。当时国内最大的黑社会组织叫“新湘军”,大当家是个名为胡石银的湖南汉子,经历相当传奇,若搁在以前,那就是黄金荣、杜月笙这样的人物。更传奇的是这个胡石银不知怎么就洗白了,居然成功在这场打黑大潮中全身而退。据说胡石银有个相当牛逼的“黄金律师团”,为将他清白摘出各施所长,庭下交易,庭上慷慨雄辩,花样之多令人叹为观止,不由感叹中国法律制度之奥妙无常。
而我哥也是其中之一。
但新湘军的二当家就没这么好的运气。洪兆龙,江湖人称“出林龙”,其凶狠残暴,比起晚年开始向佛的胡石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的结局犹如宋江手下的李逵,应该就是被胡石银卖了,他的手下被一锅端得干净,自己也判了个无期。
我大三那年,这个国家还发生了一件事,殷妲为了替车展站台,过度节食晕倒在了课堂上。这件事与国家打黑相比微不足道,但却给我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对于我与殷妲的关系,外人不求甚解,只当我是她追求唐奕川未果的备胎,以至于很多年后旁人发现我与唐奕川不怎么对盘,总是一笑了之:他们是为一个女人翻脸的。
我将殷妲背去了校医院,替她去食堂买了粥与点心,又陪着她输液。在窗口排队取药时,我身前的两个女生正窃窃私语,一个薄有姿色,齐头帘大眼睛,另一个稍矮也稍丰腴,长着一张相当精明的面孔。她们口中冒出一个名字,立马如旱天一声雷,使我心跳漏了一拍。
大约是齐头帘想追唐奕川,矮个的那个就给她出谋划策,然而唐奕川已经一个多星期没来上课了,齐头帘一连几天发了消息去慰问,也全都石沉大海。
说不横刀夺爱,就得言而有信,为免显得自己过于纠缠,除了辩论队的集训与比赛,平日里我不主动约唐奕川见面,也很少与之联系。临近期终,社团活动基本停止了,所以我们有阵子失了联。然而没见面、没联络,不表示不惦记、不念想。
“嗨,两位美女。”我凑身上前,友好地打了声招呼。
“傅、傅玉致?!”齐头帘回头看了我,一双大眼登时放出光来,“十大歌手决赛我给你投票了……”
若是寻常时候被陌生美女一眼认出,我定会洋洋得意,顺手要个电话号码,以图后续发展。
但今天我全无这份雅兴。
向两个女生打听出了她们的课表,我返身就走。没走多远又觉这么走了不够绅士,于是立定回头,隔空点了点那姑娘的鼻子,白牙尽露地笑了笑:“我就比第二名多出一票,原来是你。”
其实第二名的票数差我海远,用周扬的话说,就凭你这张脸,就算在台上发出猪叫都赢定了。我嫌其粗俗,实则深以为然。
但齐头帘相当受用,笑得扭腰摆臀,花枝乱颤。
我先去唐奕川班级找了他的班主任,得知唐奕川在说了一声家里有事之后,就再没出现在学校里。我又去学生会办公室找了邹莹,邹莹也说原定的活动他没参加,也没打一声招呼。我几乎问遍了所有与唐奕川有所交集的师生,他们都表示唐奕川的突然消失十分反常。
他们都不担心。
唐奕川太优秀了,那么优秀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翘课呢?所以一定有其合理原因,只需等他出现就好。
前头的疑问还算靠谱,后头的定论简直匪夷所思,这番话说得我瞠目结舌,一时竟忘了反驳。
隐隐感到不妙,我开始断断续续地拨打唐奕川的手机,然而提示音永远是那一句,他就没开过机。
我喊上邹莹去唐奕川的住处,他们学生会活动不少,她有他的住址。而我只知道唐奕川不住校,他在学校附近有间公寓,我暗自想过他不参加集体生活的原因,应该是那个姓洪的小子时不时要回国,他们的二人世界不能容外人叨扰。
按门铃没回应,邹莹对我说:“阿川不在家,咱们回吧。”
阿川?这个称呼令我无名火起,心想他是你的谁,你凭什么就这么亲昵地叫他阿川?
我坚持要进唐奕川的公寓看看。
邹莹拗不过我,只能去找人开锁。不多久,锁匠来了,不巧俩居委会大妈结伴遛狗,也来了。两位大妈工作负责,一眼认出我们是生面孔,死活不准我们开锁进门。
我一颗心全系在唐奕川身上,懒得再跟这些人废话,索性脱了外套,扔了手套,一跃攀上一楼的防盗窗,并借之矫健地爬上二楼阳台。
“你快下来!你再不下来我报警了!”大妈扯着脖子对我喊,我充耳不闻。
唐奕川住三层,我赤手空拳继续攀爬,手掌被粗糙生锈的铁窗摩擦得生疼。
这是近十年来最冷的一个冬天,天寒地冻,三楼窗户上已结了厚厚一层冰花,我摘下围巾包住右手,一拳砸向公寓的窗户,玻璃碎时冰花飞溅,瞬间我的脸上就多了一道口子。
我毫无痛觉,从窗户的缺口处伸进我的手,拔起插销,顺利入户。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唐奕川在家。
窗帘闭合得紧实,房间也没开暖气,整间屋子又黑又冷,简直像停尸间。我在浴室里找到了唐奕川。因为天气太冷,室内温度竟也低至零下,一缸冷水上已浮了些许薄冰。唐奕川就这么躺在了浴缸里,身上只有薄薄的衬衣单裤,湿透的白衬衣透明如蝉翼,贴在他的肌肤上。
牢牢闭着眼睛,不知是沉睡还是昏迷,他脸色苍白失血,气息几近全无,看上去就快冻死了。
我将唐奕川打横抱出浴室,放在厅里的地板上,迅速脱去了他的衬衣,又将我自己衬衣的扣子一把扯开。我将赤裸上身的唐奕川裹进怀里,与他胸膛相贴,用自己的体温去捂热他的身体。
像捂一块石头。
我倾全力紧拥着唐奕川,一秒钟都不敢松开我的手臂、挪开我的身体,而他一动不动,额头滚烫,浑身冰凉。
邹莹与大妈从正门进屋,看见眼前景象,瞪眼愣在原地。
“还愣什么?”我扭头冲她们大喊,“快打120!”
第9章
时间回到现在,那起高中生纵火案,周扬很快找来了接替我的律师,叫秦岩,也是以前读书时的同学。秦岩刑事与民事案子都接,本事没多少,收费却极高昂,他一心钻营吹牛拍马之术,仗着家里有个某市中院副院长的舅舅四处忽悠,接案子前胸脯拍得砰砰响,判决下来立马翻脸不认。
在我眼里,姓秦的不是律师,而是讼棍,这案子他摆明了为钱而来,豪商巨贾出了事儿不会找他,他也忽悠不着,像我当事人小夏这类父亲是海员、母亲经营游戏厅的中产家庭,最是他喜欢下手的对象。我对这个人选不满意,冲周扬发火:“世人对律师多误解,就是秦岩这种老鼠屎,坏了好好一锅粥。”
周扬说你小子要求太高了,你自己都不想插手的案子,还管别人怎么辩护。眼下网友义愤填膺,离开庭的日子又不远了,接这案子未必讨好,秦岩要拿嫌疑人母亲是精神病患者做文章,通通关系证明嫌疑人也有急短性精神障碍,想法还是挺新颖的。
“狗屁!”我怒不可遏,我国精神病司法鉴定的认定不易成功是其一,即便认定成功,法庭也不一定会采纳这个鉴定意见是其二,最后让一个十六岁少年一生都背上“精神病患者”的称号,前途基本也算毁了。
没办法,还得自己上。
重新做了大量调查工作,我去看守所会见小夏,正遇上唐奕川提审。我从另一名律师那里得知,这案子按理该由市检二分院未检科负责,但未检科的几名检察员都较年轻,涉及女受害人烧伤、毁容这类型的案子总会在网上引发轩然大波,担心几名年轻检察员顶不住压力,唐处长关键时刻保护下属,自己担下了这个案子。
会见室暂时人满, 排队的律师还有一摞,我一边等候会见,一边以余光瞥着唐奕川。唐奕川没急着回检察院,反让他身边跟着的书记员先回去,他走上来,主动约我谈一谈。
“难得难得,稀客稀客,唐处长居然也肯庭前沟通了。”对这人不满尤甚,不见则已,一见就没好语气。我故意提高了嗓音,对唐奕川卑躬屈膝,形态夸张。周围的律师皆斜眼看着唐奕川,小声议论了两句。正合我意。
“给你十分钟。”唐奕川傲慢依旧,直接扭头而去,“我在车里等你。”
事实上我那天在婚宴上力斥该纵火案程序违法,并非只是泄愤与撒泼,而这次提审之后,唐奕川也发现了案子另有隐情。
他的黑色奥迪车里,唐奕川告诉我,他去探望了被烧伤的受害人陶欣,头几回陶欣伤势不明情绪十分激动,经短暂治疗之后恢复不少,已能正常沟通交流,但他发现她言辞闪烁,态度有些可疑。小夏的犯罪供述与警方现场勘验结果基本吻合,坚称就是自己冲动放火,所以这次提审,他故意说这个案子受害人的律师正与检方积极沟通,试图让他以故意杀人罪定罪。小夏只是惊却不是怕,这种反应显然不符常情。
确实,除了被刑讯逼供打怕了的,我执业多年,很少见到小夏这么老实认栽的犯罪嫌疑人。以前规定“命案必破”,所以经常挖肉补疮,刑讯逼供屡禁不止,什么“隔空打牛”,什么“金鸡独立”,花样繁多,还多不易留下外伤,但随着近些年同步录像的技术手段愈发普及,公安机关不愿冒着被扒下警服的危险逼供,屈打成招的现象也就愈发少了。
“巧了,我也在调查过程中得知,受害人陶欣曾两次自杀未遂,一次服药,一次割腕。”唐奕川的发现也是我的发现,我说,“申请排非,是因为本案的核心证据,也就是实施放火的小夏的打火机,物证提取笔录与扣押清单都是事后补签的。”
“你应该知道,公安机关办案有时会马虎疏漏,确实存在程序补签、倒签的情况,”唐处长见多不怪,淡淡说,“但这也只能降低证据的证明力,而不能完全排除。”
“我只想在开庭前多争取一点时间,”我看了看表,尽可能平静无害地对他一笑,“十分钟讨论案情显然不够,我知道一个酒吧相当不错,我们可以好好谈谈。”
这回倒也干脆,唐奕川点点头,就脱下了戴着检察徽章的黑色制服与红色领带。
我指路,他开车,我看见唐奕川从制服口袋中摸出一板铝箔包装的白色药片,取出两颗就扔进嘴里。
我带唐奕川去的酒吧叫L&T,其中一个合伙人Timmy与我十分相熟。Timmy是长相美艳、体态娇小的纯零,常年穿着色彩斑斓的紧身T恤,审美不敢恭维,但酒调得很好。
L&T不是传统意义上的gay吧,因为Timmy的存在,方圆百里的基佬都愿意过来与他调调情,逗逗乐子。他刚刚在一个什么国际调酒比赛中拿了个二等奖,兴奋异常,见着我也就格外骚包,飞扑而来:“玉致,好久不见!”
他突然在我身前停下脚步,转动着天生微微泛蓝的眼珠,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唐奕川。
我知道这小子满脑子都是淫秽画面,赶紧捏着他的脖子将他扔到一边。回头对唐奕川说,二楼人少些,他先去坐下,我要去吧台亲自为他调一杯酒。
唐奕川一走,陪我到吧台边的Timmy就彻底按耐不住了。
“这么漂亮的男人,怪不得你不喜欢我。”他黏在我的耳边又嗔又怨,“他是干什么的呀?”
“检察官。”
Jimmy相当夸张地“哇”了一声,说:“律师与检察官,这个CP有意思。”
我摇摇头,注意力只集中在眼前的酒杯上。
“怎么,他不是你的人吗?”
“嗯……不是。”
“那他是我的了。”Timmy发出一连串兴奋的、喜悦的笑声,唐奕川挺拔英俊,显然是所有纯零的梦中情人。
“你可以试试,”我在琳琅满目的酒架上找到了我想要的甜酒与苦艾,大方道,“不过我敢打包票,你会失望的。”
Timmy在我调好的酒上撒了些花里胡哨的金箔作为点缀,便借花献佛,端着它上了楼。我不远不近地走在后边,倒想看看这个风骚的小基佬怎么攻克冰山检察官。
Timmy将酒放在了唐奕川的眼前,说:“帅哥,这杯算我请客。”
这会儿唐奕川已不是一丝不乱的背头,也不戴金丝眼镜,但给人的第一观感依旧是冷若冰霜、高不可攀,他冷淡地说:“不用,谢谢。”
看似打定了主意要死缠烂打,Timmy一屁股坐在了唐奕川的身边,整个人都贴了上去:“帅哥,你别那么冷淡嘛。”
唐奕川面无表情,稍一抬头,扫了一眼吧内环境,对Timmy说:“安全出口未设置应急照明灯、疏散指示标志不清、疏散通道严重堵塞……我可以现在就给消防打电话,或者你现在就去自纠自查。”
“我去查,我去查……”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拒绝方式,小基佬吓得脸都青了,赶紧起身开溜。
铩羽而归,Timmy来到我的身边,一脸的不服气又不甘心:“他肯定是直男。”
我摊摊手,不介意为他再添一道伤口:“不好意思,不是。”
“不是?”Timmy复原神速,一下又来了兴致,“难道你们操|过吗?谁上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