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崽不能,至少不应该(69)
顾长浥好好地坐在这不回家, 还能是在等谁?
别人或许不会往那个方面想,但顾长浥是姜颂亲手养大的。
冲淋浴把自己冻发烧, 拿碎瓷片划自己胳膊,这些事他都见顾长浥干过。
“是为什么?”姜颂太久没着过这么大急, 一下子心跳都压不下去, 出了一身冷汗。
顾长浥没回答他,起身拉住他的右手, “才拆石膏没多久, 你小心一点。”
姜颂甩开他的手, “是因为我不让你住家里?你就找人砍自己?”
“我没有。”顾长浥低着头, “当时那个人过来我没注意, 他还把我的包抢走了。”
“说的跟真的一样, 我就没见你带过包。”姜颂让他气得头疼, 难以忍受地用指节压太阳穴。
顾长浥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在他身边站着, 声音依旧很哑, “周秘书回家过年去了,医院说必须有家属来接才能走。”
姜颂给他气笑了,“那你不能直接打电话?你非要广播得全市都知道了,再让我‘恰巧’听见找过来?”
“我没有想找你,”顾长浥低声说:“严格来说,你不算是我的家属。”
姜颂还记得自己被送急救那一次, 顾长浥明明说是他家属。
“噢,你能冒充我家属,到这儿我又不是你家属了,挺好。”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邢策看见他出来,小心翼翼地问:“怎么,怎么样了?”
姜颂还没回答,顾长浥就跟在他后面出来了。
“你别跟着我,我不是你家属,等着你家属过来接你。”姜颂转过头,手指向下指,“站这儿,不许跟着我。”
邢策看顾长浥有点耷眉臊眼的,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来那种要被主人扔了的小狗。
“我也去停车场。”顾长浥还顶嘴。
顾长浥十步之外慢慢走着。
邢策回头看了一眼,压着嗓子问姜颂:“他左右脸怎么不,不一个色儿了?你扇他了?”
“嗯。”姜颂感觉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前两天刚让顾长浥搬出去,立刻就跟他闹这么一出。
他之前还觉得顾长浥明白事了,算个人了。
明白个屁。
自己辛苦保他下来,人家自己想怎么糟践怎么糟践,还敢挨着动脉下刀子。
图什么呀他?
邢策脸刷就白了,声音有点走调,“你打顾长浥了?你敢打、打打打……”
“我之前没动过他,兔崽子长歪了就得收拾。”姜颂就不明白顾长浥以前那么懂事儿的孩子,怎么就越活越回去了。
“你……”邢策那个表情就好像在心里给他挑骨灰盒,“你知道什,什么比野兽更危险吗?”
“危险就危险,管不了他了我还。”这一天天的,姜颂上车的时候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邢策憋了半天终于说出来了,“……就是受伤,的野兽!”
他话音刚落,“受伤的野兽”就拉开车后门,自顾自上来了。
邢策拧着身子,想说什么又不敢,最后气馁地说:“……你不是自,自己有车吗?”
“缝针的时候上局麻了,不能开车,麻烦邢叔。”顾长浥顶着一张阴阳脸,谦逊有礼。
“合着你被人捅完还是自己开车过来的,”姜颂忍不住刺了他一句,“你怎么这么行呢?”
邢策往后视镜里看见顾长浥低着头不说话,从某个角度看就好像在含眼泪一样。
看着一米八大几的个子,还怪可怜的。
他却不由腹诽:这个兔崽子,姜颂当初怎么没把他往演员方向培养呢?
姜颂两天没怎么睡好觉,生不过来这些闲气,很快就靠着副驾驶的椅背昏睡过去了。
邢策打心眼儿里怵顾长浥。
小崽子看姜颂那个眼神总阴沉沉的,无底洞一样,一双黄眼珠子看着就邪门。
车上一路都没人说话。
临到家门口,顾长浥似乎非常不经意地开口了,“邢叔,我看一直都是您接送姜颂,他怎么不自己开车?”
邢策还以为他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熟悉国内的交规,“酒驾后果恶劣,就是驾,驾照永久吊销,他那还能开车?”
“那他那次车祸,是判了酒驾?”顾长浥轻声问。
这个话问得邢策心里莫名舒坦,“判了酒驾”,就说明顾长浥直接相信了姜颂没酒驾。
想起来这事就憋屈,他叹了口气,“医院测,测出来酒精超标了,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
见顾长浥的脸色一寒,邢策浑身发凉,“你……问这干嘛啊?”
“谢谢邢叔。”顾长浥等车在姜颂家门口停稳,下车到前排开车门。
姜颂的头略略向一侧偏着,嘴巴微张,还没醒。
邢策看见顾长浥伸手抱姜颂的时候稍微皱了一下眉,“你不受伤了吗?能,能行吗?要不叫醒得了?”
他主要是怕把姜颂摔了。
姜颂听见声音,皱着眉有点难受地哼了一声。
“嘘嘘嘘,没事儿,睡吧。”顾长浥捋了捋他的心口,把他大衣的帽子拉起来包严了。
姜颂把脸贴在他心口上,又睡沉了。
邢策看他不肯把姜颂喊醒,低声提了一句,“他这两天都没,吃好睡好,我去办公室的时候正,正泡方便汤呢,好像还是拿凉水泡泡,泡的。”
他还添油加醋,“他那屋扔着一堆方便面八,宝粥什么的,跟高铁餐车似的。大,大过年的,都不容易。”
他还是不放心,“姜颂为人就是太正派,吃了体,体面人的亏。”
言下之意,就算姜颂揍了你也是你活该,你不要趁虚而入。
顾长浥安静听完,只是点头,“谢谢邢叔。”
邢策“嗐”了一声,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妈还,还说给他介绍人,说破大天他都不肯再去了,这破,破身子骨儿,总得有个人照应吧?可不能老有人折,折腾。”
顾长浥一直弯着腰挡住要灌进车里的寒风。
他冲着邢策笑了笑,“您有什么话,可以都发我邮箱上。现在我先送他回家,不然容易着凉。”
邢策被他笑得透心凉,客套都客套不出来了,“赶紧抱走。”
顾长浥小心托住姜颂的膝盖和脖子,把人抱出来的时候还没忘了跟邢策说一句“新年快乐”。
进了家门,顾长浥发现所有的灯都黑着。
集中供暖给房间里烘出一层虚假的暖意,更显出一种没人关注的冷清。
顾长浥把姜颂抱到卧室里安置好,并不意外冰箱里的空旷。
只是短短两天。
大概是家政把不新鲜的绿叶菜扔了,冷藏层只剩下土豆西红柿和鸡蛋。
冷冻层里所有的鱼虾和肉都没人动过,和两天前一样整齐地码着。
顾长浥关上冰箱门,走出了厨房。
年前那两天,姜颂都没怎么搭理顾长浥。
顾长浥没把东西拿走,现在手又受伤了。
姜颂就算再生气,也不忍心把他赶走。
他注意到家里的冰箱又填满了,而且全都是他爱吃的。
之前饿了那两天,他就总忍不住想多吃。
但是一想到顾长浥这么做的原因,又不得不克制。
顾长浥也不上赶着,姜颂爱吃就吃,不吃就算了。
姜颂不主动跟他说话,他就默默地在书房里处理事务。
屋子里虽然住着两个人,却安静得像是没住人。
二十九那天,姜颂好不容易跟顾长浥开口,“欸,小姨让我过去吃饭,一块儿吗?”
按照常理,顾长浥肯定会跟着。
但他只是低声说了句“不用了”。
姜颂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就好像这个小崽子让他一巴掌打服了,听话了。
但是却让人心里头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