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娱乐头条的剑修(22)
御虚药业后院,今夜尤其布防严重,然而在陆梦机看来却是处处漏洞。他收敛妖力,在黑暗之中左拐右拐,转瞬已是到了一处屋舍旁。
然后深情款款的敲门。
门被从内推开,沐樊似是早知道他要来,神色颇不赞同,但嘴角却绷不住有一丝笑意。
陆梦机立刻跟挠门的猫儿似的,揪住了那门缝呲溜一声蹿了进来,然后美滋滋的四处张望。
屋舍不大,一眼便能望到底。那杯盏之中、衾枕之上都带着淡淡的霜雪冷香。
陆梦机毫不犹豫的挑了那张阿樊坐过的椅子,将莲子汤放下来,然后不动声色的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一面眼神亮晶晶的看着阿樊。
沐樊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陆梦机还是当年剑峰之上的小白团子,半夜三更出去蹦跶,傻乎乎的被锁在门外,只能可怜兮兮去挠自己的门。
不出两月,剑峰一众弟子都知道,沐樊竹舍的那扇门被爪子尖尖挠出了刨花,看上去一条一条的煞是有趣。其中又以一尘师兄最为愤慨,借了个教训灵猫的由头拿了根竹竿来撵陆梦机。
那时陆梦机还未化形,却约莫是血脉灵性,窜来窜去机巧的很,每次被一尘捉到都会“正巧在沐樊的眼皮底下”。
沐樊对陆梦机一向娇宠,见不得他被拎着脖颈后面的软毛可怜巴巴的样子,只要他呜咽就定然会开口从一尘那儿把猫讨回来。自此之后,陆梦机就更加狂妄的试图在任何地方盖戳儿,还三天两头往沐樊的竹舍跑。
等到后来他学会了用爪子勾锁,更是肆无忌惮。每每沐樊晚课归来,都能看到那巴掌大的小白团子在他叠好的被子里不安分的拱来拱去,只露出来一段摇啊摇的雪白尾巴,还有被子里鼓出来的小包。
若是在尾巴上轻轻拨弄,那鼓包就会嗖的一下瘪下来,从里面钻出来一只猫儿似的幼兽,一个劲儿的往沐樊身上拱。
昔日情景浮现,想到这里,沐樊不由心中一软。
他带上门,回头望去。正待开口,却发现陆梦机正拿着他先前用过的杯盏续茶。
陆梦机眼疾手快,见阿樊回头,立刻飞快的啊呜一口,瞬时间只觉得唇齿清冽,心神荡漾,那温热的茶水像是一道烈火,在他的五脏六腑里烧得勾心夺魄。
沐樊只得再拿出一个瓷杯。
陆梦机给自己连灌了两杯茶,才压下心中的旖旎。他将那碗俩莲子汤推到阿樊的面前,却是不急着邀功,而是趁机告状——
“今个在后厨忙了一天,连坐下歇息的地方都没有,那黑心掌柜竟然只给了我两个铜板!”
那黑心掌柜正是沐樊的师侄,他挑眉道:“你当年与天水剑阁决裂,御虚宗又不曾与你有因果牵连,为何今日要借机报复?”
陆梦机心道,御虚宗和天水剑阁一脉相承,冥顽不化,与他们解释都是白费口舌,还阻拦他与阿樊的天定姻缘!
他回道:“我在后厨听的清清楚楚!那几个外门弟子可是在蔬菜大棚里咒骂了我整整一天!”
沐樊轻抿一口茶水,却是没有开口。
陆梦机眼神滴溜溜的在阿樊泛着水色的薄唇上扫过,一时只觉得自己手上的杯盏也失了兴味,恨不得扑过去一亲芳泽——然而他有贼心没贼胆,顶多一会儿趁阿樊不注意,把那个杯子也抢过来。
沐樊少顷才道:“陆梦机,你可想为当年之事翻案?”
听得阿樊问起,陆梦机却是并不想在话题上多做纠缠:“我能取信于你,是因为阿樊信我。宗门不信我,做再多辩解也是无用。况且六百年前,人证物证都被销毁。当年没查出来,六百年后也不可能翻案。”
沐樊道:“按御虚宗制,三位长老中,只要有两位愿为你开脱,就能请鉴天镜。”
陆梦机一愣,心中又是惊喜又是酸涩,对上阿樊的目光时心底却是微痛。
房舍内的白炽色调极其冷,晕染在阿樊的脸颊上,更衬得那薄唇与雪肌一样苍白如纸。他背记了藏经阁中万卷典籍,自然知道那鉴天镜是个什么玩意儿。
——入探灵海,以证虚实,使疑者见清,罪白着伏其诛。
数千年前,只需一位长老开口,便可动用鉴天镜,到如今却是两位。原因无他,催动鉴天镜需要至少两位金丹期的修为灌注,且事后灵力耗尽,需要三四个月才能恢复。
曾经的天水剑阁长老皆为元婴,催动证镜也于修为无碍,但阿樊不一样——他又怎舍得阿樊为那虚无缥缈的清白而替他涉险?
“可别,当了六百年陆魔头,自由自在惯了。”陆梦机列佯作不耐:“好歹也是堂堂元后妖尊,被那小破镜一照,丢份儿。”
沐樊定定望着他:“宗中人多口杂,你本不该受此委屈。”
陆梦机想,他毁了阿樊六百年的,本来就活该受人咒骂。
六百年前,阿樊在宗门之中护他,六百年后,又信他、原谅他,还愿帮他洗脱罪责。
他欠阿樊的,怕是抵了命也还不了。
但他却不能以命赎罪。昔日他在妖都苟延残喘,几次徘徊在生死边缘,便是只剩最后一口气也要拼了命的活下去——
因为他要结婴成魔,他要自此之后,没人敢碰阿樊一根手指。
“阿樊。”陆梦机忽道。
沐樊望着他,眼神清澈见底。
陆梦机心想,阿樊为什么这么可爱,心尖尖都要融化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御虚宗不过区区几百人,也只敢在这穷乡僻壤戳人脊背。要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我——”
陆梦机嘴角一挑,端的是嚣张至极:“几十亿影帝粉的战斗力,可不是说说而已。”
沐樊哑然。
陆梦机趁机将莲子汤推到心上人跟前:“尝尝?”
继而又将阿樊的茶杯放到一边,迅速续茶,倒水,然后佯装遗忘在自己右手边。
等到阿樊舀起一勺晶莹剔透的甜羹,他立刻揪准机会,对着阿樊刚才喝水的方位舌尖一舔。
唇齿留香。
沐樊瞥了他一眼,当年陆梦机还是个小白团子的时候就爱抢杯子抢碗抢碟儿,他当是妖兽护食,也都随他去。后来化形成了嫩的能掐出水的少年,沐樊也依然娇惯于他。
只是此时变成了大号的陆梦机,再做此般形态,总觉得似有哪里不对。
莲子汤清甜爽口的,热气蒸腾,在微凉的春夜确是不可多得的佳品。
见沐樊用完,陆梦机立时得寸进尺的提出要求:“他们虐待影帝,就让我住在后面的大通铺。”
沐樊挑眉:“听来倒是比先前山中的茅草屋要好上不少。”
陆梦机撒娇:“阿樊,让我挤一晚上好不好?”
沐樊失笑:“陆梦机,你已经六百三十二岁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陆梦机视线游离,落在桌案上:“阿樊在看什么?集合图论?”他拿起那本书,似模似样的读了几页:“这证法看的眼花缭乱的,阿樊要不给我讲讲?”
沐樊颔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其中的无奈。
陆梦机聒聒噪噪的一会儿翻翻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直到到处蹭了个遍才心满意足。
然后他拿着一本眼熟的数学书,作势就要摊在床上。
一股柔和的灵力将他轻轻托住,沐樊袍袖一振,已是要把他请出门外。
“阿樊,等等——就一个晚上,就挤一个晚上——”陆梦机嚷嚷。
“回去罢,别让节目组久等。”沐樊道。
陆梦机只得把书递回:“阿樊好残忍,圣贤说了,有教无类。”
沐樊终是忍不住开口:“这道解法,我上周已经给你讲过了。”他声音微顿:“不记得了吗,陆同学?”
☆、第25章 喵
陆梦机觉着自己大概是拍戏拍傻了。
阿樊怎么会认不出他?
明明在芸芸众生之中,他也能一眼认出阿樊来。
“阿樊,你听我解释!”陆梦机黏在门外,又敲又挠。
他怎么就手贱拿了那本数学书!
屋内,沐樊低头,眼底笑意一闪而过。
星网之上,重逢之时,那一声“沐同学”,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是陆梦机?
纵六百年未见,不忘故人。
把陆梦机赶走一事,沐樊早已熟门熟路。昔日陆梦机化形后,竹舍内的床铺就装不下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饶是沐樊心软,也不会在原则上迁就与他。
妖兽化形,还被天水剑阁收为外门子弟,开蒙进学第一就是要守规知礼。若仍是一惯娇宠与他,怕是不仅会阻挡陆梦机融入宗派,甚至日后也会断了他的仙路机缘。
那时,陆梦机就蜷缩在他的门槛上,嚷嚷着早知道就不化形了,坐久了还会饿的喵喵叫。
沐樊无法,只得将他放进来,好吃好喝招呼着,再撑一把竹伞,在剑峰的漫天大雪中亲自送他回外门弟子的房舍,再一步一步的走回来。
——“阿樊,我什么时候才能住到你那里啊?”陆梦机拽着他的袖子,挤出几滴演眼泪,试图博取他的同情。
——“等你修为只比我低一个小境界,被师尊收入内门的时候。”沐樊弯腰,拭去他肩头的落雪。
如今,却是已经比他要高一整个大境界了。
元婴后期,在末法时代的,已经是撑起一界的妖尊。便是再有一次万魔朝宗,都会小心避开陆梦机的锋芒。他还走访过过银河系的二十六颗小行星,去过六百年前只能远观的璧宿,虚宿,还是万人推崇的影帝。
沐樊轻叹:长大了啊。
他调暗灯光,窗外,仍是陆梦机想混进来的剪影。
似是察觉到阿樊正看向这里,陆梦机一狠心,使出了杀手锏。
他缓慢的开口,模仿幼年那个只知道丢脸的自己:“喵呜。”
沐樊一顿,身形健硕的男人与记忆里的小白团子重叠——他果决的关灯就寝,不再理会。
他养大的小白猫,可没有这么不要脸。
窗外。
陆梦机又喵了几声,见阿樊毫无反应,不由暗暗失落,可见今日是无法蒙混到阿樊的被窝里了。他又略一遐想与阿樊同床的光景——青年蜷缩在他的怀里,冰肌雪骨如最上等的冷玉,毫无防备的睡颜带着诱人的红晕,在双唇覆上的一瞬无意识的发出诱人的呻/吟。
“……”陆梦机换了一个坐在台阶上的姿势。
静心,静心。
又坐了少顷,他才决定回去,心情一转又是美的冒泡。
就算是掉甲,阿樊也没有怪罪他的意思。上周同窗共读,并坐刷题,两人分用一大张草稿纸,如此向来,四舍五入也等于是约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