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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案本 上(181)

作者:肉包不吃肉 时间:2022-04-23 09:56 标签:年下 都市情缘 虐恋情深

  “不是的。”贺予喃喃着,又说了一遍,然后道,“……因为我从来没有相信过一个人,像相信你那样。”
  他从前不说这样直白的话。
  但现在他说了。
  “你不知道你以前告诉我的那些道理,给了我多少活下去的勇气。”
  “……”
  “但你又把那份勇气从我身体里抽走了。”
  “……”
  “我很冷,谢清呈。”
  “……”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为什么可以装的这么像一回事。”
  水太冰了,冰到骨髓里。
  贺予静了好一会儿,又道:“其实那天在空夜会所,第一杯酒,是我不小心倒的。”
  “我没有一开始就想要这样对你的意思。不过——”他哗啦一下,在水里翻了个身,从浮仰,变成踩水,只露出一个脑袋来。
  谢清呈还仰于水面上,贺予稍稍往前游了些,他的胸膛就碰到了谢清呈的头顶。
  贺予低下眸,面庞还在往下淌水,晶莹的水珠子顺着脸颊的轮廓,落到谢清呈的额头上。他就那么低头看着谢清呈闭着眸的脸。
  他很怨恨,都到了这时候了,谢清呈还能冷成这样,连眼也不肯睁开看他一看。
  贺予因此起了作弄他的心,忽然低头,吻住了谢清呈的冰凉的嘴唇。
  他们一个躺于水面,一个站在水中,他垂首吻他的时候,谢清呈蓦地睁了眼。
  “你——”
  “我没什么后悔的,我不喜欢男人,从来没喜欢过男人,但你让我很满足。”贺予看着他,温热的呼吸就拂在谢清呈冰凉的皮肤上,“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
  “如果我们这次能出去,我就要和你开个房,一整天,什么事也不做,就只和你上床。我对从你嘴里撬出真话算是绝望了,但从你嘴里撬出其他我喜欢听的声音,我还是很有希望的。我要和你做上一天一夜,等新年放假了,回了沪州,我就天天去你家里找你,整个假期都要和你上床。每一天我都要。你除非不带手机出门,不然我永远有办法可以找到你。”
  谢清呈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么不靠谱,哗地也从水里直起了身,从仰躺着变成了踩水而立,和贺予面对着面。
  “你是不是有毛病。”
  “大概吧,新的病,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贺予在水中靠近他,昏暗的灯光在他睫毛栖落,水光在他们周围聚散离合,“出去你给我好好治一治。躺在我下面给我治……”
  谢清呈听不下去了,干脆把他的头往水里按。
  “你就死在这里面吧。”
  贺予被按了一会儿,重新甩着水珠浮上来了——谢清呈只是骂他,但毕竟有分寸,用的力气不大。
  贺予上来之后就像人鱼出水,沾着晶莹的水珠,他一把将谢清呈抱住,又一次地把湿润的唇瓣贴了上去,变换着角度吮吸着那微凉的,冻得发抖的嘴唇。这个吻和之前的仿佛都不太一样,里面镇压着某种两个当事人都不太明白的情绪,吻得热烈又缠绵,好像要以此来驱散周围的彻骨寒意,夺得希望。
  “哥……”
  在不确定死神是否会降临的意外之中,贺予最后轻声地和谢清呈说了几句话——
  带着怨恨,不甘,失落,茫然。
  但更多的,却是一种已经很久不曾出现的,类似于委屈的情绪。
  “你知不知道,那些话对你而言只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谎言。”
  “但我对我而言,那就是我过去十年里,全部的支柱了。”


第88章 my heart will go on
  谢清呈听到他说出了这样的话,一时怔住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他看着贺予,长久以来,都是贺予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眸太冷太锋利了,像手术刀,能把人心剖解。
  但这一刻,贺予眼睛里混沌而浓烈的情绪太重了,像是熔岩。
  刀刃再利,毕竟凡铁,承受不住熔岩那么高的温度。
  所以这一次,竟是谢清呈先把自己的目光转开了。
  他心情很复杂,如果说贺予平时和他讲这样的话,他肯定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但这一刻,他知道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原来就是贺予最想告诉他的东西。
  如果出不去,如果一小时后他们死了,这就是贺予最后最想和他说的一些事情,用以向人世别离。
  因此这些话的力量是很沉的,直兀兀撞在他的心里。
  谢清呈没有骂他,没有笑话他——这是从会所之夜后,谢清呈初次以这种态度,面对了贺予的自白。
  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他。
  在他们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错爱纠葛之后,谢清呈不明白自己还能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贺予堪称病态的依赖。
  所以他最后还是把视线转开去了,他泅游到旁边,贴着墙的位置,仰头专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摄影棚穹顶。
  一点点破碎的光照在他英挺苍白的脸上,他冻的毫无血色,像是浮冰,连嘴唇都近乎透明。
  十几厘米……又十几厘米……
  越来越近了。
  谢清呈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穹顶的管道钢板,榫卯钉头。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低头往清澈的水下看去——然后他找到了。
  “你等我一下。”
  谢清呈把装着手机的塑料盒推给了贺予,省着手机翻到水中彻底报废,自己则突地一个猛子扎入了池水之中,修长的身形裁开水波。他直直地往底下潜,过了一会儿,当他甩着头发上的水珠,重新从水底浮上来时,他的手里多了一根废弃的钢管。
  一米多的管子,拿在手里,以现在的浮游高度,足够触碰到天顶了。
  谢清呈拿着钢管,开始凝神屏息地往穹顶上敲击试探。
  空心板的声音是听得出来的,敲扣之后,声音远比实心墙面来得清晰响亮,会发出空空的声响。
  谢清呈冷静地尝试着。
  贺予也不说话了,看着他从最靠门的那边,用管子一点一点地试探。
  一寸一毫,一分一秒。
  实心的。
  实心的。
  还是实心的……
  “……”
  十五分钟之后,谢清呈放下了那根用以试探的钢管。现在已经不需要那根管子了,他自己的手已经可以触碰到穹顶。
  但是他没有再动了,面容隐匿在水波之中。
  贺予看到他的面色比之前更白了——
  没有架空层。
  这个房间的顶,是水泥浇筑封严的……
  哪怕是再无所谓生死的人,在死亡之锤真正击落的时候,仍会感到震颤。穹顶封死,意味着他们俩最后一线希望破灭。
  贺予看着谢清呈的脸色,一时间连他也有些呼吸窒闷。他泅游过去,仰头观察那天花板,现在完全可以看清楚了,之前带给他们一线希望的管道口破损,虽然确实是空心木板,可是木板上面还有一层水泥岩。
  靠正常人的力量,哪怕一百年也出不去,别说只剩下几十分钟……
  竟真的就要这样死去了。
  “谢清呈。”贺予看着他,喉咙有些发紧,那一瞬间他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出口的却是一句,“你觉得明天的报纸头条……会怎么写。”
  谢清呈仰着头,再一次望向那越来越近的天花板。
  粼粼荡漾的水波映着他的下颌线,他的头发因为被打湿而有些凌乱,平时一丝不苟的轮廓仍在,但有些许黑发湿漉漉地垂在了他眼前。
  他没有回答贺予那无厘头的问题。
  然而过了一会儿,贺予听到他轻声说了句:“……贺予,你我之间发生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各有相损相欠,一码归一码,但现在看来,至少其中一件,我得和你说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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