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罢工后(30)
“这算什么豪宅,你该去看看林教授的家,那才叫厉害。”张涛笑了几声,忽然又停下了。
水壶静静地工作着,细长的壶嘴飘出几缕长烟,在空气之中画出几个莫名的形状,最终却又消散无形。
张涛坐在他们对面,似乎再也挂不住面上的微笑,眼神变得有几分颓唐。
“你们师母上个月底失踪的。我报了案,也做了寻人启事,一直找了好几个星期,还是没有找到……”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平日里风趣内敛的教授第一次在学生面前露出了焦躁。
“好端端的,怎么会失踪呢?”李知之百思不得其解,看着他的神情,也不免有些为他焦急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失踪前几天她给我和几个朋友发短信说放假了,要自己去散散心。她一直有独自出门旅游的爱好,我之前也听她说过想要去那个有名的玻璃栈道玩几天,之后两三天她都一直有联系我,直到有一天,她既没有给我打电话或是发短信报平安,我当时没在意,可是过了几天都还联系不上她,我就觉得不太对劲,结果人就失踪了,再也联系不上了。”
看得出来,张涛与他妻子的感情很深厚,在叙述的过程中,他一直眉头紧皱,眼神中全都是深深的担忧,焦急语气也让人听得揪心。
“其实这本来是我的私事,不应该对你们说的。可是我现在……真的没有办法了,想着就算有一个人能帮忙就是一个希望,希望你们有消息的话,可以联系我。”他从桌上抽出两张A4纸大小的寻人启事,分别递给李知之和阿望。
“好的,我们一定会的。”李知之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寻人启事,上面印着一张双人合照,照片中的男人儒雅微笑,搂着身边及肩中发、同样在微笑的女人,正是张涛与他的妻子。
寻人启事:
本人.妻子田静(30岁,女)于六月底失联,已证实失踪。离家前田静身着白色上衣,牛仔中裤,阿迪达斯运动鞋,本人体貌特征如左图照片。恳请大家帮忙寻找,如有提供线索者,必定重谢!
下面还印了一行加粗的联系方式。
李知之看着照片上熟悉的脸庞,又联想到自己上一次见到田老师时对方还笑着鼓励他答辩成功,心中不住感叹世事无常。
如果能够预知意外,这个世界又哪会有那么多的悲伤?
作者有话要说: 张教授:没想到李知之还有这么亲近的朋友啊,你好你好。
阿望:对,有且只有我一个。(满脸都写着高兴.jpg)
李知之:?你突然骄傲个什么劲?
阿望:嗯,确实,这并不值得骄傲。
李知之:今天竟然这么老实认错?!
阿望:(突然正经)等我成为了知之唯一的恋人那天,我再来骄傲吧。
李知之:……你乱、乱说什么!(突然の害羞)
第33章
听到李知之肯定的回应, 张涛点了点头,语气欣慰道:“如果田老师知道你们这么关心她,她也会很高兴的。”
“教授别担心, 田老师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即使知道这大半是安慰人的场面话, 李知之仍是忍不住安慰他。如果真如对方所言田静已经失踪了几周,多半是……凶多吉少了。而他一个普通人, 实际上能给予的帮助十分有限,最多也不过是在同学群里帮忙传播一下寻人信息。
张涛苦笑着点了点头。他今年也才三十五岁, 本该是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文质彬彬、风华正茂的成熟男人, 此时却因为失去爱妻而显得颓丧不已, 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还要再老几岁。
正事说完,他又留李知之与阿望坐了一会儿,直到将那壶听说是自家种的花茶给喝完, 李知之这才提出告辞。
这一个下午权当是陪伴师长了,等他们从那幢别墅中走出来,时间已经将近黄昏,偏黄的光线洒在脚边的花草上, 将它们都染上了一层金色光辉。
“以前就听说师母爱花,这个院子恐怕都是她种的吧。”李知之分辨不出那些花都是些什么品种,却能从摆放位置中看出主人对这些植物的爱惜与照顾。只是因为她的失踪, 似乎已经多日没有浇水,不仅泥土变得干燥松脆,还有几株叶子发黄枯败,奄奄一息, 仿佛就快顶不住这火.热的天气。
一些除草工具与水壶摆放在院子角落里,看起来也是多日没有人动过了。
也是,如果连最心爱的人都失去了,谁还有心思来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呢?
还好他不种花,否则——
李知之看了一眼阿望,对方正默默地看着他。“你喜欢花吗?”李知之也觉得问出这个问题的自己莫名其妙,但神奇的是,阿望竟然理解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即答:“如果是知之的意愿,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前提是,你不能离开我。”
胡说八道,他根本没有在托孤好吗?而且,突然之间某人的话明里暗里所透露出来的情意也太直白了吧。李知之一时语塞,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好抓了抓头,闷闷地往外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李知之推开铁栅栏门正要走出去,忽然一个红色的东西却因他的动作从门上落下,像是落叶般打了个卷儿,飘落在他的脚旁。
那是一个沾染了些泥土的白色信封。因为洁白没有字迹,所以上面的污渍更为清晰刺眼,让李知之看着眉头一皱。他弯下腰捡起那个信封,不曾想信封并没有封口,从中斜斜地掉出一张明信片来。
他顺手捡了起来,嘴中忍不住道:“这应该是给教授的吧?教授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看你的信的……”只不过他记得这铁门边上就有一个邮箱,为什么邮递员没有把信塞进邮箱里而是放在铁门上呢?
明信片不大,躺在李知之的手掌上正正好。他好奇地看了看内容,却发现上面所写的东西十分古怪,并不像是朋友寄来的。
字迹是鲜明的血红色,称在白纸上犹如雪中腊梅,娟秀而工整,即使没有横线,也丝毫不歪斜,让人心生好感。字如其人,或许说明了这封信的主人性格也如TA的字迹一般。
信上这么写道:
第二十二天,你把她消失的信息告诉给了你见到的任何一个人。所有人都明白,她已经不见了,所有人都认为,她已经死了,所有人都不知道,你将秘密埋在了花园里。
可是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如果再不将真相公开,你将会失去一切。
明信片的背面也是一片空白,既没有漂亮的风景,也并不是任何照片,直白得就如同字里行间想要表达出来的内容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在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几次事件之后,李知之发觉自己对于埋藏在表象背后的秘密敏.感了许多。这封信……似乎正在控诉着他的这个教授,好像并不像他所表现出来的那般良善友好。
出于直觉,李知之忽然觉得这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他将明信片交给阿望:“你看一下。”
阿望接过信来匆匆浏览了一遍,“……两种可能。不是敲诈勒索,就是匿名警告。”他简而言之,忽然有些犹豫地看向李知之,“知之想查?”
查?这好像并不关他的事,而且正如阿望所言,这封信背后的人的来意他并不清楚,以多年下来和教授的相处,他也没办法只因为一封信就将他的为人完全否定。
“……还是算了吧,我相信教授,也许这只是什么恶作剧。”李知之将明信片放回信封之中,再抬起头来,脸上的疑虑已经消除了。“先回去把这封信交给他。”
阿望看着他走开的背影,十分难得地没有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等他。
再次敲开那扇大门,从门后探出身来的张涛额头上还冒着汗珠。他用手抹了抹汗,爽朗一笑:“怎么了?我刚要做晚饭。”
“教授,我刚刚在门口捡到了这个,想说把这个交给您再走。”李知之把手中的信封按原样交给他。
“是什么?”张涛接过来,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一直观察着他神情的李知之自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怒,不由得道:“怎么了?是谁给您寄来的?”
出乎他意料之外,张涛收起脸上的笑容,语气颇有些生硬,“你没看里面的内容吧?”他看也没看信封里的内容,直接原封不动地强行塞进自己的裤袋之中,双眼审视地看着李知之。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看呢?”鬼使神差地李知之撒了个谎,他自然地摆摆手,故作轻松地告别。“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嗯,走吧,路上小心。”张涛也意识到刚刚自己的态度太奇怪了,脸色缓和下来。他看着抬脚而去的李知之,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没什么,最近总有人恶作剧。”
“哦……哦。”李知之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阿望开着车,李知之则是一直低头看着那张寻人启事,目不转睛全神贯注,专注的神情仿佛在看什么精彩的小说。
他的专注让阿望都有些无奈了,在等候红灯的时候,伸出一只手挡在他的眼睛前,严肃道:“车里光线不好,回家再看。”
李知之不给面子地把他手拍开,“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已经死了。”倒也奇怪,自从阿望和他说开,自从那个晚上他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寻死是一个错误,他便忽然轻松下来,仿佛是对自己释怀了一般,跟阿望说起话来也不再遮遮掩掩。
“那也不行。”阿望还想继续说他几句,无奈地发现绿灯亮了,只得启动油门。
就喜欢看他拿自己没办法的样子,李知之转过头朝他幼稚地做鬼脸,还伸出舌.头略略略几句,若不是他都二十五了,阿望真想把车停在一旁先把人抓过来打屁.股。
“我觉得这事很古怪,但是也不知道古怪在哪。理智告诉我这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但好奇心害死猫,李知之一点也不想做这只猫。”
虽然说有时候是挺像猫的,但在阿望心中,他还是更像只大兔子,怕生胆小不听话爱蹬人全占了。可即使这么多的缺点,也盖不住那惹人心怜的气质,可爱又可恨。
“真的这么在意的话,那就去做自己想做的。反正,出事了还有我。”看他实在烦恼的样子,阿望忍不住又要哄他了。
“也不可能全靠你啊——”李知之拖长了尾音,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频频掠过的夜景。“我是死了,可你还活着。”如果惹来了什么麻烦,他是没关系,但阿望……并不是万能的,他的人生,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