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画家今天也哄你吃药(63)
于是酒店想了个办法——您可以包下所有沙滩水屋,这样水屋下的沙滩我们可以划给您。
景燃觉得也行。
酒店问他们住多久。
景燃说两个月。
那天,对方在电话里沉默了很久,半晌,他们那边换了个人接电话,说,可以的先生,但得加钱,翻倍。
然后就这样了。
燕岁躺在沙滩躺椅上,“你挺能烧钱的,弟弟。”
景燃接受这个评价,然后提醒他,“我回国培训车手三天二十万。”
“……”燕岁把话咽回去了,“烧吧。”
接着奏乐接着舞。*
这真不是景燃迷之自信,主要是他确诊之后,不知情的车队经理还在联系他,他胡扯了个理由说不想开车了,经理就说那咱广告得拍吧钱得赚吧,哪哪儿又搞了个车手发展计划,一天十万去不去。
是的,这还不算广告。
物以稀为贵,国内能有他这般成就的赛车手本就屈指可数,而国内想要跻身赛道的车厂,可就太多了。
都说“儿法梦”,不仅车手儿时有法拉利的梦,车厂也有啊。
燕岁想了想,“所以在伦敦我说不上班你养我啊,你是真的能养得起我。”
“当然了。”景燃叼着吸管,“我的现金存款还有七百多万,你可以计划着开始造了。”
这倒是燕岁没想到的。
于是和他躺在同一把遮阳伞下的景燃偏头看过来,“对了,是扣掉这两个月包的沙滩水房,还有七百多万。”
“……”燕岁表示懂了,沉默着从自己这张躺椅爬起来,走到景燃旁边,非常乖巧、懂事地,靠进景燃怀里,“第一次被包养没什么经验,是这么躺吗?”
景燃噗嗤笑出来,把他搂着,“挺好。”
然后又问,“你不画画吗?”
燕岁:“不是还有两个月吗?”
景燃:“……你忘了在罗瓦涅米你早上五点半起来赶进度了?”
燕岁:“做金主的要管到这个层面吗?”
景燃:“好像不需要。”
两个人就躺。
从午后躺到日落,不玩手机,面对澄澈透亮的海水也不去游泳。就发呆,然后偶尔蹦出几句上不了台面的对话,一直到日落。
一种没有意义但无人在意的糜烂生活,他们持续了一周。
这一个礼拜中,也有时会蹦出来一些相对比较深刻的问题。比如燕岁会问他,我们在这里是浪费时间吗,我们的时间是可见的有限的,这样什么都不做,是不是在犯罪。
景燃会觉得言之有理,然后把他拖去床上做一些不浪费时间的事。燕岁便停止了就这个问题的思考。
那一周后,燕岁开始画画。
燕岁在水屋朝向沙滩的连桥上画画,这个画面是景燃想象中画家的样子。海平面、沙滩、棕榈树,永远在过夏天,永远阳光灿烂。
这颗肿瘤带给景燃的,不只是病痛,还有他这辈子都不会去主动体验的生活。
他觉得他这一生都应该在赛道上飞驰,可能要到某一天,他脚上的力气踩不动刹车了,他会和他的赛车一起冲出悬崖,粉身碎骨。
那应该就是他的一生。
景燃靠在水屋门口,他不够幸运,但似乎也没那么倒霉。
因为燕岁在浅蓝色的天地间回头看他,朝他笑了笑,景燃看见他脸上沾了颜料,头发上也有。
此后的每一天、每时每刻,都活在爱里。
纯粹的爱里。
-
在夏威夷旅游的华人也很多。
一对情侣在岛上酒店的大堂里很难过,因为未来一个多月都没有水屋。
水屋从沙滩延伸到海面,一个个独立的小房子就在水面上,夜里浪大的时候,甚至屋子会跟着轻微摇晃。小情侣来之前就没订到,想着人到现场了总能捡个漏,没成想,没有就是没有,一间都没有。
燕岁坐在大堂里吃冰淇淋,扭头看景燃,“我们让一间给他们?”
“这玩意一晚上一万多块,哥哥。”景燃放下咖啡,“也不是不行,让他们住顶外面那间,我不想让别人听见你声音。”
燕岁翻了他个白眼。
那对中国来的小情侣非常感激他们,说什么都要把钱给他们,还要给双倍。
挺富啊,燕岁在旁边叼着冰淇淋勺子。
景燃只说没关系,举手之劳。那对情侣中的女生约莫是怎么想都觉得过意不去,毕竟他们要在岛上逗留一个礼拜,还是给景燃塞了两张名片。
景燃回来一看,这女生给的名片,居然是全国公认的,建在北京的,号称“永不转院”的综合排名榜首医院的院长。女生说,以后你来北京,24小时消费免单!
二人在水屋里沉默地对视了之后,景燃先一步说:“这家医院我也看过。”燕岁才没多说什么。
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分明已经决定好了,用这剩余的时间不管不顾地、大声地、沉默地相爱。可生活不管你那许多,因为,反正你的“自我”也没有边界,那么生活就什么都往里面塞一塞。
小情侣以一个和他们隔了四间水屋的距离,和他们做了一个礼拜的邻居。
景燃和燕岁住的这间水屋,离沙滩最近,因为燕岁怕水。燕岁怕水这件事景燃听说了之后有些意外,因为燕岁看上去真的很喜欢大海。
不过好好想想,燕岁只是喜欢看海。
燕岁可以坐在连桥上,用脚尖踏着水花,也可以去浅滩的秋千上坐着让景燃推他。但不能下海游泳,连游泳池都不行。
燕岁给他解释的时候,就聊到了阿笙。
小时候阿笙的外婆不喜欢她,因为她是女孩儿,就想要溺死她,拿一笔保险金,然后让阿笙的妈妈再生个儿子。M?Y?筝?荔?祺&尓&翊&旗&琪&祺&啾&散&泣
那会儿他们住的小区后面有个人工湖,而且那段时间在封锁维护,也就是捞一捞湖里的垃圾,清理水质之类。恰好那天燕岁在画室画画,约莫九点多才放学,燕岁又磨蹭,收拾东西、洗笔,磨蹭到十点多才走路回到小区。
燕岁不想回家,他很害怕撞见潘绫鹿带男人回家的场面。就瞎溜达,溜达到湖边。
就在景燃以为他出手救了阿笙的时候……燕岁摇了摇头,他和阿笙一起被警察救了……
景燃抓着他的手,“你也掉下去了?”
“阿笙她外婆跑了,你也知道,人在水里的时候哪顾得上抓的是什么,反正就死抓着。”燕岁做了个示范,“其实我也是真的想救她,我当时甚至还喊着让她再抓紧点儿,然后她就把我给拽下去了……”
“……”景燃理解,点点头,“是的,人类的潜在力量非常可怕。”
燕岁笑笑,“是的,我俩一起在湖里扑腾,有人在路边看见了我的画袋,以为我被拐卖了还是什么,因为画袋上有我名字,就报警了,我们就被救了。”
景燃长长叹了口气,双手交叉枕着,往后一倒躺在连桥桥面。
“所以阿笙也特别怕水。”燕岁说。
景燃回想起巴里,“那你怎么敢从悬崖往水里跳?”
燕岁说:“偶尔会勇敢。”
燕岁接着说:“而且,以前,有想过淹死自己。”
燕岁的后背坐得溜直,“因为我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如果死亡前无比恐惧,那么灵魂会泯灭,没有来生,不去天堂地狱,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能这个时候景燃应该坐起来抱住他、吻他,不过景燃选择保持安静,然后摸了摸他后背,“你能做到一直勇敢吗?”
“我能吗?”燕岁反问他。
景燃:“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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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环塔拉力赛在中国新疆乌鲁木齐举行发车仪式,此时景燃还在夏威夷水屋陪燕岁画画。
又几天之后,燕岁发现骆琰飞真的完全不关心进度,这么久了,根本不问问画作如何,甚至连一张照片都没让燕岁拍下来发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