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殄天物(69)

　　周呈想，真难以想象，这么沉静冷淡、像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人，现在要跟他去吃大学食堂。
　　晋晔也在想，真不敢相信，周呈一个早餐吃个外卖都那么讲究的人，吃大学食堂这种大锅饭也吃得如此乐在其中。
　　周呈先刷了石锅拌饭的卡，让晋晔排队等，自己去排队买水煮鱼。
　　这会儿是晚饭高峰期，排队的人多，让晋晔想起来了自己的大学时光，举起手机拍了几张食堂照片。
　　Z大中心食堂的窗口是环形的，四面都是买餐窗口，中间则是用来吃饭的就坐区域，水煮鱼的餐口与石锅拌饭对着，晋晔拍的最后一张照片里留下了周呈一个背影。
　　周呈个子是真的高，站在人群里相当显眼，晋晔笑了下，就听见食堂阿姨操着方言口音问他：“吃不吃辣？”
　　晋晔收起手机，告诉阿姨：“多一点辣酱。”
　　阿姨就又给他挤了一份辣酱进去，贴心道：“不够的话可以加饭！”
　　大学食堂实在经济实惠，这么一份晋晔都吃不完，哪里还用加饭，不由感慨自己是真的老了，连饭量都比不上朝气勃勃的大学生。
　　水煮鱼比石锅拌饭做得还要慢一些，周呈还没排到，晋晔端着石锅拌饭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拿了两个人的餐勺和筷子，找了个位置等。
　　手机这时候跳出弹窗，显示有新邮件。
　　晋晔滑屏解锁，点击去看了一眼，发件人是“Wenzhao.J”，附件内容是上午他婉拒过的项目资料，正文中，晋文钊说：你的人事关系还在总公司，我请助理帮你申请了一些借阅权限，你可以查看公司早年项目的前期资料，学习经验。
　　晋晔的手指停在手机屏幕上，不想点开附件资料看，良久，点了回复邮件，写道：已收到，谢谢晋主任。
　　写完，想到晋文钊是用私人邮箱发送的，晋晔犹豫两秒，改成了“谢谢爸”，点了发送。
　　石锅拌饭那种大米被烤焦的香味儿彻底散开了，周呈也端着满满一大份水煮鱼过来，一屁股坐在晋晔身侧的位置上，兴高采烈：“我请阿姨多加了一份鱼肉，你先吃。”
　　晋晔拿起筷子，还没吃，手机响了。
　　晋文钊收到了他的回复，又打来了电话。
　　周呈瞟见来电显示，“晋文钊”三个大字一闪一闪，可晋晔没有接听的意思，不太确定道：“鱼还很烫，要不你先接电话？我等你，不吃。”
　　晋晔：……
　　感情他以为自己不接电话是怕被抢了吃的？
　　他既无语，又好笑，把手机塞回口袋，面不改色道：“下班时间还打工作电话给我，不接。”
　　“哦……”周呈学习到了一些职场技能，就又说，“那先吃饭吧。”
　　趁着两个人筷子勺子都还没用过，晋晔挖了些拌饭给周呈，然后又从周呈那边夹了些鱼肉到自己碗里。
　　两个人纷纷选择先吃对方那份，晋晔尝了一口，震惊地问：“Z大食堂水煮鱼是不辣的？”
　　周呈也尝了一口，差点爆眼泪：“为什么你的石锅拌饭这么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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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看出来了，人以群分
　　周呈被超辣石锅拌饭辣得眼泪汪汪，晋晔跑去食堂的自动售货机给他买喝的，牛奶最解辣，可是自动零食贩卖机里没有牛奶，晋晔退而求其次，给他买了瓶AD钙奶。
　　自打小学毕业，周呈都没喝过这东西了。
　　但现在他被辣得够呛，也不挑了，插上吸管猛喝两大口，直接吹了一瓶。
　　晋晔被逗得眼角都笑弯了，将石锅拌饭挪到自己跟前：“你不能吃辣啊？那还吃什么水煮鱼。”
　　周呈喝完了一瓶AD钙奶还是觉得很辣，嘴巴都红了，却十分嘴硬：“我已经很能吃辣了。”
　　晋晔不与小朋友计较：“行行行，很厉害，那要再去给你买一瓶奶么？”
　　事关尊严，周呈坚持了整整三秒钟，怂了：“要。”
　　晋晔乐不可支，一整天的负面情绪这下全都没影了，他弯着嘴角又跑了一次贩卖机，给周呈又买了俩AD钙奶。
　　回来吃饭，周呈侧目看了他三回，仿佛在确认他吃那么辣的石锅拌饭真的毫无压力。
　　对于辣度，晋晔的确没有什么压力，但这个份量倒是压力不小，晋晔一份石锅拌饭没吃完，眼睁睁看着周呈炫了两碗米饭一份加量水煮鱼。
　　吃完，周呈让晋晔等他，自己去送餐盘。
　　石锅拌饭和水煮鱼的瓷碗放在一个托盘上，周呈端着放到餐具回收处，刚想回身背后就遭遇偷袭，吴放和篮球队的队友包抄了上来，吴放勾着周呈的脖子，一脸坏笑：“哟，一个人吃这么多？”
　　周呈惨遭抓包，心虚得厉害，都忘了两个男人一块吃饭没什么不好言说的。
　　他拍了吴放一巴掌：“别扯我。”
　　“啧啧，衣服皱了可就不帅了是吧？”吴放起哄，“我可记得你上午不是穿着这身来的学校。”
　　周呈谎都不会扯，憋了半天，说：“脏了。”
　　鬼才信呢，吴放不肯放人，坚决要跟周呈一块去看看“嫂子”。
　　晋晔远远看见周呈被一帮同学围着往这边走，上前迎了几步：“你同学啊？”
　　周呈从吴放的魔爪中脱身出来，一边整理衬衣领子一边说：“他们都有病，走走走，咱们走。”
　　……男人？
　　吴放呆住，眼前站在周呈身侧的人虽然头发碎碎的已经长到齐肩，可他有喉结，身量体型也实实在在是个男人。
　　他应该……绝对不至于，认错。
　　周呈跟队友挥了挥手告别，等他和晋晔已经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吴放才在他身后很无语地骂道：“靠，周呈你才有病！跟个男人吃饭你羞涩个什么劲的啊！”
　　周呈和晋晔走远了，没听见吴放一针见血的骂骂咧咧。
　　九月中的傍晚天气微凉，没有燥热，却也不冻人，是一年当中天气最好的一段时间。
　　晋晔跟周呈并肩从食堂走出去，随口闲聊：“你的同学都很有趣。”
　　“是吧？”周呈笑得有些憨，露出来藏得有些深的一颗虎牙，“他们是我篮球队的队友，人都挺好的，就是很二，整天冒傻气。”
　　晋晔心说看出来了，人以群分。
　　不过刚刚蹭人家的饭卡吃的晚饭，晋晔收藏起自己的毒舌，问周呈：“你是校篮球队的？”
　　“是啊。”周呈做了个空手投篮的动作，反应过来自己这动作实在中二，尴尬得挠挠头发，规矩地放好手脚，才说，“那个，我其实是篮球特招生上的Z大。”
　　晋晔还没说话，他就自己全秃噜了：“我中学的时候语文成绩贼差，我爸妈说不走体育特招我就没学读了，不过我数学物理成绩很好，高考的时候数学考了147呢。”
　　这么大的小年青都要面子，晋晔很给面子地说：“是嘛，好厉害，我都只考了145。”
　　这下周呈美滋滋，故作谦虚道：“其实也有运气加成。”
　　晋晔恭维他：“运气也算是实力的一部分。”
　　说完想起来晋文钊曾经说过的话，“人脉和背景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难得从中体味到了一点安慰的良苦用心，是他长这么大没想过的。
　　没成想，周呈说：“我爸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他一句话，让两个人分别想起来自己的爸爸，他有这么老了么？
　　晋晔哭笑不得，听见周呈又说：“我觉得我爸说得很对，你想啊，为什么别的人运气不好，偏偏我运气好？那肯定是我高考前一天不复习、跑去小区假山上拯救流浪猫的福报，也还是我实力的一部分。”
　　晋晔惊呆了：“你是这么想的？”
　　“不是啊。”周呈说，仿佛很理所当然，“我爸这么跟我解释的。”
　　世界上原来还有这种这么擅长编造歪理邪说哄自己小孩的爸爸，这话让晋文钊听见一定会说“封建迷信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