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言(49)
家猫也就算了,偏偏还是食不果腹、居无定所的流浪猫。
摩川闭上眼,双手合十,嘴里默念着什么,像是在给小猫超度。我没有打扰,等他念完睁开眼,朝坑里撒了捧土,这才花力气将周围的土全都推下去。
“这辈子的果是因为上辈子的因,这辈子还了,它下辈子一定会投个好胎的。”
我起身拍了拍手,听到摩川这样讲时还愣了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我先前说的话。
这辈子的果,是因为上辈子的因,因缘果报,我这辈子被江雪寒这样对待,是因为我上辈子欠她的吗?
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父母?如果不是他们该多好……如果可以选择,我情愿不是他们做我的父母。
“咚”地一声,巨大的钟声响彻竹海。
这声钟响就跟直接撞在我脑子里一样,如梵音天降,破开重重迷障,让我清醒过来。
迷途知返,迷途知返……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过痛苦的一生?
我蓦然转身,回望身后古刹,以及古刹下方的摩川。
他穿着一袭黑衣,被竹林簇拥,立在长阶上,肤色白皙,五官深邃,敛眸看着我时,有种俊美不似凡人的虚幻感。
他见我停下,便也停了下来。
我总想着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行乐,哪怕将来洪水滔天,自己开心就好。
可是拿现在的一点欢愉换未来的巨大痛苦,真的值得吗?
我是一个自私又胆小的人,这条河太难渡,我做不到……我不想千辛万苦,到头来淹死在哪一脚踩出的冰窟窿里。
一阵寒风吹过,吹得两旁竹林簌簌作响。
“柏胤?”摩川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忧心,蹙着眉向我走来。
有些事,可能就不该开始。
幸好也没有开始。
“走吧,我们下山找个吃饭的地方,然后我送你回去。”我沙哑着说完,没有等他,转身先一步往山下走去。
第34章 甜得让人上瘾
江雪寒的死讯,最后我只告诉了菀姨。她在电话那头哭得气都喘不上来了,边哭边骂老天不公,骂柏齐峰那个没良心的,也骂我妈看不开,要为一个渣男放弃大好红尘。
起初我还想通知一下柏齐峰的,后来听菀姨这样一骂,觉得以他的良心,应该都不会为我妈皱一下眉,也就没费那功夫。
兴许是那天山里受了寒,回海城第二天我就感冒了,而且是重感冒,嗓子疼,鼻子塞,一睁眼天旋地转的,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可以说有意,也可以说无心,我一连几天没有联系摩川,想着以他的性子,我不找他,估计到他回厝岩崧也不会来找我。谁想,到第四天的时候,我还在家虚弱地躺着,他忽然给我来了个电话。
那天给他的三份合同,他已经全部签完,身份证复印件也准备妥当,打电话来,是想问我合同要怎么返回。
我鼻子塞得厉害,说话时鼻音重到前一个字跟后一个字都快黏在一起:“你叫个闪送,或者快递到付吧,我等会儿把地址给你。”
摩川低低“嗯”了声,隔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声音怎么了?”
我在床上翻了个身,咳嗽着道:“有点感冒,小毛病,没事。”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静默,我晕晕乎乎,昏昏沉沉,好像听到摩川说了什么,又好像没听到。
“……你说什么?”我努力拉回自己飘散的思绪。
“我说,我带了层禄族的草药,治疗感冒鼻塞很有用,我给你送过去,正好把合同也带给你。”摩川道。
可能真的是病糊涂了,我竟然没觉得这话有问题,直接就说:“好啊,那你给我送过来吧。”不存一点犹豫婉拒。
挂了电话我就睡过去了,一直到外头门铃响才猛然惊醒。
等等,摩川要给我来送药?!
从床上起来到去开门,总共也就十来米的距离,我一路拾起了地上的各种衣物,将桌上的外卖盒丢进垃圾桶,还进卫生间洗了把脸。一通极限操作下来,给摩川开门的时候,呼吸都微微带喘。
“来得还挺快。”我错身让他进来。
摩川的身上带着丝丝缕缕的寒凉,哪怕足不出户,我也可以想象今天是个多冷的天气。
“你发烧了?”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到桌上,打量我的同时,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我抹了抹微微冒汗的额头,心虚道:“哦,没有,可能是空调打太热了。”
摩川带来的草药用纸包裹着,一只拳头那么大,甫一打开,屋子里就溢满了植物的清香,连我重度鼻塞的人都闻出来了。
我家的厨房基本就是个摆设,由于厨艺实在不行,我只用它做过几次泡面,有几口锅还是崭新崭新的,一次都没用过。
“你会煮吗?”我见摩川将草药全部倒进了一口不知哪儿找出的深锅里,不无担心地问道。
他打开抽油烟机,闻言什么也没说,只是此处无声胜有声地回头睨了我一眼。
差点忘了,他没有成为频伽前,也是要像黎央那样劈柴、洗衣,自己学着照顾自己的。
“行,我回床上休息,不打扰你了。”我做了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转身回屋里了。
大三下半学期,五一长假那会儿,摩川也生过一场病。
厝岩崧实在太远,摩川来回一次太麻烦,所以他一般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其它节假日都会留在北市。
那次我也没回家,只不过我是和同学一起去隔壁省玩,六、七个男男女女一块儿自由行。
玩到第五天的时候,严初文突然打电话给我,问我在不在学校。
“我不在啊,我们明天才回呢。”
“这样……那没事了。”说着他就要挂电话。
“你到底干嘛啊吞吞吐吐的?”我叫住他,“有什么事你说呗。”
严初文这才告诉我,原来是摩川病了,昨天发消息还有回应,今天消息不回,电话也不接,他就有些担心,怕对方是不是在寝室出了什么事。
“他病了?”我眉心一动。
“嗯,没事儿,你玩你的,我再找找别人。”
结束通话,我点开通讯录踌躇着给摩川打了个电话,响了足足有一分钟他都没接。
【明天下雨,他们说不想玩了,今天就回去,等到了学校我去看看他吧。】
跟严初文发完信息,我就打开高铁购票软件,买了当晚的高铁票回北市。
两地相隔不远,八点出发,九点多就到了,打车回到学校,离严初文打电话给我还不到三小时。
假期的宿舍走廊一片寂静,又很黑,我打着手电,边暗骂学校死抠连个灯都舍不得开,边用力拍打严初文他们的宿舍门。
拍了有两分钟,我都已经决定再一分钟摩川不来开门就撞门进去,门从里面打开了。
“有完没完?”摩川一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挡住刺目的光线,看着嘴唇皲裂,脖颈汗湿,脸也白的跟纸似的,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说出口的话却比任何时候都不客气。
我关了手电,比他还不客气:“你在寝室你干嘛不接电话?知不知道让……小严同学很担心啊?”
他摇摇晃晃转身往屋里走:“初文?我不是回他消息了吗?”
看得出他确实病得不轻,一步三喘,连声音都嘶哑了。
“你回他了?”我一挑眉,正要发信息质问严初文,发现人家一小时前就给我说了这个消息,只是我忙着赶路没看。
“……”行吧,是我的问题。
“你来干什么,你不是讨厌我吗?”摩川磨磨蹭蹭爬回床上,倒回枕头里那一下,跟全身的骨头一下子散开了一样。
我关上门,扫了眼他桌上的杯子,空的。
“明明是你先讨厌我的吧?”墙角的保温瓶一个个晃过来,终于晃到个有水的,我倒了半杯,发现已经凉透了,拎着瓶子准备去水房加水。
铁架床上,摩川带着嘲讽的声音飘下来:“你们夏人,不仅花心,还喜欢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