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春光(30)
作者:岁迟
时间:2023-09-27 09:52
标签:甜宠 日常
方衍赞同地点点头,故作无奈地道:“这幢楼就是我上初一的时候开工的。”
实在是太巧了。
陈斯愚叹气:“这种事我从初中一路经历到了大学,这是个在国外都逃不过的魔咒。”
他边说边将桌子中心摆的青瓷碟之一拉了过来,几枚荷花酥摆得齐齐整整,似乎还残留着油温的热意。
“吃吗?”
当然要吃。
荷花酥新鲜得一碰就颤巍巍掉渣,里头的莲蓉馅甜度适中,外头的酥皮每一层都开得正正好,方衍咬了一口,在熟悉的味道里眼睛一亮。
“是原来开在飞燕巷子的那家糕点铺,”他告诉陈斯愚,“好多年前就是这个味道,一点都没变。”
陈斯愚微微点头:“好吃的。”
就是对他来说太干了点。
他吃完一块后就开始闷头喝茶,微苦回甘的味道在舌尖漫开,陈斯愚略显惋惜地看着剩下的荷花酥,说:“今天甜的东西吃太多了,待会估计要牙疼,剩下的你吃掉吧。”
方衍微微摇头,将青瓷碟放了回去。
“老了,”他无奈叹气,“吃不了太多甜食了。”
陈斯愚跟他对视一眼,也叹气。
“岁月不饶人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今年已经七老八十呢,方衍想,不过奔三的年纪也可以开始过保温杯泡枸杞,睡前搬出中药泡脚桶了。
向远在赤道的付酽学习。
几杯茶下肚后渐渐开始有些无聊,方衍摸出手机看了两眼,突然听见某个角落里传来声略显焦急的惊呼。
“啊!”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只见角落的某张桌边站起一个慌慌张张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一身正绢三色绲的旗袍,翠色的发簪在花白的发间晃晃悠悠地抖动,她捂着胸口,慌张而无助的目光看向另一桌的女士。
“打扰一下,请问您有带针线包吗?”
那位被问到的女士摇了摇头,她焦急地环顾了一圈,和方衍短暂地对视了一眼,又匆匆地落在另一位女士身上。
“打扰了,请问有针线包吗?”
可惜得到的答案依然是否定的,方衍用茶打湿了纸巾,细细地将手指擦干净,拎起身后的布袋站起身。
“我有。”
女人先是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接着才礼貌而客套地看过来,说:“谢谢。”
她的手一直捂在胸口上,方衍猜是盘扣掉了,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从袋子里摸出个绣了云纹的针线包,打开时还顺手从夹层里捡出了一张名片。
“我是个旗袍裁缝,”他主动跟女人解释道,“您的盘扣掉了吧?这个位置自己不好缝,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帮忙。”
女人不着痕迹地打量着他,接过那张名片低头粗略地看了两眼,沉静的檀香味自卡片上飘来,仿手写的字体在正中竖着打出眼前这个英俊男人的名字:
方衍。
再往左是一列小字——方圆主理人。
她猛地抬头,看向方衍的目光顿时热烈了许多。
“您是那个‘方圆’的方先生?”
“应该也不会有人冒充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裁缝,”方衍微微一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认识我的人。”
女人笑着连连摆手:“您真是谦虚了……几个月前我还在打听您今年的制衣名额什么时候放出呢,结果今天来给孙子参加一个学校活动,刚巧遇上了本人!”
她夸张地感叹:“这都能算是今年的开门红了!”
“您过奖了,”方衍温和地听她说完才开口,“我先帮您把扣子缝好吧。”
“好,好。”
女人乐呵呵地松开手,方衍捏着针穿线,身后倏然传来陈斯愚的声音:
“我帮你拿着袋子吧。”
方衍没推辞,将布袋连着针线包一起递给了他,陈斯愚捧着那些长长短短粗细各异的针和各色丝线,竟然觉得这种东西和方衍一点都不违和。
他自有一番柔和且包容的气质,他想,像是水,又像是大地,还有点像存在大众印象中的“母亲”。
和性别无关,方衍拥有这种很美好的,于男性来说尤为稀少的性格特征。
而这种想法在这段不算长久的观察中愈发强烈,陈斯愚近乎专注地盯着方衍——看他细长的手指,穿梭的针线,还有线条优美流畅的侧脸。
真好啊,他想,方衍上能绣花下能给小孩做糖,就是有时候嘴毒了点。
不然绝对是个优秀的贤夫良父。
那头的女人小心翼翼地仰着脖子跟方衍聊天:“听说您今年都不开单哇?”
“是,”方衍拈起衣料,小心翼翼地落针,“最近都在休假,或许年底会开新的订单。”
“那太好了,我这旗袍是过年那会去做的,但就是不合心意,我也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看还是好看的。”
“正绢料不好做,”方衍温声跟她解释,“一般是拿来做和服的,花样通常华丽,本身就已经够亮眼了,你还做了三色绲和硬花扣,繁复的几样东西堆在一块儿,反而拥挤。”
他说着,将线在针上绕了两圈后抽针打结,手掌自然而然地向陈斯愚伸去。
“剪刀。”
冰凉的金属落入手中,丝线咔擦断裂,方衍满意地退后两步端详了下,点点头。
“好了。”
女人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后就回到了位置上,方衍拎着剪刀去找陈斯愚,后知后觉地回忆起来自己刚才的语气和态度都不太友善。
“谢谢,”他尴尬地咳了声,“麻烦你帮我拿包了。”
陈斯愚只是微微笑着,帮他把剪刀收起来,再整整齐齐地扎好针线包。
“小事情,”他说,“方衍,你真的很厉害,能把那么复杂的一颗扣子钉得和新的一样。”
方衍没忍住,很轻地笑了声。
“很简单的,穿针,缝起来,打结,剪掉线头。”
根本没有难度。
陈斯愚却耸耸肩,说:“对我来说很难,小时候看着我妈给我补衣服,有天突然也想试试,结果缝得乱七八糟,还被揍了一顿。”
所以对陈斯愚来说,方衍真的很……新奇。
他给陈斯愚带来了很多从来没接触过的东西,亮晶晶地站在了他的身边。
是的,亮晶晶。
方衍低头缝盘扣的时候,陈斯愚感觉自己的朋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第24章 “陈妈妈带孩子”
方衍被他这话逗得笑出声,说:“看来你的修补技术糟糕到像是在故意捣乱。”
“我妈也是这么认为的,”陈斯愚将布袋还给他,“我们走吧,时间应该差不多了。”
小豆丁的表演非常成功,小天鹅在台上翩翩起舞,方衍和陈斯愚坐在台下昏昏欲睡——没办法,古典乐实在是太催眠了,这个节目还被排在了倒数第三个。
但还是强撑着看完了台上的表演,掌声响起时方衍下意识跟着鼓掌,微微闷热的空气令他有些头昏脑涨,他转头想问陈斯愚走不走,谁知刚好看到这人在掩着嘴打呵欠。
“嗯?”
陈斯愚很快地反应过来,放下手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方衍忍住笑意,低声说:“这里面空气不好,而且地方太小了,我想出去等小豆丁。”
“行,”陈斯愚也觉得这里面闷,“那出去走走?”
他们站起身悄然离开,出门后方衍就迫不及待地深吸了口气,春日的凉风撞进走廊,陈斯愚则是踢了踢坐得有些难受的腿,微微眯着眼感受了片刻今天的好天气。
“去哪里?”
方衍往底下看了眼,这栋后来才建好的教学楼是回字形的结构,两个很大的天井里挖了联通的鱼池,四周种着郁郁葱葱的绿植,他看着绿叶中的青石板小桥,微微湿润的小路若隐若现,突然有点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