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待归人(227)
安隅来不及呼喊羲德的名字,那道金光没入混乱反应的瞬间,天地之间很宁静,凌虐天地的寒风也止歇了一瞬,世界仿佛变成了一幕默剧。
反应漩涡的旋转缓缓制动,安隅视线掠过高空,却始终没有看到安和宁的身影,只有几只虚弱的闪蝶疯狂地交织飞舞,寒风几乎要将那单薄的蝶翼揉碎,直到它们终于凝成一片金色的闪蝶,金蝶振翅,安隅愣怔间,蝶阵疯狂地朝他冲了过来。
绝望的金色闪蝶穿过他的胸膛,那一瞬,他好像听到了安和宁的哭声。
空中划过一道黑色的弧线,搏双翼俱残,从高空坠落。
在他下坠时,一道剧烈的强光突兀地划破苍穹,像无声的核爆,将极地笼罩在一片刺目的死寂之下。
待到强光终于消散,苍穹中的混乱漩涡也已不知所踪。
只剩下一道孤零零的身影,安静地躺在冰川之巅。
一道粗壮的冰棱深深地插在羲德的额头上,将他钉死在这片极地。凤凰金血洒遍冰川,他双目圆睁,死死地凝视苍穹。
绝望的鹤唳声几乎要把安隅撕碎,搏倒在远处动弹不得,只有哭声响彻天地,哀求道:“安隅!看看长官,看看他,求你——安隅!求你救救他——”
可他已经离开了。
凤凰金翼在高空撕裂,在漩涡里与严寒冲抵粉碎——那对羲德最引以为傲的羽翼,终于为人类燃尽了。
安隅缓缓上前,跪坐在尸体面前,伸手握住插在额头的冰棱。鲜血顺着冰棱滑落,顺着羲德的额头,染红了那双死不瞑目的眼。
安隅猛地将冰棱拔出,用流血的手覆上了那双眼。
手心下的皮肤软而薄,这是他第一次感知到,羲德其实也只是个少年。
没了那对凤凰金翼,他也同样柔软脆弱。
许久,安隅抬起手,把冰棱放在一旁,俯身轻吻那人终于阖上的双眼。
“这里有点冷,但终归是平静下来了。晚一会儿,就带你回温暖的地方。”
他低声呢喃着,颤抖的唇隔着血和眼泪,抚过冰冷的眼皮。
“睡吧,无霜。”
作者有话说:
【碎雪片】安(2/3)蝴蝶,非柔脆之辈
我很少开口,就连对长官也没说过几个字。
我常想,也许长官压根认不出我的声音。
所以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我最后的那句话。
就在他的身体即将没入旋涡时。
我的闪蝶在他耳边轻声叮咛,请您放心。
蝴蝶,非柔脆之辈。
没有了凤凰的庇护,也能独自振翅。
轻盈,炽热,一路向着高空,永不下降。
代他飞越无尽之路。
替他尽到未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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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雪片】羲德(2/2)为人类,振翅
很少有守序者喜欢畸变,我是例外。
凤凰金翼是我毕生的骄傲。
它带我逃离继父的冷库,斩断被践踏的命运。
凤凰金光所及,高空畸种无不臣服。
羽翼上流淌的火光,是我燃烧的新生。
从前我一直觉得,我甘于决战,并非爱人类,而是爱这对翅膀。
但当我最终振翅冲向旋涡时,才忽然明白。
为人类而撕裂,才是这对羽翼应得的荣耀。
最后的时刻我没有闭眼。
我看到,苍穹的蓝绿极光中闪过一抹流火。
那是它翱翔过与陨落的痕迹。
我和我的翅膀永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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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序碎雪片:【82章】羲德(1/2)释冰之火。【83章】宁(2/3)我们的秘密。
第101章 世界线·101
混乱反应中止, 但极地苍穹的空间混乱仍未平息。暗沉的天幕之下,空间扭曲而胶着,比利在安隅的指引下小心翼翼地驾驶飞机, 汗水滚满脖颈。
搏靠着舱门坐着,双翼经过简单包扎,但仍残破得触目惊心, 稍微动一动就钻心地痛,根本无法变回人类手臂。他将目光从苍穹收回, 看向躺在身边安睡的少年。
安宁。
那阵金色蝴蝶反复穿透安隅的胸膛, 没人知道安隅做了什么,或许什么都没做, 蝶阵消散后, 躺在冰川上的只有一位深眠的少年。起初搏还在费力地张望找寻另一道身影,直到安隅走过来伸手覆上他翅膀最深的那道伤,说道:“别找了,他们合二为一了。某种意义上的,熵减。”
那两位自他认识起就已经分离的少年,猝不及防地重新变回了同一个人。
“照然也发生了熵减。”坐在驾驶舱的安隅忽然开口道:“但那是炎长官走向热寂前吸纳了他的混乱,和安宁的情况不太一样, 安宁——”
安隅没再说下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似是在出神。
搏没有探究安宁的熵减和安隅是否有关, 他只对着窗外怔了好一会儿,轻声问道:“原来炎长官也离开了吗?”
安隅点头,“在沼泽, 他和羲德做了相同的选择。”
“哦。”
机舱里静谧下去, 只剩下机器运作的白噪声。
过了好一会儿, 安隅忽然听到搏用气声轻笑了一声,搏低声略自嘲地说道:“我们这些小朋友,大概谁也没料到会真有成为高层预备役的一天。果然如此,只享受长官的关照和包容,什么责任都不用背负……世上哪有这么纯粹的好事。”
安隅心颤了一下,转过身去看他,却只见他对着窗外的苍穹出神。
“安隅,如果有一天律也——”
“在99区,长官他已经做过了相同的选择。也许每一位高层都如此吧。”
搏眸光微颤,回过头来,却见面前那双金眸一如往日宁静,但却不再像记忆中那样空茫。
一种似曾相识的沉稳犀利正在安隅身上飞快生长。
“但我从没有答应过要做他的预备役。”安隅转回身,目视飞机前方的云层,“我不接受他的自我牺牲。无论是为我,为人类,还是为秩序。”
“监管长官和被监管对象是双向契约,我无条件接受他的训导和命令,但他也必须尊重我的意志和感受。我不希望他离开,更对成为接班人毫无兴趣。”
搏愣了好一会儿,他想问那你是怎么阻止他的,但话却堵在了喉咙里。此时的安隅虽然不像当初53区死神降临那样可怖,但却有种强大而疏离的气场,不容探究。
他忽然想起登上飞机前,他踉跄着要抱起长官的尸体,却被安隅拦下。
那时安隅环望苍穹,片刻后视线又落回羲德的尸体,眸心轻动,尸体转眼便消失不见。
“空间折叠。”安隅回头对他解释,“我折叠了这里的一小片空间,他还在这儿,只是你看不见而已。所以也不必担心有野外的畸种来撕咬,没人能找到他。”
虽然是解释的口吻,但其实只是告知一些决定罢了。
“为什么不带他回去?”搏哑声问道:“你答应要带他回去的。”
“是,但不是现在。”安隅顿了顿,“抱歉,我也不知道我究竟能做到哪一步。这里和99区、和沼泽的情况都不太一样,这里的时空仍然混乱,没有被修复。直觉告诉我,把他留在时空扭曲的地方,未必是一件坏事。”
见搏发愣,安隅又道:“羲德死了,无论我们做什么,世界上已经没有凤凰畸变者羲德了,这已经是既定的而且是最坏的结果,你必须得接受。”
“我知道这不好过。”他说着声音低下去,“因为我也失去过哥哥。”
搏回过神,望着机舱里安隅的背影。
一年转眼过,这个人的成长隐秘而惊人。惊人的不是那些人尽皆知的强大异能,而是,他越来越像秦知律。
搏深吸一口气,凝神道:“安宁大概要去大脑长住一段时间了,伤好后,我会暂时接管196层的事务。他……他离开了,但还有上千名天空系的守序者需要引领,灾厄还在继续,抵抗也将继续。请转达黑塔,任何天空的任务,请随时知会我。”
安隅无声地笑了笑,他望着窗外的云层,恍惚间想起刚来主城时,秦知律带他参加尖塔的月会。那天羲德笑眯眯地用一罐汽水哄着搏,说道:“谁说我们搏不决断?放眼尖塔,除了长官们之外,就属我们搏最决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