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96)
苏婧自己不这么认为,她认为她很正常。只是在孩子的眼里,又或者第三个人眼里,都知道那不正常,连他爹廖华恩都会偷偷问他,妈妈今天在家做什么了,有没有生气或者痛哭。
在那时,幼小的廖远停就意识到自己肩上有一项责任,照顾好妈妈。这个照顾指,要寸步不离的在她身边,以防她做出过激行为。
以前家里有保姆,有管家,后来这些人全被辞退,家里只有他和妈妈。
小时,苏婧跟他讲故事,大些,苏婧和他散步,带他去菜市场。她和廖远停讲,赶集,早市,人们要很早醒来,架着三轮车,买些带泥土的新鲜蔬菜,这些菜上还有露珠,非常清香好闻,只是回家后要仔细择选,不然青菜里会有大青虫。
她喜欢做饭,在家里只有她和廖远停两个人的时候,廖华恩一回来,她就停止了念头。再后来,廖远停去上学,廖华恩在还没有让他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什么的时候,给苏婧买了工作,带编教师,一切步入正轨,直到现在。
刘学皱眉,回想苏婧和他讲的话,总觉得她很渴望自由。
廖远停揉揉他的脑袋,说过年你会得到一份礼物。
刘学好奇地瞪大眼,笑着打量他,“什么呀?”
廖远停不说,卖关子。
关于徐喜枝留给刘学的黄金,廖远停想了很久,都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契机向他解释,因为这东西本身来的就不明不白,甚至连刘学的身世都是迷,如果一切搞清楚还好,问题他都没头绪,刘学问起来,得不到答案只会失望。
但拖着也不是办法,夜长梦多,他冥冥之中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这种敏锐来得很奇怪,明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他就是有忧患意识,或许这是他潜意识里的长远考虑,就如庄泽瀚所说,路本就越走越难,偏偏他还要逆流而行。
包括翡翠镯子,也被他放在了徐喜枝曾经交给李单的荷包里,摸着不怎么重,却实打实是一段沉甸甸的过往。
第二天,苏婧又来了。仿佛之前和廖远停的对话没有发生过。她教他们和面,剁馅儿,包饺子,还偷偷和刘学在饺子里包硬币。刘学留了个心思,把装硬币的饺子包的少一褶,这样别人看不出来,他却能知道。
到吃饺子的时候,他满满一碗,全是带硬币的。
他看向廖远停。
廖远停对上他惊愕的视线,漫不经心地笑了,淡淡的。
刘学撇撇嘴,不开心了。
吃完饭苏婧就走了,廖远停坐在刘学身边,贴着他,“怎么。”
刘学说:“我的心意你都不收。”
廖远停挑眉,捏着他的下巴来了个深吻,结束的时候刘学口水都流出来了,他咳嗽着抽张纸擦擦,耳尖红红的。
廖远停:“收没收?”
刘学:“你这是耍无赖。”
廖远停作势又吻,刘学轻哼一声,被他撩拨的有些情动,不由自主朝他靠了靠,声音很轻,眼睫毛忽闪忽闪的,“晚上做吗。”
廖远停笑了,摸着他的腿,流连忘返,拉丝的都快在客厅干起来了,声音很沉,“做。”
两人在这事儿上不害羞,也没什么害羞的必要,刘学几乎是他一手带出来的了,廖远停还和他商量,“跨年那天能……”
刘学一听就知道他打什么点子,捂着他的嘴,“跨年再说。”
廖远停亲他的手掌,摸他的腰,很会卖乖,“听老婆的。”
刘学托着下巴看他,“过完年我就十七岁了。”
“嗯,又长大一岁。”
“我们差几岁啊廖远停。”
“快十岁。”
“我二十的时候,你快三十,我三十的时候,你快四十……咦。”刘学算到最后,点点他的鼻子,看着他深邃的眉眼,笑的很坏,“小老头。”
廖远停宠溺地笑,“这就嫌我老了。”
“不老不老。”刘学干脆靠在他怀里,伸个懒腰,“我们就这么一岁一岁的过,能一直到八九十岁,对吗。”
“对。”
一个对像是有些薄,廖远停捏捏他的耳垂,“我们永远在一起。”
刘学看着他的眼,说:“其实那天窦静云问我,想考哪里的大学,我想了很久。”
廖远停静静地听,目光温柔,映着他的身影。
“我想在本地上大学。”刘学有些羞涩,低下头,“我不想离开你。”
廖远停笑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刘学不明白,他抓紧手指,如果没有廖远停,他连重返校园的机会都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他感觉那是一份恩情,前前后后,林林总总,他实在帮了他太多。
他低着头,廖远停捏捏他的后颈,在他耳边温柔地说:“你要走出彭怀村。”
刘学一愣,扭头看他。
廖远停没有进一步解释。
傍晚时分,廖远停系着围裙研究菜谱,接到一个电话。
陌生号码。
那头很寂静,然后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廖远停正欲挂断,对方开口了,是个很清脆的男声。
第一句,你好。
第二句,请问是廖先生吗。
第三句,我弟弟在哪儿。
廖远停没反应过来,什么弟弟。他翻着菜谱,猛的一顿,看看手机,如雷轰顶般不可置信:“你……弟弟?”
“刘学。”
对方语气轻巧,“我是刘忠。”
巨大的轰鸣声激荡廖远停的耳膜,他心潮澎湃,一时竟然哑言,说不出话,三秒后,他缓过来,尾音有些激动,迅速道,“你,你在哪儿?!”
“彭怀村。”
电话挂断,廖远停看着手里的菜谱,那些字一个都不认识了。
竟然就这么出现了,轻而易举的。
他在厨房踱步,迅速冷静下来,思考要不要带刘学一起。
保险起见,他决定先独自前往赴约。
他解下围裙,面对刘学和誊困惑的目光,来不及解释,匆匆说句有事,晚点回,就消失在眼前。
想问的问题太多,廖远停在路上好好整理了思路,一路狂飙,到地方时天已经黑透了。
他去了村室,开灯,沏茶,给对方打电话。
无人接听。
廖远停开始等。
半小时后,有个人影朦朦胧胧出现在窗边,下一秒,他踏进来,黑色布鞋,宽松棉麻裤,银灰色羽绒服,帽子和口罩遮了面容,只露一双眼睛,左眼眼角有烧伤的疤痕,像晒死的蛇,一米七几,很瘦。
“廖先生。”
他声音闷闷的,和电话里不太一样,但感觉随意,很从容。
他坐在廖远停对面,一双干净的眼睛看着他,等他开口。
廖远停给他倒茶。
“刘忠?”
对方没吭声。
廖远停:“怎么找的我。”
他并没有回答,只说:“我要见我弟弟。”
廖远停:“你没有证据证明。”
“没有人模仿一个死人,廖先生。”
“我要见我弟弟。”
“只有见到他,我才会回答。”
第112章
廖远停带刘学回了彭怀村。一是之前他就有这个想法,但忙着没时间,二是因为刘学的哥哥,刘忠。
仿佛一出喜剧,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他自己突然就这么出现了。
他是怎么找到廖远停的?出现的原因又是什么?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多太多疑问等着解答,廖远停仿佛被毛线缠住,只能尽力伸出一只手,抓住外面若即若离的真相。
刘忠什么都不愿说,他把自己包的非常严实,只能看到一双眼,而那双眼,阴郁,深沉,灰暗,与刘学大相径庭。
直觉告诉廖远停,他发生过什么。
他警惕着对方,对方说,他要见刘学,但见的方式,是在刘学不知情的情况下。就是他不要和刘学见面,他要暗自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