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太阳(23)

　　落座后，林嘉措拿掉毛线帽。他今晚一直戴帽子，头发都压得有点变形了，看他双手拨着刘海想弄个能见人的造型，李唯伸手帮他撸了一把翘起的头发。
　　林嘉措赶紧避开，嘟囔道：“你别摸。”
　　李唯伸出去的手还没收回来，见状又伸长薅了两把，把他好不容易整出点形状的刘海拨乱了。
　　林嘉措抓住了那只手，不让李唯再捣乱。指尖触到的掌心皮肤比他的热多了，李唯被他抓着，也没有把手收回去，就这么笑着看他，直到被走过来的服务员打断。
　　低头整理好发型，林嘉措接过店员递来的菜单。这家店做的是潮州菜，主推的潮州冻蟹，清蒸东星斑，响螺烩佃鱼都是主厨的拿手特色。除此之外李唯还点了象拔蚌与鲜鱿，林嘉措翻到后面的饮料区，看了一遍合上了。
　　李唯抬眼看他：“不喝点什么？”
　　林嘉措兴致缺缺地说：“没有甜茶。”
　　服务员去下单了，李唯端起柠檬水喝，对面的人靠着椅背在看窗外的风景，水晶灯的光线照在他白净的面容上，浮着一层朦胧的柔光。李唯转动着玻璃杯壁，想起上次吃饭他喝了甜茶很满足的表情，问道：“你经常进藏？”
　　林嘉措转过脸来：“就去过两次。”
　　“那你藏语说得很好，”李唯放下杯子，“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那边的人。”
　　“跟我外婆学的，她会六种语言，是民俗学的教授。”
　　“你外婆不跟你住？”
　　“她在芝加哥。”
　　上一次这样谈话还是在苏晨昼的生日宴上，想到当时复杂的心境，李唯也往后靠向椅背，手指摸到另一侧裤兜的电子烟，忍着没有拿出来。
　　撕开一颗薄荷糖嚼进嘴里，他揉着包装纸道：“来香港是为了读书？”
　　林嘉措点着头：“我来交换读一年，大四就要回去了。”
　　难怪他说自己一人住，不过想到那天晚上他不开心到去酒店喝闷酒，李唯说：“那晚找你谈话的人是你爸爸？”
　　第二天苏晨昼打给李唯时曾脱口说了林嘉措的爸爸去家里找不到人，当时李唯就猜测那位被苏晨昼称作老师的人应该是林嘉措的父亲。
　　林嘉措的脸色没怎么变，但是语气明显淡下来了：“嗯。”
　　关于林浩德，李唯后来有搜索了一下，大概知道他的身份，以及近期闹出来的绯闻。如果林嘉措真是他儿子，会有那种反应也算正常了。
　　店员将餐前酒端上桌，林嘉措双手握着玻璃杯，热红酒气味醇香馥郁，喝在嘴里淡化了酒精的涩，只剩香甜甘美。虽然不如甜茶的口感，但是林嘉措喝了好几口，一直没什么温度的手指头都被熨热乎了。
　　店里客人不多，菜上得很快。
　　林嘉措在吃饭这件事上一向很坦率，好吃的话就不会停筷，来之前李唯还不确定他会不会喜欢这家店的口味，毕竟这里做的是传统的潮州菜而非港式，没想到他吃得很满足，热红酒都喝了两大杯。
　　离开餐厅已经十点多了，今晚是平安夜，大部分商场都通宵营业，人流也比平时旺。路过一株装饰精美的圣诞树前面，林嘉措驻足了片刻，李唯注意到了，靠近他问：“喜欢这种圣诞树？”
　　林嘉措摇了摇头，他的嘴唇被围巾挡着，声音有些许含糊：“没有。”
　　旁边路过的商场工作人员穿着圣诞老人的服饰，将一颗包装精美的圣诞苹果糖递到他手里，林嘉措接过来看了一眼，再去看身后，那名工作人员继续将糖果派发给后面的小朋友。
　　他把糖递给李唯：“要不要吃？”
　　李唯刚才还没想笑，现在却忍不住勾起嘴角：“这是给小朋友的，你自己吃吧。”
　　林嘉措也不反驳，转身跑到后面的工作人员旁边和对方说了几句话，对方又给他一颗糖。
　　这次回到李唯身边，他拆开包装袋，伸到了李唯嘴边。
　　温热的指尖触碰到了下唇，苹果的甜蜜香气融入了呼吸里。李唯抬眸看他一眼，嘴唇松开一道缝，林嘉措便往前一推，将这颗甜甜的糖送进了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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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19-姿势不对
　　坐电梯下到一楼，商场外面正在人工降雪。今年冬天林嘉措还没见过雪，他往大门外走去，李唯跟在后面，见他站在一处灯光的阴影里，抬头望着天空。
　　这座城市身处南方，基本没有下过雪，李唯与林嘉措并肩站着，一同仰望天空中纷纷扬扬的雪花。
　　耳畔响着《Gingle Bells》欢快的音乐声，这首脍炙人口的圣诞歌几乎每个人都耳熟能详，林嘉措甚至在他旁边轻轻哼唱起来。
　　这是李唯第一次听到林嘉措说英文。
　　虽然常年居住在美国，但是林嘉措自小在香港长大，英文和他一样学的都是英式发音。
　　李唯静静听着，大门前有不少年轻人聚集，大家都拿出手机对着细雪拍照，巨大的圣诞老人充气模型悬挂在商场外墙上，动作就像要打开商场的烟囱爬进去送礼物。
　　身旁的歌声突然停下了，李唯收回注意力，发现林嘉措走远几步接起了电话。
　　李唯继续站在原地看雪，一会儿后林嘉措回到他身边，手机递给他说：“帮我拍几张照片。”
　　挑了个适合拍照的角度，林嘉措站到了光下，帽子和肩上落了一层薄薄的雪，他看着李唯，浅浅地弯起了眼眸。
　　李唯与他短暂对视，脑海中闪过了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情景。
　　比起辽阔的冰川脚下，城市热闹的节日氛围淡化了疏离感，李唯举起手机，将此情此景记录下来。
　　林嘉措拍照的姿势很随性，拍雪的时候，他会抬起一只手迎接落雪，四十五度角仰望夜空。光在他脸上流转，就像莹润的羊脂玉。
　　李唯透过屏幕注视着他，不知不觉就拍了二三十张。林嘉措选了几张发出去，这才解释说是给外婆看的。
　　李唯请的晚餐照片也被他一道发给外婆，回完消息，他把手机放回衣兜里，问李唯道：“你要回家了吗？”
　　明天是圣诞节，也是周六，李唯说：“时间还早。”
　　林嘉措笑了下：“那找个地方坐坐？”
　　“好，”李唯也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回了地下停车场取车，这一次有了刚买的皮衣挡着，林嘉措不再觉得吹在身上的风寒冷，但因为姿势问题，他仍要抱着李唯的腰，将自己整个人紧贴在李唯身上。
　　弥敦道两侧繁华的夜景从眼前飞逝而过，香港的老式建筑外墙总是悬挂着数不清的霓虹招牌，绚丽的色彩在夜幕中构筑出迷幻的光影交汇，像一部画面不够清晰的老电影，令人目眩神迷。
　　林嘉措从李唯的肩头看向前方，风将李唯头盔中淡淡的冷香拂进他肺腑里，那是一种混合了皮革的冷冽男香，他形容不出来这种味道，只觉得很性感很好闻。
　　街口的信号灯即将开始跳转，李唯直线穿了过去，带起的气流吹乱了一旁在等候过街的女生长发，林嘉措回头看去，眨眼功夫，那个女生已经离他们很远了。
　　以前在美国居住，林嘉措也坐过同学的摩托后座，不过同学的车是Softail款式，后排可以坐直了跟前面保持距离。不像李唯这台Ninja H2R，后座的人必须紧靠着驾驶者。
　　车子在一条小路中段停下，林嘉措摘下头盔还给李唯，戴上针织帽的时候顺便打量了四周。
　　道路两旁都是二三十层高的老楼，沿街路面多是便利店和小吃店。李唯锁上车，带他走进一栋大楼，坐电梯上去。
　　到楼层后，李唯推开右侧一扇厚重的隔音大门，一室流溢的灯光顿时闯入了视野中。
　　林嘉措跟进来，发现这是一家环境很不错的酒吧，没有喧闹的舞乐声，空气也不会乌烟瘴气，客人们三三两两对坐闲谈，小舞台上有人拿着麦克风唱粤语歌，右侧有一块被屏风挡住的区域。
　　李唯将机车帽往吧台上一扣，立刻有酒保过来接走，喊他一声“唯哥。”
　　李唯说：“今晚人这么多？”
　　“是啊，”酒保用下巴点了点吧台，“刚才来了好几拨客人都没位置，不过你那张桌还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