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缺一(42)
“没什么,有客人赖账,罗姨追出去讨钱。”
提起罗姨,孟斯故说:“对了,你的手表还在她那儿押着,明天早上……也别明天,等会儿就可以抽空找她拿回来,别给落下了。”
严竞坐回到椅子上,拿起报纸,没承他的好意,“这是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
严竞语气冷淡,撇清关系迅速,言行的感觉像极了他们在联邦郊区的旅馆见面。孟斯故愣了一下,整夜纠缠残存的温度瞬间冷却,随即反应了过来——
是了,他们已经两清了。
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他们假意无事发生一般到菜市场逛了一圈,顺便在第一次去吃饭的餐馆吃了晚饭。
回到旅馆,他们打开电视,调成背景音,一同坐在桌前做最后的确认工作。
事实上,要核对的信息不多,但严竞说得很细致,大到如何和前来接头的专员确认个人信息上飞机,小到租车行的钥匙要如何取。
“从门口的自助柜拿车钥匙,这回的领取号码是0827……”
“上飞机以后得确认身份,先确认自己的再帮专家核实,尽量别向专家透露太多咱们的个人信息……”
“除非有特殊原因,全程不能离开专家超过两米。你我的安全决定她的安全,同样,她也能决定我们的安全……”
“孟斯故,遇到任何事情都别犯轴,随机应变。”
严竞一句句说着,孟斯故全部认真点头或者回应“嗯”和“好的”应下。
只是听到后面,他莫名觉得这些话不像是在双方确认,而是单单说给他听。且有的内容再基础不过,连军校外派任务前的布置会议上都不怎么会多讲了,说给他听,未免太小瞧了。
“严队,我在大二就执行过护送任务。虽然是国内的小型低级别任务,但是基本的流程我都明白。”孟斯故不太想被当成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来对待,平静道,“你放心,我会做好本职工作,不因为自己的问题影响任务。”
这声“严队”十分久违,直白表明了他们之间现有的关系与立场。
严竞面不改色地看着他,“遇到什么情形都行?”
“我可以。”孟斯故回答得斩钉截铁,一如当初告诉严竞自己有把握靠本事毕业后留校。
顿了两三秒,严竞合上线路图,结束这场略有些多余的确认工作,说:“这样再好不过。”
“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先去把垃圾倒了。”孟斯故抿了抿嘴,起身要走。
“等下。”严竞叫住他,从医药包中拿出消炎药和一板白色药片推到他手边,“把药吃了,各一片。”
说话间,严竞顺手倒了杯水,一并推了过去。
孟斯故没多想,拿到药就吞下,然后“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
喝完,他条件反射般看向严竞。
严竞果然也盯着他。
严竞没提他吃药方式的问题,只说:“你还是不看看药对不对,张嘴就吃。”
孟斯故记得这话,他握紧杯子,回答得和上回一样:“没事儿,你不会害我。”
严竞笑了下,眼中却没有太多笑意。他把那板药片拿到手里,看了看,单独放在一旁,说:“这个是找罗姨新买的止疼片,现在吃一次,明天不用再吃,回去以后有需要就等做过身体检查让军医给你重新开。他们这儿的药,有效是有效,副作用忒多。”
回去以后。
想到回去,孟斯故一直没有太好的想象,但此刻听严竞这么说,他心里倒是不自觉一暖。
见他表情发怔,严竞淡声再道:“你也放心,这里头没那种副作用。”
孟斯故张了张嘴,本想解释自己没这个意思,转念又觉得没必要,“嗯”了一声便放下杯子。
“孟斯故。”孟斯故走没几步,严竞再次喊住他。语速有些急促,更像是脱口而出。
孟斯故回头,问:“怎么了?”
严竞却没有说什么特别紧急的话,他也站起身,“无条件相信队友是没错,但是吃药例外。今后最好自己多检查一遍。”
“什么意思?”孟斯故瞬间有种不太秒的第六感,攥紧了手心,双眼一眨不眨看着他。
“还是那句话,把你自己的命看得重点儿。”严竞说,“还有,不会害你的是K.E,不是我。”
说罢,两个人安静地对视了两秒。
孟斯故想到什么,看了眼刚才没放回医药包的药片,当即丢下手中的登山杖,想快步过去拿起来看。
却不想刚走到桌前,他的头涌上来阵阵眩晕,身上也没了力气,双腿一下子瘫软下去。
孟斯故没有直直倒到地板上,而是被严竞扶住了肩膀,以跪坐的姿势靠在严竞腿前。他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清醒意识在逐渐退去,眼皮很沉,整个人愈发地困。
他抬起头,与严竞怒目而视,“你……给我吃的什么?”
事情不对,太不对了!
于是不等得到回答,孟斯故张开嘴,两只手指狠狠往喉咙深处抠,试图让自己迅速吐出来。
严竞则一把攥住他的手,一动不让他多动。
“严竞,严竞。”
身上力气退去的速度比孟斯故想象的更快,他再没了张嘴说话或是反抗的劲儿,只能任由自己被严竞束缚着,慢慢闭上了眼睛。
“怦怦”,“怦怦”,“怦怦”……
意识完全消失之际,孟斯故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还是很快,跟他当年参加N独立国人才支援选拔测试结束前的倒计时几乎要重合。
严竞松开他的手,蹲下身子,在他耳边说:“孟斯故,你还是头一回晕过去只喊我的名字。”
还挺动听。
第49章
严竞把被子给孟斯故盖上,转身回到桌前,将那板白色药片扔进了垃圾桶。
他找罗姨买药时提出的要求很简单:迅速昏睡,无明显副作用。仅此两点。
罗姨自然看得出他和受了伤的孟斯故不是单纯的游客,旅馆的客人来来往往,谁都有秘密。只是对她而言,身份没所谓,能让她赚到钱的就是上帝。
她把药给严竞的时候脑筋转飞快,顺便推销:“我这边还有遮伤帖和止疼片,要吗?遮伤贴是肉色的,一般不是贴近了仔细看就看不出来。你不知道,城区的巡逻员最近管的可是严哦。”
严竞从她拿出来的那些东西里单单拿起止疼片,“还真是什么都有。”
罗姨笑了,“也是近一两年才这样,现在不打仗,我们这店的生意反倒没以前好做。”
“没战争是好事儿。”严竞放下药,还是只拿了要买的那板药片。
“是,当然好。”罗姨不死心地追问,“止疼的这个不用吗?”
“不用。”严竞多看了一眼,到底没有拿,“他受得住。”
还感觉到疼就是还活着。
况且孟斯故执念太深,疼了才能记到心里。
然而严竞没想到,孟斯故的意志力比他预估的更加强大。
早晨天刚蒙蒙亮,严竞正准备出门,孟斯故便有了完全醒来的迹象,比明确的七小时药效更早一些。
孟斯故抓住被单,尚未没完全摆脱药性就喊出他的名字:“严竞。”
严竞离开的脚步一顿,沉吟片刻,还是走回到他的面前,把人按回到了床上。
“继续睡。”他说,“等会儿会有人来叫醒你。”
孟斯故没被这话安抚住,眼睛努力睁开,一把抓住他的衣服,含糊地问:“为什,为什么?”
严竞看向自己被抓住的衣角,抬眼又看孟斯故极缓慢眨眼的模样,只说:“临时有别的任务,带不了你这个瘸子。”
孟斯故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抓住衣角的手丝毫没松,双眼却克制不住地闭上了。
严竞看他这么倔,笑出了声,随即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开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