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有隐疾(27)

　　吴魏：“呵呵，况太太，别那么生气啊。你手头不方便，不给也是不要紧的。但是先讲好，我银行户头里你之前存进来的钱我可还没动过呢，如果我拿着它们去警察局坦白从宽，你说警察会不会把它算作买凶的证据呢。总之我是烂命一条无所谓的，但况太太的命就值钱了，对吧。”
　　凌歆：“你勒索我？！”
　　吴魏：“不要这么说嘛，我只是想跟况太太谈生意。”
　　凌歆：“…………我要考虑一下。”
　　吴魏：“那你可要考虑得快一点，担惊受怕得太久我怕我管不住自己的腿啊。”
　　凌歆：“我知道了！我会尽快给你回……”
　　电话的最后几秒她那头忽然插进来另一个声音。
　　“凌歆——”
　　电话随即就被挂断了。
　　Cyrus看况淮夜的手迟疑着没有点下第二个音频便知道最后忽然多出来的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抽烟吗？”
　　况淮夜沉默地接了过来。
　　一根烟后他们打开了第二个音频。
　　与上一个不同，这显然不是一通电话，而是在一次见面时录下的。参与人除了吴魏与凌歆外，还有况帆。
　　有了上一个录音的铺垫，这里面的内容几乎就都在意料之中了。
　　三个人除了谈妥了钱的数目外，况帆还答应了会想办法给吴魏弄套新的身份。不过他也不无敲打地说了，希望吴魏能见好就收，实在要闹得难堪了，他是有办法让吴魏不好收场的。吴魏拿到了自己要的东西，自然一切好说，万事答应。
　　这中间凌歆说话不多，偶有忍不住指责吴魏的话都被况帆适时止住了，她心有不甘地扔了句，呵，这下反而是给了你机会，好让你把你外头那个种给接回来了，恭喜啊。况帆沉着声音让她闭嘴后不知道她是一气之下走了还是怎么样，接下来就只剩下吴魏和况帆一些如何拿钱，怎么出去之类的对话。
　　把两个录音的内容简单串联一下，十年前那场事故的真相就揭开了。
　　况帆曾经告诉他，车祸的肇事人逃逸了，警察正在全力追捕中。只有八岁的况淮夜看到过责任判定，肇事人叫吴魏，他记住了。
　　后来他被况帆带回去的头几年里，碰到过一两次凌歆举着电话情绪激动地说，你实在太过分了，你想逼死我吗。
　　再大一点，凌歆就开始费尽心思的在假期把他往所谓的冬夏令营里送，美曰其名是为了锻炼他。他和Cyrus就是在那些地方认识的，两个人熟悉起来，Cyrus在得知他家只是单纯经商背景后，表现得很吃惊。据Cyrus说，这种集训营都是给家里有点黑色背景的小孩子来体验炼狱的，虽然是假期才有，但报名却是按学期制报的，所以前前后后起码要来六次。吃苦就算了，还很危险，很容易受伤，你家里是搞错了吧，怎么给你卖到这里来了？
　　况淮夜听了直想笑，专门打听到这种地方送他来“锻炼”，凌歆也真算为他煞费苦心了。
　　吴魏出国了以后应该还从凌歆那里要过几笔钱，所以才会有况淮夜听到过的那几通引起他怀疑的，让凌歆情绪大为激动的电话。再后来，吴魏在外头立住了脚，况帆所谓的不是没办法可能对那时的吴魏而言也变成了真正的没办法。
　　并且况淮夜现在也合理怀疑，况帆开始时便很清楚吴魏不会是那种一笔钱就可以买断了麻烦的对象，可他当初没有第一时间处理，或许是也想拿着凌歆的把柄，毕竟他对长久以来一直受到凌歆娘家的牵制这回事，肯定非常厌倦了。
　　这倒真像凌歆说的，反而是给了他机会了。
　　“吴魏死了吗？”况淮夜玩着手上的打火机，闪动的火苗后头，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这会儿应该已经凉透了。”Cyrus点点头道：“我知道肯定是你自己收拾起来会比较爽啦，可是他当时那样要带出来是不太可能了。他自己也明白，落在了我家叔叔伯伯手里，横竖这种过期保命符是没用的了，我答应他只要他把东西交给我，我叔叔伯伯就不会为难他的家里人。哈哈哈，其实我暂时是指挥不动他们那些老人家的啦，如果他们非要去搞，我还能阻拦吗？不过他也没得选啊，是不是。”


第36章 想你，会迟到
　　和Cyrus讨论完各自家里的事情时Irene早就在况淮夜的卧室里睡熟了。本来Cyrus也想在这里补补觉，然后白天再带妹妹去玩玩的，却计划赶不上变化地接到了他爸那边打来的电话，让他们立即回去。这下只好轻手轻脚地抱着Irene抓紧离开了，见到她阿夜哥哥都没超过二十四小时，而且大半的时间她都睡着了没能好好和阿夜哥哥玩，现在这么快就又要回去……这要是给她弄醒了，Cyrus就等着迎接十二级台风吧。
　　况淮夜送他们下楼，钟师傅的车居然已经在门口妥当地停好了。不知道是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还是一直就在附近没有走。不管是哪一种，都让Cyrus感觉不是很愉快。他摇下车窗和况淮夜交换了个眼神：“先走了啊，下次我们再好好练，一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况淮夜笑着拍了拍车顶：“这么想挨揍？那你一个电话我立刻飞过来教你做人。”
　　“滚蛋。”
　　“一切当心。”
　　把车窗放上去之前，Cyrus伸出手来和况淮夜快速的击了个掌。
　　况淮夜回到家里把自己往书房的椅子上一扔，摁着泛酸的眉心。
　　这真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落到Cyrus叔叔伯伯手上的，据说已经凉透了的车祸肇事人吴魏；意料之中的，与那起交通事故有必然关联的凌歆；意料之外的，最终花钱花关系送吴魏出国的况帆，一起通过十年前的录音为况淮夜拼出了一个他要找的真相。
　　他妈妈的这场车祸，对所有人，除了他以外，都仿佛一场成全。所以他们联起手来，偷天换日，互相包庇。
　　与Cyrus讨论关于况帆和凌歆自己后头要怎么计划的时候，他觉得很平静。大概是因为早抱着种种怀疑，在心里筹谋了不短的时间，也一直着手在做准备，所以现在真要提到实际行动上来了他并没有过多心理负担。
　　即便这里头还涉及到一位与他有血缘关系的父亲。
　　从昨晚听到那两个录音开始，他就一直很想高珣。
　　他想和一个人聊一聊。
　　而那个人他能想到的，只有高珣。
　　可惜现在离早自习都尚还有几个小时，高珣睡眠质量不好，他忍着没有打电话。把放在暗格里的素描册拿出来翻了翻。挺奇怪的，大概两三个月前吧，他还在为高珣对自己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或者说记忆这件事而感到生气，现在却觉得记不得记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就像他与高珣再次相遇时，他不能说他对“高珣和他想象中是完全一样的”没有一丝期望，可是在早早清楚了根本不一样后，他依然被这个与想象中不一样的高珣吸引了，一步步靠近，一点点了解，最终获得的结论，还是喜欢。
　　况淮夜又给自己架好画架，戴上耳机。
　　虽然没太多基础，但是总该继承了一点妈妈的天赋吧？前段时间况淮夜心血来潮想画一画高珣时，心里是这么想的。
　　画废了不知多少张纸后他不得不接受，他继承的技能点可能是全部加在了脸上。
　　虽然绘画上注定是没有出路了，但反正也不是要拿给高珣看的……就想怎么画怎么画吧。
　　企图通宵到早上直接去上学的况淮夜同学，在连续画了几张只能通过下方的标注看出来是在画高珣的大作之后无力抵挡滚滚袭来的困意，看看时间大概还能眯个半小时的，直接躺倒在了书房的地板上。完全昏睡过去前，迷迷糊糊地还抓过手机给高珣发了个信息。
　　“高老师高老师！”林圆和陈艾从教室里出来追上了前面正往办公室走的高珣：“况淮夜今天没来是请假了吗？”
　　早自习开始他们几个就一直频频往班级门口张望，翘首以盼着况淮夜能安然无事像平时一样，打着哈欠从后门踩点进来。可是等到了第一节 下课都没见到他，联想到昨天晚上林圆看到的场景，心里都不免着急起来。
　　“他说会迟到。”高珣第一节 是隔壁班的英语课，早上收到况淮夜的信息时想估计这人早自习肯定是不会来了，但现在看来不止是早自习，第一节课都没到。
　　“啊，他跟您联系过了啊？那就好那就好！应该不是有什么危险了。”林圆拍拍胸口道。
　　“怎么会这么说？是昨天晚上你们布置场地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吗？”高珣问。
　　“……我们其实也，不太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是昨天快布置完时，我们看况淮夜一直看时间，以为他有事就让他先撤。但是后来林圆在走廊上看见有一个中年人跟况淮夜说，他家少主人找况淮夜，让他去一趟。等我们跑出去看，那里已经没人了。”陈艾给高珣整理了一遍他们知道的情况。
　　既然况淮夜和高老师联系过了，那应该是，没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吧？
　　高珣站在况淮夜家门口，没事是用来宽慰小姑娘的话。
　　他麻烦另一个老师和自己换了课，就从学校出来了。
　　早上况淮夜发来的信息里只有五个字：
　　【想你，会迟到。】
　　高珣当时看见想你两个字，觉得是有必要和这个同学说明一下，不要以为跟老师上床就可以随随便便地给老师发这种莫名其妙的肉麻短信。
　　给他回电话，那边却一直没有人接。
　　昨天晚上高珣自己保质保量地跑完了二十圈，今天原本还想跟况淮夜说以后用不着他监工陪练了，顺便要再强调一遍，星瀚是有迟到早退累计五次会被退学的制度的……可是还没有等到况淮夜的人，就听陈艾她们描述了一番让他心情不断下沉的场景。
　　高珣把希望放在况淮夜住的公寓里。
　　如果一会儿在这里也没有看到况淮夜，他只能立即联系况怀谷。虽然以况淮夜所说，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不怎么样，但是高珣怕他是被家里的什么事情牵涉，被生意对手之类的人带走了，那么最快找到他的方法只能是通知况怀谷。
　　况淮夜住的房子门外居然没有装门铃，锁还是密码锁，那么肯定也不会有备用的钥匙放在花盆底下了。
　　高珣试着按了学籍资料上看到过的，况淮夜的生日。
　　不对。
　　那么，如果输入双对角线上的数字的话……果然也不可能用这种密码。
　　不然输自己的生日试试。
　　高珣脑中一瞬间有这样一个想法。大概还是受了【想你】两个字的影响。不过他的理智马上否决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况淮夜也没地方去知道他的生日。
　　试一下呗。反正其他的一时也想不到了，干瞪着眼是进不去，输错三次也是进不去，绕了一圈或许最后还是打电话问况怀谷。
　　不过况怀谷就一定会知道密码吗？好像也不是。
　　就在这样那样的思量里，高珣随手试着按下自己的生日。
　　密码锁发出开门成功的提示音时，高珣愣了愣，况淮夜这家伙……
　　站在门口的高珣还不知道，十几分钟后他会发现一些让他更为惊讶的事情。


第37章 阿夜，你不要喜欢我
　　看到况淮夜以一种蜷缩的姿势躺倒在地板上时，高珣最初的“还好找到这家伙了”的庆幸，没几秒就被“怎么会这样躺在地板上难道……”的疑问所取代。“难道”后面他不敢轻易往下想，立即上前观察，确认了况淮夜身边没有可疑的诸如血迹之类的东西后又伸出手指在况淮夜的鼻子下方探了探。
　　有呼吸，确认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