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又来求复合(20)
桑珠儿有点懒散地倚在椅子上，看着男生放在桌上的手缓缓蜷紧，目光中含着些微的轻蔑:“傅知淮，这个梦就快醒了，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啊啊啊啊啊早上好！”
一整个暑假没见面，刚进班，桑原就迎来好几个热情的拥抱。冯致知暑假回老家去了，还专门给桑原带了特产，是好吃到让人落泪的花生酥。
盒子刚接到手里，桑原还没来得及拆封就被同学们哄抢大半。点心本就不多，余下的几块他也不忍心再吃，一放学就跑去五中找男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几天傅知淮有点冷淡，问又问不出个原因，很让人头疼。
在桑原的世界里，烦心事是永远不要被搁置到第二天的。这次他好不容易忍了快一星期才问傅知淮，得到的答案却更让人烦心。
“没事。”傅知淮冷冷淡淡地说:“高三了，好好学习。”
“好好学习跟好好恋爱又不冲突。”桑原缠了他一会儿，突然问:“你是不是开始烦我了？”
傅知淮望他几秒，低头继续看书。桑原没从他的目光里找出答案，只能先自作多情地把这目光当作是“无可奈何的怜爱”，在心里松了口气。
分食完花生酥，桑原枕在傅知淮腿上光明正大地看漫画。等男朋友看过来了，他就很坦然地说:“我先不务正业一会儿，你继续用心学习。”
傅知淮晃晃腿:“坐好。”
“？”桑原坐起来惊奇地看着他，漫画也不看了。等傅知淮写完作业开始收拾书本，他才试着开口:“老傅，你今天正经得我有点难受。”
“我一直这样。”傅知淮背上书包，侧过头，冰凉的嘴唇在桑原脸上碰了碰:“该回家了，原原。”
这个格外正经的傅知淮，让桑原颇有种回到了两人认识之初的感觉。他默默观察大半个月，仍没想明白傅知淮突然变化的原因。回家后跟比较有恋爱经验的亲姐咨询，也只得到一声冷笑的回应。
桑原百思不得其解，最后试着上网查了一下:
“为什么身边的人突然都变得奇奇怪怪？”
底下最高赞的回答是:
“题主……你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早点跟家里人说出来吧。这段时间尽量吃好喝好，好好休息，心里别想太多事。加油。”
看完这个答案，桑原更迷惑了。
所幸，高三的课业紧张程度比高二更上了一层楼，很快桑原就没心思乱想了。他每天应付大大小小的考试已经累得要死，为了不给男朋友拖后腿，经常写作业写到凌晨……两人见面频率也不得不降低了很多。
好容易熬过期中考，桑原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周末他在家里闷头睡了一天，晚上跟傅知淮出去约会，竟然还遇上了天天在学校都看不见人的江燃。
这痞子看见他俩也是一愣，随即向身边的女朋友介绍:“这是桑原，这是桑原他男朋友，三中的。”
桑原懒得理他，但更不高兴傅知淮被这样敷衍对待，也向傅知淮介绍道:“这位美女是我们三中的校花孙羚。她旁边这玩意儿不配拥有姓名，大概是个新奇的杂交品种吧。”
江燃笑呵呵地扶了扶眼镜，也不跟他生气，新留起来的骚包小辫子在后脑勺晃啊晃:“是啊，你暗恋过的——”
“哦，竟然是你啊，巧了。”孙羚打断他的话，眯眼看着傅知淮，神情有些复杂:“林涛你还记得吗？初中那时候被你拿凳子砸开瓢的那个，我前男友。”
傅知淮面无表情:“没印象了。”
“也是。您这种神仙似的人物，记不住个把杂碎也不奇怪。”孙羚唇上涂抹着艳丽的口红，说着说着就啐地把块口香糖吐到地上:“他要报复你来着，让我给拦住了，知道为什么吗？”
桑原从来不知道傅知淮以前还打过架。或者说对于傅知淮的过去，他从来所知甚少。
他有点慌张地拉了下傅知淮的胳膊，后者没有反应，沉声说:“为什么。”
“也不为什么，你脸长得好看呗，要给弄毁了多可惜。”孙羚盯着他的脸说出这句话，目光中却没有半点欣赏或喜欢的意思。
四人沉默对峙片刻，孙羚笑着转身离去:“看看这张脸，受了老天多大的优待。做坏事都叫人忍不住要给他辩解。”
江燃走着还不住回头望，最后被孙羚抬手拍一巴掌，终于老实了。桑原看着他们远去，心情也有些复杂。他眨眨眼睛，仰头看着傅知淮:“老傅，你以前还打过架？怎么都没告诉我。”
秋夜里风吹得很大，丝丝凉意直接朝骨头缝里钻。桑原眼睛被风吹得干涩，有些难受。
他最受不得傅知淮的沉默，主动伸出手:“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成么？”
2.4
傅知淮把手藏在桌子底下的阴影里，止不住地发颤。他甚至想咬咬牙，现在就跟桑原说出分手这两个字。
但还是不忍心。
在他对面，桑原的眉眼被昏黄灯光映得很温柔；温柔得谁要是去打扰破坏，便会自先感觉到愧疚。
他捧着脸，很认真地盯着傅知淮看:“怎么了？老傅，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傅知淮仍想敷衍，桑原却已不想再听这两个字。他眉头紧皱，语气认真地说:“你不要再说这个词了，可以吗？我想听你好好跟我说话。”
“没什么可说的。”
“傅知淮！”认识这么久以来，桑原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这么烦躁。他手掌按着桌子，骨节绷得发白，眼里却还是哀哀的请求:“我求你，心里有事就告诉我好不好？我不喜欢这样，真的……我们不应该闹矛盾。”
“但是，真的没有任何问题。”傅知淮平静地给他倒茶:“不要乱想，原原。”
桑原被他这不温不火的态度激出满肚子的毛燥，再也无法忍受，丢下筷子，站起来俯视着那双怎么也看不透的黑眼睛:“那行。是我最近想太多，我的问题，我跟你说对不起行吗？”
他说罢转身就走，把傅知淮一个人丟下，坐在那里半晌都没有动弹。
但是，等到傅知淮独自回家的时候，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又跟了个小尾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傅知淮没有回头，桑原也不出声，任由路灯把自己的影子拖到傅知淮脚边。
桑原想不明白，他们俩到底为什么会搞成现在这个样子。糊里糊涂的，简直一团糟。
周一体育课，下课时乔娟把桑原和冯致知带到办公室，跟他们说了件事。
其实也不难猜，能叫他俩一起来的事，绝对是跟街舞有关。乔娟说:“这学期，市里几个比较有名的街舞工作室准备集合起来，从学生里选出几个拔尖的去参加省里的比赛。你们两个是我这里的种子选手，可别给我丢人啊。”
“咋可能呢。”冯致知拍着桑原肩膀:“是吧，桑原。桑原？”
“啊？”桑原回过神，眨眨眼睛，呆愣地点头:“是。”
乔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最后也没多说什么，花了点时间先各自给他们选好练习用的曲子，便把俩小孩赶回教室上课。
现在除去学习，桑原身上又压上了另一个重任，把他原本就不充裕的业务时间彻底压榨得一丁点都挤不出来。
比赛的事他谁也没告诉，搁在心里任由它让自己煎熬到彻夜难眠。就像为了发泄似的，桑原经常大半夜跑到小区中心的公园里，塞着耳机一直练习到凌晨，再趁姐姐没醒，偷偷溜回家里没事人一样洗澡换衣服。
有段时间，他当真觉得自己修炼出了钢筋铁骨，心好像也因此变硬了。这么久傅知淮见面也没什么，冷战又不是什么难挨的事情……
可事实上，他还是有因为想着傅知淮而心情焦躁的时候，难受得狠了，还做出过拿拳头砸墙的蠢事。
这般日夜不休地度过准备期，终于到了各个工作室齐聚一堂选拔学生的时候。
冯致知比较兴奋，很早就到了，跟几个其他学校的学生聊得热火朝天。没多久，老师们也都陆续来齐。
学生们挨个上场又下场，没多久就流水般刷下了一大拨人。冯致知握着水杯，紧张得手心微微有点出汗。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暗暗比较对方与自己的差异，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乔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贴着他耳际，压低嗓子焦急地问:“桑原呢？你看到他没有？”
冯致知一愣，下意识左右环顾，这才猛地想起没看到那位祖宗。
“……”
桑原倚在墙角，抖着手把几颗白色小药片丢进嘴里，没喝水，直接干吞下去。他脸色白得有点不对头，早上出门时差点被桑珠儿拦住，还好跑得够快。
“桑原！都什么时候了，你躲这里干什么！”冯致知听了乔娟吩咐，急急忙忙地出来找人，谁知刚下楼梯就正好逮住了。他握住桑原手腕就把人朝上拉，桑原哑着嗓子说:“大哥，我要被你晃吐了……”
有个药瓶从他口袋里掉出来，骨碌骨碌朝下滚。冯致知抽空回头看了眼:“那是什么？”
“我最近有点焦虑，开了点药吃。没事。”桑原手心潮热，出了一手湿冷的汗。冯致知把这话在脑子里转了圈，没发觉哪里不对:“哦，这样。”
他们回到考核现场的时候，正好轮到某个在乔娟这里学了两年舞的小师弟。冯致知举起拳头，压着嗓子小声说:“加油——”
可惜，小师弟紧张过度，跳一半忘了动作。
接下来是个高马尾的妹子上场，桑原抬眼一瞧，竟然是周韵娇。她穿着宽大的T恤和运动裤，动作放得很开，不像是跟着音乐做动作，倒像那音乐在追逐着她似的。女孩脸上有种不同于在学校里的酷劲儿，俯视底下的学生和老师，表情很嚣张。
底下有人吹口哨，周韵娇没有理会，直到音乐结束摆出pose，才慢悠悠朝那人比出中指。
一时间喝彩声高得能掀翻屋顶，好几个人都跃跃欲试地想朝台上扔鞋子，被老师们笑着拦住了。
冯致知在桑原耳边说:“我觉得她肯定能选上。”
桑原也有同样的想法。今天在这里看到周韵娇，倒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惊喜。
又几个人跳完，终于到冯致知上场了。桑原帮他拿着水杯，手指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药效还没上来，他现在心里毛燥燥的，说不出来的烦。
等到冯致知跳完，满头大汗地跑回来拿过水杯，才发现杯身已经被桑原出的汗沾湿了。他有点惊讶，喝着水不可思议地问:“不是吧，桑原，你还紧张这个？”
“没有紧张。”桑原拧着眉头，脱下外套搁在椅子上:“有点热，我出去吹吹风，到了喊我一下。”
“OK。”
桑原趴在窗口边，望着高楼底下蚂蚁般的小人和柴火棍似的树木，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进进退退，一会儿是“老傅”，一会儿是“傅知淮”。
磨蹭许久，他终于下定决心，咬着牙发出消息:
“如果我要去外省参加街舞比赛，到时候你在上课，你会去看我吗？”
“桑原，到你了！”冯致知火急火燎地窜出来喊着:“快点快点快点……”
桑原把手机抛到他怀里，低着头走进舞蹈室，走进人群中心。
乔娟刚总结完上一个学生的优缺点，抬起头，看到他缠着绷带的两只手，愣了。
两周前乔娟亲自挑选的音乐缓缓响起，桑原平静地抬手蹭了蹭鼻尖，目光与她相接时，透出某种与过往全然不同的狠劲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