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何欢(22)
作者:良艺
时间:2018-11-10 00:11
标签:都市情缘
直到那天在饭桌上,何欢无意间问他,或许大叔知道喜欢同性是什么感觉?
姚期双手一颤,筷子都差点掉下来。他第一反应是自己哪件事儿做得过火引得何欢起了疑心。但冷静下来一想发现不对,何欢此刻正低着头假装不在意地吃饭,显然是在规避什么。
是殷超!姚期心中警铃大作。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勉强看上去没有那么咬牙切齿,端出长辈的威严来,反问,是上次春游那个男生?
何欢整个人还沉浸在莫名其妙怀疑了姚期那么久的阴影中,时不时为自责所扰,闻言也不敢多想,只是看了姚期一眼,心虚道,没有,只是觉得恋爱不分性别,到现在还没对谁动过心是不是对性别要求太严格了……
姚期刚准备疯狂点头转念一想苗头不对,于是就露出一个近似卡带的表情,嘴角略微抽搐。
那段时间,何欢迎来了人生中第一个可以放在青天白日下与人诉说并能获得共鸣的难关——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别人家的孩子备考家人都兢兢业业一句话都不多说,何欢不一样,他备考的时候,还得分心应对一直都对他的学习很放心却突然紧张兮兮的姚期。
虽然我知道你能稳坐钓鱼台,就算失利也能专心准备工作室,但我想说,既然是挑战就得全力以赴,不能掉以轻心。某个说瞎话不打草稿的人如是说。
于是何欢就很荣幸得在考前最后两个月的时间里被车接车送与某人寸步不离,晚出现五分钟都得打报告不然回去就得面对姚期的怨妇脸。
公交站牌前告白被拒后,再见面,殷超的态度就回到了两年前两个人最初认识的时候,一举一动都克制在规矩之内,分毫不差。何欢对他的巨大变化感觉微微吃惊,却到底什么都没说。
不能给他希望,倒不如断得干干净净。
只不过很多事情你没注意到,不代表它不存在。没有关怀也并不妨碍有些感情在暗无天日下疯狂滋长。
考后第三天班级聚会,灯光昏暗的KTV里,何欢正低头含笑与旁边的几个女孩儿谈论什么,殷超定定地看着,然后仰头将面前扎啤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对于何欢来说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有相近的灵魂。为了这多出来的一层了解,殷超曾尝试过突破何欢的心防。最后呢,他全军覆没一败涂地。
班主任刚打完电话准备回包厢,就看到一个熟悉的精瘦身影正靠在栏杆上望着灯火辉煌的城市抽烟。
“本来以为这一届会和以往不一样,起码班长懂事得令人发指,没想到私底下都一样啊。”他喃喃,然后走过去,放松了以往的严厉口吻说,为什么不和同学们一起唱歌?
猛然听到老师的声音殷超迅速转身本能地把烟藏在身后摁灭在了铁栏杆上。
向来都疾言厉色严禁学生抽烟喝酒的老师顿了一下然后递了一支烟给殷超,说,无论在学校还是出身社会之后抽烟都是不受欢迎的习惯,但每个男人心里都有关于烟关于雾的情怀。就像隐伤,每个人都有,只不过在是否曾经示人上存在微小差别而已。
殷超忽然觉得眼前这个矮了自己半头身材发福的中年男人特别伟岸,他愣着,含糊着喊了一句,老师。
对面的人轻轻地笑了一下,说,以后没人护着记得万事考虑周全些,还有啊,烟还是要少抽的,不然有一天生病了还得拖累别人。
教书育人一辈子的老师一本正经地传授完人生真经就神神叨叨地回包厢了。
这样全须全尾的齐聚一堂大概会是最后一次了吧,下次聚会,昔日素面朝天的学生已经在自己的岗位上担当自己的责任,有人已经结婚,有人生了孩子,有人总是很忙,无暇出席。总之,又带大一帮熊孩子啊。
何欢上完厕所回包厢,远远地看到殷超站在走廊上,右手两指间一支烟,因风亮起星点火光。
他走过去,低声喊人然后与班主任错身而过。殷超看了他一眼然后匆匆别过头去走开。
“等等。”何欢喊他。急急迈开的步子又急急停住,殷超转身,一言不发地看向何欢。
何欢忽然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只能尴尬地眨眨眼侧身趴在栏杆上,问,你就一句话都不想和我多说吗?
殷超顿了一下,缓步走回来道,我以为你是那种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多看一眼都觉浪费的人。
何欢在心里无声点头,然后嘴上说,或许吧。但是班长,要是没有你扶持着生活一定会艰难不少啊,所以我打算为了利益牺牲一下色相。
在学校里,何欢向来都不是规矩听话的人,但他的成绩一直远远领先于第二名工作上也小有建树老师们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要有时间,只要他想,马上就能异军突起做最耀眼的那匹黑马,哪里还需要一个班长照应。
殷超看着他撇着嘴一本正经信口乱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无奈道,你啊!
僵了两个月的关系终于缓和,何欢也跟着笑,笑到眼角都沁出泪来。
三年结束,就算要曲终人散场,少年也依旧是少年,朋友也还是朋友。
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姚期刚刚把姚家几个长辈送回大洋彼岸又跑到公司处理了很久积压成山的文件,一抬头圆月便已当空。他忙了一天,衬衫已经有些发皱,领口也已被汗液濡湿,黏黏地贴着皮肤。
匆匆忙忙赶回来才想起何欢说过今天同学聚会,不回家。他粗暴得扯了扯袖口,正要迈步走进大厅就被远光灯晃了眼。
姚期皱眉,忍过短暂的强光下失明,回头,刚好看到司机把车开进来,后座上,何欢正和殷超靠在一起热络地说着什么,他看不见何欢的表情,却清楚得注意到了殷超望着何欢的目光,眉目生喜,眼角眉梢皆是纵容的笑意。
他拉袖口的手顺势捏住了工艺繁复的白金袖扣,眯着眼睛静静打量。
滔滔不绝说了一路的何欢有些口渴,跌跌撞撞得下车,看见姚期惊喜得一指,道,大叔!
本来脸色就不是很好的姚期彻底脸黑了,伸手握住了何欢的手指放了下去。
殷超不知何时已经下车,拉住准备跟着何欢往里走的姚期,说,我尊重他的意思,希望你也是。你若敢伤他,我必倾家荡产不择手段相陪。
“他的意思?”姚期顿了一下,苦笑道,这些年他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再受不起分毫伤害。他该有与大多数人相同的四平八稳的人生,所以我会守着他恋爱,结婚。
说话间,姚期望着何欢的背影,眸光清澈似夜泉,一字一句虔诚地就像跪在佛前因大病求生的信徒。恍惚间竟要让人忘了,他原本是一念间便可翻云覆雨的人,手里握的是钳制无数人的资本。
殷超愣愣地站着,声音低哑地问,未曾亲耳听过拒绝的话,真的就甘心吗?
姚期浅浅地笑了一下说,这份天真守护不易,既然喜欢他,就该明白。
他说得太认真太洒脱,仿佛一字一句间谈的不是放弃。
何欢正脚步踉跄得走着,猛然发现身边没人,回头,两个原本不认识的人正站在一起说着什么。他皱眉,双眉间压出深深的折痕。若是放在平时必是无懈可击的冷淡表情。只不过今夜有些意外,酒精让他原本白皙的脸庞上覆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姚期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来,不动声色地扶住他的胳膊。
“两个不认识的人不知道有什么可说的!”语气不是疑问,是肯定,他生气了。
这么多年,姚期还是第一次看到何欢如此明显地表明自己的情绪,一时惊异,温声哄道,没什么,随便寒暄几句。
何欢忽然站定无比认真地看进姚期的眼睛里,发现自己没有听到实话,随后闹脾气一般甩开了姚期扶着他的手,快走一步跨上了花坛矮墙。
姚期拉了一下没拉住慌乱之下战战兢兢地看着何欢同手同脚地转过来,控诉他道,你一直说全世界都知道你对我好,但我一直都搞不懂你。
姚期滞了一下,忽然哑声。
凉风吹过脸颊,本来醉意就不是很深的何欢瞬间清醒了不少,意识清醒后注意到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姚期没来由的沉默。而成年人的世界里,一方的沉默通常代表着另一方的越界。
何欢猛然想起那个被姚期保护到就像不存在一样的人,,不禁打了个寒颤,正色道,姚期,我成年了,搬出去吧。
他说着就要回自己房间去不给姚期回答的机会,但是身体跟不上大脑,刚迈步就跌了下来,和站在下面随时准备扶他的某人抱了个满怀。
有那么一秒,姚期纵容自己抱紧了怀里的人,在他耳边低语,不准。
第二十九章
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考后的三个月是难得的休息时间。但何欢闲下来就开始紧锣密鼓得筹备自己的工作室,步履匆匆,一刻都没停过。
创业最初艰难,常常是早出晚归,殷超偶尔因为人手不够过来帮忙,两个人同进同出。
姚期不说话,只是趁何欢不在的时候待在他房间里,越待越久。
黄昏时,他总站在露台上,目光望着窗外,指缝间的烟一寸寸燃到尽头却浑然不觉,直到远远看见接何欢的车缓缓驶进来才匆匆把烟捻灭下楼。走了两步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回头,赫然看见书桌边的砚台上盛满了烟灰。
脑海中闪过一道惊雷,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砚台已经被自己砸在了地上,缺了一角,已经不是烟灰的问题了。
姚期:……
姚期心中的躁动因子一下子全都安静下来了,整个人从头凉到脚。他还依稀记得何欢当初南下千里把砚台带回来时眼角眉梢藏不住的笑意。
电光火石之间他决定销毁证据来一个死无对证。
于是何欢刚迈进大门就看见姚期面沉如水步履匆匆地走回自己房间,他走过去,发现卧室的门上锁了,里面依稀有打电话的声音。想了想,应该是有重要的事儿吧。
七月盛夏,窗外蝉声阵阵,何欢睡不着就爬起来到桌前坐了一会儿。
房间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但翻遍了整个套间他也没想起来到底少了什么东西便放弃了。
另一边,好不容易放假的江河被惨无人道地从被窝里催起来,电话线另一端的人着急忙慌地吼:东西送去你那儿了,赶快找人修,务必天衣无缝,或者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也可以。
“可是明天要听新区负责人汇报……”
“工作先放一下,工作完不成没关系但砚台的事情要是处理不好你就准备引咎辞职吧。”
江河撇撇嘴,道:富二代了不起啊,是我老板了不起啊!
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因为他们光腚的时候就认识将近三十年朝夕相伴他太了解自己老板了,那人素来都是有事说事,没事挂断,一分钟都不耽误。但这一次,他失算了。
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才发现对面的人没挂,电话还通着。
江河:……
两秒之后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姚总,老板,boss,总裁,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片刻空寂之后电话传来了忙音,对面已挂断。
江河面对着大好河山万家灯火初上感觉自己人生灰暗,完了,活不到明天了……
为了挽回自己的一言之失江河主动谏言道,想念不如陪伴,焦躁不如相随。言下之意不放心就跟着啊你搁我这儿发什么脾气找什么事儿!
第三天,姚期就穿着一身休闲装摩拳擦掌表示自己上得厅堂下得厨房不仅对公司运营的所有数据过目不忘就算干苦力也是一把好手。他挽了挽袖子,拉着江河跟在何欢身后喋喋不休道,我也去帮忙,正儿八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