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逆袭日常(6)

　　牧余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浑身被暖洋洋的满足充斥着。对自己一天做出的改变，他还感觉有些微妙的不真实。他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手掌，握了握拳，笑了笑。
　　他也许只是，想要和更多人接触，想让自己的人生变得丰满而充实。
　　往常的这个时候，他可能刚从下午的补觉里刚刚醒来，整个人还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呢。
　　身体的习惯让他几乎又想躺着睡过去，不过脑子孩子极为灵活地胡思乱想着，看看自己的计划表，他又来了力气。换了跑鞋吸汗t恤和运动短裤，随便套了件大外套，就出门了。
　　小区里孩子们估计刚吃完饭，正在下面疯玩儿，除了陪伴的妈妈们，还有大婶大叔们正成群结队地在广场中间跳广场舞。领舞是个大概四十多岁的妇女，紧身运动服，身姿伸展，体态轻盈，满脸带笑，倍显年轻。
　　牧余有些不好意思，找了个背光的地方，扭扭腰、踢踢腿、伸了伸胳膊。正要压腿转身的时候，一个孩子抱着踏步机的一侧立柱瞅着牧余，满脸的好奇。一双大眼睛在远处照过来的暗黄光线中显得格外地纯净，见牧余注视着他，他有些害羞地往后躲了躲。
　　牧余原本有点脸红于自己老年人似的锻炼方式，注意到孩子羞窘的样子，心里头那股子别扭劲儿立刻就没了。他犹豫了一下，让自己的脸上露出自然一些的笑容，轻声道：“你好啊。”
　　有些容易羞涩的孩子其实是很谨慎的，牧余估摸着打声招呼这孩子就得掉头跑掉，所以也没有多说，只是又笑了一下。
　　孩子又往立柱后藏了藏，只露出一张小脸，却没有逃走。光线正好落在他脸上，头发有些长，脸是小瓜子脸，巴掌大的脸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嘟嘟肉，视线躲躲闪闪的，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牧余有些惊讶，他一贯觉得自己长得很是帅气和善，五官也是恰到好处无可挑剔，从不给人犀利刻薄之感。然而，他还真得说自己不大招孩子喜欢。至少，从来没有一个孩子是主动凑上来和他说话玩闹的。
　　本来牧余是打算热个身就去健身馆锻炼一会出个汗的，不过这会儿他却对眼前这个孩子有了兴趣。看着他的姿势，牧余下意识蹲下身来和他的视线齐平，做了几个夸张的鬼脸。
　　孩子怔了怔，突然扬了扬嘴角。
　　尽管孩子没有发出笑声，但牧余还是颇有成就感，笑了下，“来，跟哥哥说，你叫什么名字呀？”
　　他不知道不远处几个跳累了站在一边休息的大妈正在暗暗观察他，一副监视人贩子的表情。
　　“那谁啊？你认识吗？怎么和小石子儿站在一起啊？”白雪纺上衣黑紧身裤的大妈压低了声音问。
　　“哎哟，张姐，你还担心小石子儿啊。那小家伙精着呢，上回他婶婶……，他不也自己跑回来了嘛。”绿色碎花连衣裙年轻一些的女人抱着孩子摇头，说到“婶婶”的时候，她声音一低，然后又接下去，只是给了大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老小区里那点儿事总是逃不出女人们的眼睛和耳朵，大妈也是摇了摇头，但目光还是盯着牧余，“我咋觉得没见过这人呢。”
　　女人翻了个白眼，“张姐，他啊，就住我楼上，一年连我也见不到他几回。成天的那饭店的饭都送到门口，就听见敲门关门，也见不着人。您那，不认识他也正常。”
　　“是嘛，”大妈松了一口气，又露出感兴趣的模样了，“看样子挺好相处的嘛，对个孩子说话还蹲地上，一脸笑嘻嘻的，干嘛的啊？”
　　“谁知道，”女人摸着怀里的孩子的后背，时不时地颠一颠，“估计是个啃老子的，不然干啥不得出门。”
　　大妈“哦”了一声，心里有些不以为意。她可听他儿子说过，这年头真的面对面做生意的，那都是挣不了大钱的，人家时髦的，都在网上给钱。
　　不过大妈也不觉得牧余属于他儿子形容的那种富二代，能住在她们小区，还穿得跟普通小年轻一样的，估计顶多也就是个混混日子的。反正也都是小区里的，虽然不是熟人，大妈也放了心，不再管牧余和小石子儿那边。很快音乐又响起，大妈踏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人群中，又兴高采烈地跳起舞来。
　　看着孩子有些犹豫地看着他，牧余想了想，开口道：“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我叫牧余，住在这边的楼上，602，你看，那个蓝色窗帘被风吹出来的房间是我睡觉的地方。”
　　“你是不是没见过我？”牧余也不催孩子回应，摊了摊手一脸无奈，“我很久没下楼了，尤其是这个时间。嗯，我呢，比较懒，以前每天打游戏、看小说，一天24个小时吧，我能躺25个小时。只有饿得不行的时候才打电话叫人送饭，不然我都懒得吃。每天走的最远距离，就是床到厕所。”
　　“前几天，我觉得自己想要说话都张不开嘴了，蹲个厕所站起来都头晕眼花的……”牧余原地摇晃了一下，眼珠子乱飘，像是要晕倒了似的。
　　孩子眼中暗藏的那抹警觉渐渐散去，看着牧余耍宝，悄悄地从立柱后面露出身体。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着一个小小的光点，他认真注视着牧余，极其地专注。
　　对着屏幕说话的感觉和对着真人说话是完全不同的，牧余心想。就是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也足够引起人们的交谈欲望了。
　　有些话，牧余可以对着屏幕说，对着观众说，可是对着站在他眼前的朋友、亲人，他却未必能开口。他这样没出息混日子的，要是坦然地回忆以前的日子，得到的大多都是奚落责备。但是对着一个孩子，对着这样一双纯净澄澈的眼睛，他的心情却出奇的平和。
　　他厌恶昨天的自己，厌恶拖延，厌恶手机综合征，厌恶总是昏暗拉着窗帘的房间，厌恶散发着潮气的被子，厌恶堆起来散发着恶心气味的外卖盒，厌恶每一次醒来的晕眩感，厌恶每一个睡过去的白天。
　　但此刻，对着一个孩子，他似乎也能轻描淡写地原谅自己了。
　　“不过，今天早上，我起来跑步了哦，”牧余炫耀似的摆了摆手指，“那边的银杏路，我从第一棵树跑到了最后一棵，我把整条路都跑完了！”
　　孩子立刻小小地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以全副表情阐释了“惊讶”这个词。
　　牧余暗笑，“是不是很厉害？”
　　孩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嗯嗯，”牧余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我也好不容易才跑完的。好了，现在，你想不想认识我这个超级厉害的哥哥？先说好哦，只有一次机会。”
　　孩子眨了眨眼睛，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又张了张，才发出小猫似的声音，“……想。”
　　孩子的声音实在是太轻了，如果不是牧余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对话里，说不定就会错过了。不过嘛，几乎是气音的回应，还是让牧余分辨不出这是男孩还是女孩。
　　牧余眼睛里清楚地泄露出满满的笑意，正对着孩子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一丝雀跃了，“那好，现在哥哥就算认识你了哟~来，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石磊，”孩子顿了顿，低低回道，看着牧余眼中的温和，他的声音突然高了一些，还添了一丝莫名的郑重，“我叫石磊。”
　　牧余也很是郑重地点头，“嗯，我记住了，石磊。不过，我能叫你小磊吗？”这次，他总算能确定眼前这是个男孩子了，一个萌萌的小正太。
　　孩子点了点头，还看着他，却没有再发出声音了。
　　牧余早就注意到，别的器材那边都三三两两地聚集着男孩女孩，而石磊却是一个人站在夕阳余光和公园照明灯都照不到的地方，默默地看着那边的孩子们说说笑笑蹦蹦跳跳。孩子们不会跑到他身边来，他也会注意离他们一定的距离。只要有孩子没注意跑过来了，他就会立刻小心地跑走，躲到更远的地方。等他们回去了，他也会跟着挪近一些。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小朋友玩游戏闹别扭了，现在看来石磊简直安静地不像是个孩子。除了说了自己的名字，石磊几乎再也没开过口，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愣愣地望着他。
　　牧余陪着他待到公园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散了，天也彻底地黑了，问他要不要送他回家的时候，石磊才用力摇头，然后深深地看了牧余一眼，转身就跑走了。


第7章 第7章
　　牧余绕着小区慢慢跑了一圈，回家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今天和石磊的互动，不知时候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依旧在困倦中醒来，头晕的感觉和前一天没什么区别。果然，长期的生物钟颠倒不是一两天能够调整过来的。
　　牧余现在住的房子不大，大概有50多平。南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卧室，北边则是卫生间、客厅和一个不大的厨房。从厨房和大卧室中间的小楼梯拐上去，左侧是一个小阁楼间。
　　原本阁楼里满是灰尘和破柜子旧书，后来牧余叫了次保洁阿姨，阿姨特别实在地把阁楼打扫地干干净净，柜子和旧书问过牧余的意见后也都扔了。现在阁楼里很是空荡。
　　而小楼梯的右侧有一扇门，打开就通往天台。天台完全被改造成了一个玻璃房，西边是水池和洗衣机，而东边则放着几个满满泥土的大小坛子。原本是种着洋葱大蒜、花花草草的，如今里面却什么也没有。
　　牧余含着牙刷呼吸着清晨新鲜微凉的空气，站在天台上朝着隔壁人家的屋顶看。两边的人家天台基本相连，只有一块区域仅仅铺着防雨布，但只要一小步就能跨过去。
　　同样大小的天台，他的对门601的刘老太明显收拾地比他上心多了。
　　没有玻璃四面遮挡，老太太把自家的破浴缸放到了天台的边缘，里头种着小葱，此刻青翠欲滴、生机勃勃的，让人看了就觉得心情不错。浴缸两侧同样有不少坛子、罐子，里面种着各式各样的植物，以牧余的见识还真认不出几种，不过看着那开得正好的花，再看看自己天台上凌乱摆着的空坛子，牧余把嘴里的泡沫吐进水池里，暗暗做了决定。
　　八点整，牧余准时打开直播，笑着冲不多的观众打招呼，“大家好，欢迎大家来到我的直播间，我是主播木鱼哥。我的直播主题是……”
　　说完固定的介绍词，牧余看着当前人数显示的66，放了心。果然昨天暴增的人数都是土豪吸引过来的，而现在这个黄金时间点还能等候在他的直播间的，就应该是他自身的小粉丝了。
　　【小天使A】：木鱼哥今天好像比昨天更帅了一点哦~~花花~~
　　【秋风起山城】：木鱼哥早，还在地铁上……人好多啊，手机默默地放在前面哥们儿的书包上哈哈哈哈
　　【5V5昨天没睡好】：噗，刚醒就上来了，前面的我给你82分，剩下的以666的形式给你
　　【缺衣少食】：前面的我懂你，5哥一定不知道这点儿地铁上有多可怕ヽ(*。>Д<)o゜
　　【想买一支姨妈红】：已经在上班的默默看你们，趁着主管没来偷偷咬两口煎饼，再喝口咖啡
　　【1大大2大大】：木鱼哥早，姨妈红煎饼加咖啡简直绝配啊啊啊啊
　　牧余把摄像头对准自己的早饭，“今天木鱼哥要吃的是牛油果、蓝莓、鸡蛋、黄瓜和煮牛奶燕麦。牛奶是完全脱脂的，燕麦也是无糖的。牛油果呢，营养价值高，但热量也比较高，所以木鱼哥只吃半个，因为一会儿要运动，所以适当的能量是要的。黄瓜是直接生吃的，鸡蛋也是简单的水煮蛋。这儿还有蓝莓，也是昨天在超市的时候小天使一定要我买的，哈哈。虽然食物都很简单，但是木鱼哥今天稍稍摆了一下盘。照着网红博主的风格还切了几片红色的团椒装饰，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