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光灯与闪光灯(3)

　　秦楮杉被这不经意流露出的惊喜神色弄得脑袋一空，机械性地按下快门，刚好捕捉到了那转瞬即逝的笑意。
　　然而很快他就元神归位，然后迅速地明白了什么。
　　隔了这么大老远，陶熠居然看到他了。
　　他放下相机，这才低头去看手里的灯牌，那是一个硕大的粉红色“熠”字，大约是刚刚被撞到了地上的缘故，整个字的右半边都被摔得没了光亮，剩下左半边一个孤独的火字旁，幽幽地闪烁着粉红色的光芒。
　　天啊，陶熠就是靠这么个破败的灯牌发现他的吗？
　　这也太心酸了。
　　他想要把灯牌的光关了，然而他根本腾不出手来。
　　不过也来不及了，因为陶熠已经在向他这边走来了。
　　秦楮杉也没心思拍照了，破罐子破摔地把相机挂在了脖子上。
　　他看了看手里这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寻思着能不能给陶熠送点什么。
　　然而……一块坏了半个的灯牌，一只被扯断了挂绳的屁桃君，一张陶熠的公式照，一只金色签字笔。
　　Fine。
　　他再次抬起头，陶熠距他就只有一米多远的距离了。
　　他不由得感慨这小孩的大长腿迈得挺快。
　　这样凑近了看，个子也不是一般的高，比他这个一米八出头的汉子好像还高一点。
　　就是压迫感有点强，又因为长得太好看，看起来有点高岭之花。
　　不，非常高岭之花。
　　秦楮杉瞬间有点犹豫该怎么开口，万一他不理自己，岂不是很尴尬。
　　他还没想好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陶熠就指了指他手里的灯牌，不确定地问：“你……是来接我的？”
　　没想到小朋友居然会主动跟他说话，好在秦楮杉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不至于在这种场合表现得太怂。
　　就是这个灯牌实在有点怂。
　　他点了点头，瞥了一眼手上的“熠”字：“就是中途出了点差错。”
　　陶熠的眼睛再次弯了弯：“没事，谢谢你。”
　　秦楮杉抬眸看他，就见陶熠的视线落在了他手里的那只屁桃君身上。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孩子般的欣喜：“这个是送给我的吗？”然后十分善解人意地主动拿走了它。
　　陶熠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屁桃君身上的日文小标签，忽然抬眸看向秦楮杉，眸子里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秦楮杉以为他是在看屁桃君那断了的挂绳，有些艰难地解释道：“这个……也出了点差错。”
　　陶熠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再次善解人意地从他手上拿走了公式照和签字笔，问：“to谁？”
　　秦楮杉愣了愣，小朋友的一条龙服务可真周到。
　　然而他想起自己刚刚甚至忘了问那个小粉丝的名字。
　　见那边陶熠已经打开笔准备写了，秦楮杉只好说：“就to闪哥吧。”
　　怕他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他又补充道：“闪闪的闪，哥哥的哥。”
　　说完才发觉这句话何其沙雕。
　　陶熠抬眸看了他一眼，乖乖写下了“To闪哥”。
　　他显然不怎么熟练，字写得很慢，但一笔一划的认真样子，有点可爱。
　　写完to，他画了一颗胖胖的桃心，然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秦楮杉不由得一笑，伸手接过：“谢谢。”
　　他收起签名照，说：“还有一个小姑娘，托我告诉你一句话。”
　　陶熠问：“什么话？”
　　秦楮杉犹豫了一秒，还是觉得原汁原味的画风更加感人，于是他一字不落地转述道：“小陶，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支持你的人，无论外面有多少坏人想要伤害你，妈妈都会永远保护你。”


第6章 好惨一孩子
　　果然，陶熠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但笑完，他的变得认真起来：“谢谢你们，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大厅门口，秦楮杉这才反应过来：“诶，你怎么就一个人？助理呢？”
　　又想起来陶熠现在还是没出道的练习生，公司应该没给配助理，他又问：“节目组也没给选管？”
　　陶熠的脚步顿了顿，解释道：“和公司出了点问题，就没跟他们一起。”
　　联想到前几天的通稿，秦楮杉立马明白是什么问题了。
　　果然还是狗逼公司不做人。
　　出了这样的事，小朋友承担着全网的骂名，如今还要看公司的脸色，一个人被扔在机场里，却还解释得如此轻描淡写，他不由得感觉到有点心疼。
　　他跟陶熠并肩走出了大厅，时间不早了，天色已经黑得彻底，冬季南方的冷风凉飕飕的，直冻到人的骨头里。
　　申西机场门口的车辆依然排着长队，他四处张望了一下：“节目组的车在哪等你？”
　　陶熠说：“我打车回就行。”
　　秦楮杉愣了愣，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卧槽这什么狗逼节目组？选手的人身安全都不保护的吗？”
　　陶熠看了他一眼，对他的突然爆发似乎没有特别惊讶，只是安抚般地解释道：“是我自己和公司闹矛盾，节目组那边也不知情。”
　　秦楮杉气道：“这大晚上的，真是……我送你回去吧？”
　　陶熠没有说话，秦楮杉立马意识到，陶熠身为练习生，带着自己这么一个“粉丝”回节目组，与私联无异。
　　陶熠说：“我一个大男人，没事的。”
　　秦楮杉身为一个二十岁的青年男子，非常喜欢自称“大男人”，然而当陶熠这个小朋友也在他面前自称“大男人”时，他不由得感觉到一丝好笑。
　　虽然小朋友今年十九，其实也成年了。
　　秦楮杉叹了口气：“那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他送陶熠上了出租车，忽然生出一种老父亲送儿子去远方上学般的心情。
　　陶熠上了车以后，他还是忍不住嘱咐道：“加油。”
　　陶熠冲他点了点头，又挥舞了一下手里的屁桃君。
　　秦楮杉不由得一笑。
　　真的好丑啊。
　　陶熠这么好看的人，居然会喜欢这么丑的东西？
　　但……好像还是有点可爱的。
　　如果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妹妹，和小爱豆发生了这样神奇的缘分，一定会激动地大叫“搞到真的了”。
　　可惜秦楮杉不是。
　　在机场混了这么长时间，他见过各种各样的明星，有蛰伏多年后偶然爆红的，也有一夜成名又光速flop的。
　　娱乐圈其实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场，有起有落，没有哪一架飞机能永远飞在高空中，但永远有无数飞机等在停机坪上。
　　他对陶熠的遭际深表同情，但也仅此而已。
　　毕竟对于一个即将驶入起飞道的小孩来说，这一切也许才刚刚开始。
　　他看了一眼手上的灯牌，孤独的火字旁还在黑夜中发着光，要是放在以往，任务圆满完成，他早就顺手把灯牌丢了，但这次他有点舍不得。
　　他往T2航站楼折返，准备从地下通道进入地铁站。
　　时间不早了，大厅里早已不复白天时的热闹，行人不过三三两两。
　　他刚走到航站楼门口，就见里面有一小撮人在往外走，看那行色匆匆的架势，就自带着一种媒体人的气场。
　　果然，待那波人走近了，秦楮杉立刻注意到，他们中间围着一个帽子口罩全副武装的男子。
　　尽管整张脸被遮住了大半，但秦楮杉还是一眼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形。
　　这脚下生风的步伐，这高贵冷艳的气质，不是关熙又是谁？
　　……他的粉丝不是全都赶去T1接他了吗？
　　秦楮杉略加思索，看来不是关老爷的航班信息又有变，就是粉丝又被溜了。
　　四周除了他，一个扛炮的人都没有，他这回八成能拍到独家。
　　他赶紧举起相机，镜头里的关老爷依旧摆着一张臭脸，不过没关系，此刻在秦楮杉的眼里，他已然化身一沓行走的人民币。
　　他飞快地连按数十下快门，待关熙走到门口，他还想拍几张特写，没想到关熙的眼神突然向他的镜头瞥了过来。
　　……什么情况？
　　他今天是不是和明星都犯冲？
　　陶熠一个练习生没见过世面就算了，关熙这种从来视镜头为无物的人，怎么也会突然看他？
　　联想到刚刚陶熠看他的原因，秦楮杉忽然反应过来了，赶紧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熠”字灯牌翻了过去。
　　在机场接机，还拿着别人的灯牌……他都替自己感到一言难尽。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我只是个代拍，我莫得感情，也莫得脸皮。
　　好在关熙高冷依旧，只是瞥了他一眼后，就步履匆匆地上了车。
　　秦楮杉低头看了看相机里的一排缩略图，本来已经做好了两手空空的打算，没想到居然意外偶遇了关老爷，还拍了这么多独家，今天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陶熠可真是他的小招财猫。


第7章 圆满收工
　　今日圆满收工，秦楮杉这才感觉到一身的疲惫。他从地下通道下了地铁站，打算在旁边的金拱门里坐一会儿，把照片导进电脑里，顺便垫一垫他那辘辘的饥肠。
　　他刚要进店门，抬头看到了站里的电子钟，吓了一跳，居然已经十点了？
　　再晚一点地铁就要停运了，他悲哀地叹了口气，跑了大半天，到头来连口饭都吃不上。
　　秦楮杉认命地收好相机，刷卡进站。
　　申城的晚高峰从六点开始，到十点仍然没有结束。
　　不知道是谁说过，一个城市的公共交通是对居民生态的最好反映。
　　此时的地铁里依旧如往常一样拥挤，在这个繁华而忙碌的一线城市里，有数以千万计的人，从事着不同的职业，都在为各自的生计奔波。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有没有尽头。
　　秦楮杉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这千万分之一。
　　地铁缓缓地向东边驶去，车厢里的行人逐渐减少，秦楮杉跑了大半天，腿都快酸了，这才好不容易找到座位坐了下来。
　　他把笔记本放在腿上，熟练地插入了相机sd卡。
　　关熙长得高贵冷艳，机场图向来十分能打，秦楮杉一张张地翻着，除了极少数拍糊的照片，其余的生图都堪称完美。
　　他看着这张无比熟悉的脸，有些片刻的失神。
　　秦楮杉对关熙一直怀有某种莫名复杂的情绪，原因也没别的，就是因为他是余夏的前队友。
　　两个人从十三四岁时起，就在同一家公司做练习生，后来又一起参加韩国的男团竞演选秀，成为节目中出道的唯二两个中国人。
　　节目的出道男团限定一年，一年后，公司将他们俩与另外两名韩国练习生组成四人组合，一度火爆中韩两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