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罪(16)
“我这月末得出国一趟,”男人搂着廖白,手在他赤裸的上身游走抚摸,说出话透着暖意,全然是情人之间的模样。“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需要我带吗?”
这人总是这样有本事,出国往金三角谈一场沾染鲜血和利益,不得已还要真刀真枪动手的生意,被他描述得仿佛只是外出玩一场。廖白假装不知情,对上男人一双炽热明亮的眼睛,吻住他的喉结。“我一个男人,哪里有什么需要你买的东西……恩,给我带一串念珠吧。”他抬头想了想,“那种红色的小珠子,祈福平安的东西。”
男人似乎被这个要求取悦了,桃花眼里泛着笑意,素日嗜血的眸子里带着似明似暗的火花,是廖白此前从未见过的。他抱紧怀中人,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温情和眷恋,“这么希望我平安回来吗?”
廖白心里莫名浮现出惧意,他不敢再多看男人一眼,觉得自己的心性都要被那点火花融化。他索性伸手环住男人坚实的腰腹,感受到眼前人胸膛里那颗心脏一下一下跳动,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
“恩。”
——
老挝的郊区很不太平,廖白身着伪装,在人群里行色匆匆。他尽量压低帽檐,不让他人注意到自己的脸。
廖白长相酷似父亲,曾经清江市一位地方特警。脸颊棱角分明,眉眼锋利总觉得有几分不近人情在。只是少年一旦笑起来,明媚如同春光,带点稚气未脱。袁姚极爱这样的笑,但他在床上往往是将人弄哭的。这样的模样即使咬着牙哭出来也是好看的,带点隐忍和委曲求全的味道,咿咿呀呀低声抽泣,一如上好催情药。
少年本身不自知自己的模样如何。在他眼里,大概得是袁姚那种五官艳丽带着媚色的男人才算得上是好看。但是人在国外出任务,不管自己是否有几分姿色,还是低调一点好。
据线人消息,黑崖今天有一笔军火大单要和当地的毒枭谈。这生意是前两年被搁置的,当初双方因为价格原因谈的不愉快,现在亚洲一片开始慢慢归太子爷接手,这些陈年烂摊子当然也由太子爷处理。
雪境自上次拍卖会起了杀心后,似乎是一直没放弃,明里暗里想给黑崖找点跘子,这次的生意也要掺和。廖白不清楚两个组织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明白这次任务,大概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要是出了任何问题,自己将由捕食者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他握了握手心的汗,上头安排的狙击枪放在安全屋里,他得赶在落日时分把枪取了,耳麦里的信号逐渐清晰起来。等着发号施令。
廖白是一把好枪。这把枪在警局里磨练了四年,后来加入特警队展露锋芒。即使伤了一臂,这少年身上有些东西,也是寻常人不能替代的。
好枪就该用在刀刃上。正如飞速在安全屋里组装狙击枪的少年。他飞速上手,试着手感,随后摸了摸左臂。
左臂的伤几乎已经好全,作为警校的射击成绩第一,他有足够的把握能够不失手。
他心下想着,心脏突然不受控制锁紧。
……还得看那狙击枪瞄准的是谁。
第十九章
黑崖的交易永远谨慎小心,在双方见面前,方圆五里就已经被专人清理干净。廖白在耳麦指引下,趁着交接之际藏在树林里,转身看看,爬上一棵树,将狙击枪扛在肩头。
枪不错。廖白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应该是上头特地为他准备的,分量不重,后坐力肯定也轻一些。他调好瞄准镜,在视线范围里寻找这颗子弹的牺牲者。
热带的日头很足,树林里太潮湿,廖白身上的迷彩服汗湿透了一层又一层,紧紧黏在身上。他在树上蹲了三个小时,在天彻底黑下来前,视线里出现了一辆黑色宾利,不急不慢往这边驶来。
“目标人物出现。”少年的嗓子低哑,不带感情地将前几日还与自己抵死缠绵的人上报给中央。
有人先行下了车,随后打开了后座的门。廖白手上一紧,先是看到一条长腿,肌肉将西装裤绷紧,皮鞋擦得发亮,一丝不苟。随后男人探出头来,少见地将发梳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穿着深蓝色的西装。下车后又将西服扣子扣好,随后接过手下递来的烟,火机闪着蓝色的火苗,将男人的眼睛衬得璀璨明亮。
而廖白的枪直直指在男人的额头上。他手心有些发汗,耳麦里一片寂静,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从小路那头也很快驶来一辆越野,车上沾满黄泥和灰尘,而越野后跟着不少卡车,每一辆车上都站着武装的雇佣军,端着枪支眼神阴霾。比起来黑崖似乎太弱势了些,而男人神色不变,于东南亚潮湿的空气里吐出一口白烟。
越野上走下来一个中年男人,朝袁姚走近伸出一只手,面上带着笑。“黑崖太子爷,久仰久仰。”
袁姚扔下烟,伸手握了握那只布满老茧的手,语气客套。“李沅叔,我代表我父亲跟您问好。”
这人八十年代是香港的富商。一次投资失败后转身来了东南亚,花重金买下当地毒枭的一条贩毒路线,索性呆在了东南亚做起贩毒的副业,而国内的生意则主要用来洗钱和非法投资。在金三角呆了三十年来年,几乎已经和当地的毒枭无二。这次主要是为了黑崖手里的一批军火,来巩固自己在当地的武装势力。
“两年前听说是郑叔来跟您谈的,那老家伙不识时务,为点小钱坏了黑崖的信誉。所以我来当然是为了表示黑崖的诚意,和李沅叔做好这笔单子。以后再有生意还是希望您想着黑崖。”袁姚难得在外人面前这样客气,让李沅高声大笑,“小伙子不错,之前的事都是误会,这次咱们坐下好好商量,我当然不能不给你家老爷子面子。”
二人寒暄几句不大,小路上又开来一辆车。车上走下一个精瘦的男人,长相秀气,像是个学生模样。廖白猛地顿住,想起来老挝之前上头给他看过的照片。
这人叫杨河,是雪境三把手郎原的军师,兼情人。
一直安静的耳麦里传来声音,声音冰冷,“杀杨河。”
廖白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狙击枪对准男人的额头。但周围的武装雇佣兵已经走了下来,层层围住杨河。他并不高身形也瘦削,被人围住便看不到脑袋。廖白转过视线,只能对准杨河稍微露出的一点胸膛。
眼间袁姚沉下一张脸,露出不甚愉快的神色。但李沅笑了笑,将杨河请过来做出介绍的手势。眼看几人寒暄完毕又要上车离开,廖白压低声音汇报,“目标人物被拦住了,可能无法一枪毙命。”
——“杀不死,就重伤。”
廖白端住狙击枪,枪口对准杨河的左边胸口,子弹飞射而出,直直在男人身上炸出一朵血花来。在场三位大佬似乎都被震惊住,袁姚最先反应过来,伸手接住往地上倒的男人,低声吩咐一旁的手下。
廖白自知袁姚怕是要准备寻人了,他跳下树枝,掏出军用望远镜,发现三拨人分开迅速撤离。他留心听耳麦里的动静,发现黑崖的人正巧往西南方向离开。
那片林子里,是他和他的同事花了两周时间埋下的07式地雷,遥控即炸,而小巧的遥控器被他妥帖放在上衣口袋里。
他顿一顿,发现自己的嗓子干的冒火。“……黑崖往西南方向去了。”
——“在黑崖的人进入雷区三十秒后引爆。”
07式遥控地雷他在外出行任务时碰到过一次,这玩意儿是军方用来炸坦克的,只用来炸车似乎有点杀鸡用牛刀。廖白定了定神,看着那辆黑色的宾利进入他亲手埋下的雷区,心里默默数秒。
我是不是要跟你说再见了,袁姚。他拿出那个闪着红光的遥控,轻轻摁下,在爆炸声中迅速离开,摸了摸干涸的眼眶。
那种伪装的心惊胆战的生活,终于要结束了。廖白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
——
“袁姚未死,马上回国,决不能让他察觉到你的不对。”
少年有些惊讶于这个消息。他只是愣神一会儿,迅速乘坐直升飞机回国,马上跑回袁姚的住所。他在水龙头下用力洗了把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开始清扫半月未住的房子。
廖白收拾了卧室,听见开锁的声音,忙走了出去,脸上带着尽力伪装出来的平静,探头看着走进来的男人,却一瞬间失了声,“……医生?”
男人步子不紧不慢,只是额头一圈缠着白色纱布,隐约还能看到透着血色的伤疤。右肩肩头绑着绷带,胳膊无力地垂在身侧。男人的脸都泛上不自然的苍白,似乎大病一场,消瘦许多。
廖白愣在原地,忘了上前迎接。当初听到袁姚没死的消息,他的心里涌上来一些隐秘的欢喜,那点喜悦见不得光,一层层裹在最下面,不敢翻开。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实力仿佛大可通天,几次有人要他性命,他都能毫发无伤。原来……他也会受伤吗?
“怎么,很惊讶?”袁姚还穿着那天和廖白告别的黑色风衣,少年还记得男人临走前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珍重的吻,嘴角始终扬着笑意。而这一别不过半月,袁姚身上显而易见布上阴霾,那些他不曾表现出来给廖白看见的东西,一瞬间充嗜着整间屋子,压得廖白透不过气。
男人慢慢走进来,反手关上门。“我没死,失望吗廖警官?”
他都知道了。廖白双手发凉,不自觉后退一步,脑子里飞速运转。他是怎么知道的?任务机密为最高级,除了中央以外只有自己和同伴知道。难道是卧底在黑崖的线人?可是中央不信任线人,线人手里的消息也不多。那袁姚是怎么知道的?这个人的势力难道能渗透进中央吗?
廖白的动作比想法快,转身去拿抽屉里的枪。他刚拿起,一抹银色的光飞过来,精致的小刀直直穿透了他的右手手心,手枪便落在地上。
“不想呆在我身边了吗?”袁姚的声音异常平静。他看着廖白的眼睛,那片墨色的光里带上杀意,伸手拔出来了廖白手心的匕首,疼得少年轻哼一声。
“我想的。”廖白被人踢中腹部,眼睛里疼出泪花,下唇被自己死死咬住,他弯腰跪了下来,并不做反抗,伸出左手轻轻拽住男人的裤腿。“我想的……”
——如果黑崖二把手不死,你必须继续呆在他身边。
“为什么?”袁姚依旧站着,低头俯视跪在自己身前的少年。廖白右手手心被血濡湿一片,不自觉发颤,但他的声音还是平静的,带着有些稚嫩的讨好。“我想留下……”
“因为喜欢我吗?”男人一步步引导他,逼他说出违心的话。“廖警官喜欢我吗?”
两人在一起后,袁姚再没有叫过他廖警官。通常叫他的名字,在床上兴致来了就压着声音叫他小白,一声一声地叫,唤得廖白收紧身体去绞他的凶物。而今男人的声音不变,只是低声问他。廖白左手攀着男人的小腿,“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