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开始你的表演[娱乐圈](19)
因为这些人要抹掉他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
他的父母说他们太痛苦,要忘掉这个过去,并且在计划重新要一个孩子。余橙怒不可遏,但是他没办法。
后来他们确实又生了一个。
他们家没有给他同学买公墓,而是在骨灰存放处租了一个小柜子,长年累月,很少去看他。
余橙那段时间,对这个世界相当失望。
就算他不喜欢自己的妈,因为她没有尽过母亲的责任,但是如果他妈去了,他也一定不会动她留下的东西。那毕竟是妈啊!
余橙捂着脑袋到了阳台上,薄洺愣了一会儿,出来说,“我要收购公司,筹钱。我的钱被银行冻结了一部分,可能是我爸他们……这房子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我妈生前没有住过几天。她一直居住的那间公寓,我不会卖的。”
余橙其实已经没有在责备薄洺,他是想到了那段过往,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去了。
弗洛伊德说,“这个人为记忆所苦。”
薄洺看了看窗外,“你身边不是没有人。如果你想聊,我随时都在。”
余橙强笑一声,看着楼下。
楼下是个幼儿园,滑梯上,不少男孩儿爬上爬下。余橙看着他们,就在想,在他们的记忆里,对方能存在多长时间。
“没有什么想告诉我的?”
“没有,你忙你的吧……”
薄洺没有再打扰他,只是拍拍他的肩膀出去了。余橙看着他走出了楼门,没有什么所谓的SUV来接他,他独自一人走到路边去打车。
这个钟点是出租车司机中午的交班时间,余橙看到他问了好几个驶过的司机,都没有让他上车就走了。
余橙从记忆中抽出来,突然心血来潮,想跟着他去看看。
其他衣服还得翻,他把家里地上扔着的那套高中校服直接穿起来,走下去,开了自己的二手车出了车库,在路边停下。
薄洺竟然还没打到车。余橙心想,他不会连一辆车都没有了吧?
薄洺看样子没有注意到他,又过了两分钟,终于坐上了出租。余橙跟着车越走,越觉得这路有点熟悉,这一路跟着,竟然开到了陈医生所在的医院。
余橙看到薄洺在医院大门外的星巴克前下车,站了一会儿。
医院的大门里走出一个身着白大褂的身材姣好的女人,当余橙看清楚时,感到了一阵窒息。
真的是陈医生。
余橙把车停进了医院,走出来,就站在星巴克的玻璃窗外,看着他们两人坐在沙发旁热切聊着。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半面明亮,半面阴影。
……
陈医生给薄洺展示了余橙的脑部扫描,详细解释了多处阴影。
这些都是创伤后功能丧失的体现。
薄洺听完陈医生的解释,沉寂了良久才说,“我好像看到他的闪回了。”
陈医生喝了口咖啡,“他有跟你说什么吗?”
薄洺摇摇头,手里捏着搅拌管,沉思良久后说,“如果他什么都不说,还能治好吗?”
陈医生皱了皱眉,没太听懂。
“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强迫他说出自己的经历,只是像你说的,关爱他,保护他,让他信任我,知道我们的依恋关系无懈可击,是不是就能好了?”
陈医生说:“其实是的,这样会有很好的效果。”
“那为什么要执着于探索他的闪回?他不想说我也不想逼他说,逃避可耻,但有用啊。”
陈医生和薄洺相视一笑,“这日剧我看过。没错。如果他不再拍戏,远离水源,远离所有他可能产生过去记忆的情境,可能就不会再有闪回。但是你要知道,有的人虽然为记忆所苦,可支撑着他生存下去的也还是这段记忆。他可能根本就不想忘记痛苦呢?如果你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如何刺激他脑子里的生存本能,帮助他建立自我救赎的机制呢?”
这回是薄洺疑惑了,“怎么讲?”
陈医生喝下两口咖啡,继续说,“在我看来,病人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觉得自己没病,但是一做罗夏墨迹测试,立马就会原形毕露的。这种病人的思维特别的配合,是我们临床最常见也最容易对症下药的,我们可以通过行为引导,就能够帮助他们改善病症。”
薄洺听着不语,点点头,“还有呢?”
“另一种是面对测试什么也说不出来,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完全没有想象力了,这种是比较可怕的。因为人类的生存机制,比如逃跑,比如原谅,必须通过预设结果和想象来产生。比如说,他们会笃信宗教,相信神会宽恕他们,或者他们会在失去的亲人墓前祈祷,相信他们托梦给自己。这实际上,都是他们大脑神经的自我保护机制。但是与之相反,无法想象,就无法自拔了。”
薄洺摇头,“他不属于这一种。”
陈医生笑了笑,“其实还有第三种。他们知道自己有病,从来不抗拒治疗甚至特别积极治疗,问他什么说什么,但是实际上他的内心深处还隐藏着真正的病原,你也无从知道。”
薄洺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的是余橙。”
陈医生点点头,“余橙就是这样的人。我觉得,他对我所描述的痛苦,并不是他真正痛苦的内容。大概是因为他的大脑会选择立即忘记闪回的内容,并且将之附加于他能够接受的痛苦内容上。”
“比如,我有一个病人,她告诉我她恨她的前男友,向我描述他劈腿家暴多么可恨,但实际上,让她痛苦的是她和前男友谈恋爱时劈腿的另一个男人,那个男人并没有对她做过任何不好的事,他只是突然消失了,再也没回来。我的病人把他潜藏在记忆深处,不停回忆,不停痛苦,却又不想忘记。但是她在向别人或我描述的时候,却从来不会提及这个人,只说她的前男友对她家暴的事。直到我把她戳穿,她才道出了真相。”
薄洺笑,“心理医生兼职侦探么?”
陈医生莞尔,“您和余橙越来越像了。或许余橙的内心也被一些羞于启齿的东西占据,他在过分内疚自责。甚至于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大脑屏蔽了那些事,自动转换成别的易于接受的伤害,可是在他的记忆深处,他却深受其害。”
薄洺的眉头越来越深,神情愈发凝重。
陈医生也同样变得严肃了。“我看过一个巴塞尔·范德考克博士的案例,有在越南参战过的士兵退伍回家后结婚,过上正常日子,在此之前都没有出现过创伤后应激障碍产生的闪回。但是在他妻子生下孩子之后,闪回出现了。每到国庆日他都会打开电视看士兵列队,把自己一个人困在屋子里。他是想靠这种方式永远都记住战友,只要想起战友,他才觉得自己的生命有意义。”
薄洺双手在桌上交缠,“你是说余橙不想忘记他的同学,这是他活下来的意义?”
陈医生点点头,“但这只是一小部分。更深层的记忆他已经强行忘记,或者从来不对人提及。最后范德考克医生发现,这个人深陷于记忆深处的可怕梦魇,是在战友死后,他和其他一些人攻破了越南的一个村庄,并且**了那里的女人,掐死了她的孩子。所以在他自己的孩子出生并且哭泣的时候,被他掐死的越南婴儿的幻觉就会出现。”
薄洺咽了一口唾沫,“所以,你怀疑……”
陈医生抿了抿嘴唇,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或许余橙所无法拔除的记忆,是因为负罪感。也许他同学的死,和他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学的原理来自于范德考克《身体不曾忘记》
第23章
薄洺抬眼望着陈医生:“有罪推定和阴谋论,是心理医生和精神科医生的常态吗?
陈医生愣了愣,忙道歉道,“对不起,我不该做不恰当的推测,我也认为不太可能……”
“当然不可能。”薄洺毫不犹豫,站起来伸出手与陈医生道别,“情况我都清楚了,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他。”
陈医生点头,忍不住直视薄洺的身材,带着点娇羞,“有您这样的一位护花使者,他一定会好的。”
薄洺没有笑,注视着陈医生的眼睛,“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会陪他度过所有难关。”
陈医生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种敬佩又感动的情绪,好像眼前这个人,把“家属”这两个字,升华了。
两人在星巴克的门口分开,薄洺正想着到路边打车,一转头,看到脸色苍白的余橙。
“……”
薄洺看他神色不大对,像是积着怒火,身上还有浓浓的烟草味。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喉头哽住。
“我……”
余橙面无表情:“要打车?”
薄洺:“嗯……”
余橙:“我有车。”
说完就向医院的车库走。薄洺知道私下见余橙的医生打听他的病情,是犯了他的忌讳——尽管他总跟外人说他有神经病,但他从不会在自己面前提起,连吃药都是背着自己的。
那天晚上在拜县的田野里看到他偷偷跑下去吃了药,在草里和蚊子堆里哭哭笑笑,薄洺也忍了很久才没有上前抱住他。
他不想让自己看到他的暗面,试图让他总是看到他散漫的样子,让他相信挂在嘴边的那句“我就是神经病”也是他伪装的一部分,因为他从来都不认真说话。他以为他不认真说话,就没人当真了。
薄洺跟在余橙身后,思索该怎么和他坦承自己的动机,才能让他接受。
那辆红色奥拓副驾驶的门开了,薄洺坐进了进去。余橙一言不发地开出,开得速度极快,最后竟然拐上了高速。
“……你这是要去哪儿?”
“兜两圈,你不知道北京司机都喜欢带着乘客多兜两圈?”
但他越兜越快,也不听导航限速的提醒,薄洺说,“你这是想把分扣光,还是想让交警盯上你?”
余橙说:“交警追不上我。要追上,那我估计已经是死人了。”他回过头来瞟一眼薄洺,“薄总你是不是不怕死,还想陪我一程呢?”
薄洺心一沉,“你要真想死,那我就陪你。”
余橙呵呵呵,开到收费口的环岛转弯,回头,“薄总,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管太宽,操蛋心。你觉得你有钱就可以把我包圆了,还找我的医生打听我过去的事儿,怎么的,是小时候没听够《张震讲鬼故事》,来我这儿有真人版的,来找刺激了?”
薄洺看着窗外,脸崩着,额上青筋时隐时现。
余橙嘴上不关门,“连我爸都做不了的事情,你想替我做。你是可怜我呢,还是你是gay啊?要不然没事你跑来贱兮兮地给我当什么替身,做什么助理?你要是真想泡我的话,待会儿我把这车停在天桥底下,咱俩打一炮,然后你就滚蛋,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