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34)
好不容易宣布班会结束,正式国庆放假,宋晚洲跟着人流从后门走出去。吴涛站在前门,语重心长地继续交代:“安全最重要,听到没有。”看到宋晚洲走过来的时候,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留下来问两句话。
等班上其他同学都走光后,吴涛才缓缓开口:“刚刚隔壁班学生那件事,你也听说了吧。”
宋晚洲不知道班主任可以把他留下来问这件事什么意思,疑惑地点了点头。
吴涛撑在走道阳台上,偏过头,小声说:“你弟弟以前打过付友谋是不是?”
宋晚洲心下一紧,点了点头,又摇头,极力为自己弟弟辩解:“那是以前小景不懂事,付友谋被打那天我弟弟在学校,中午的时候我还给他打过电话。”
“别紧张,”吴涛按住宋晚洲的肩膀,拍了两下,“就是问问。对方也没说是被谁打得,说是害怕,但是家长来学校闹过好几次了,我们这些当老师的不得不多一个心眼。你弟弟之前打过他的事情,整个年级都知道,就怕他家长瞎想。”
宋晚洲皱眉轻轻皱起来,嘴巴一抿:“老师,我弟弟不是坏孩子。”然后说了句‘国庆节快乐’就背着书包往校外走去。
连续下了一周绵绵小雨的杭州终于在周五盼来了晴朗,所有云层都被大风吹走,炽热的阳光直接拷打在地面,算得上是提前迎来了秋老。早晨还提着板凳出来晒太阳的市民,还没待到午饭时间,就被身上的温度烫得连忙往家里走,只留下潮湿的棉被挂在栏杆上散发着湿热。
二中门口的积水被高温蒸干留在一摊浅黄色的水渍,宋景蹲坐在校门口的花丛旁,注意着校门口人来人往的面孔,等到只有零星几个人还在往外面走的时候,他嘴角一撇,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站起身刻意走到显眼的地方。
他比短信中约定好的时间早到了一个多小时,过来的时候顺便在路口买了份芒果刨冰。冰都已经化成了水,顺着塑料袋滴落在地,喜欢吃芒果的人都还没
有出来。又等了一会儿,门卫先把他认了出来,招呼着人进来遮阴歇凉,宋景摇了摇头从书包里掏出一顶帽子戴上,继续站在太阳底下,黑色的T恤贴在后背,汗水浸湿后留下一片印记。
宋晚洲心里咂摸着刚刚吴涛说的那番话,低垂着头,盯着鞋尖沾上的泥,神游到周一的那个雨天。
宋景是他看着上车的,他怎么都觉得宋景跟这件事没关系,但还是放不下心。看着班主任的反应,他也明白其他人对宋景的怀疑态度,他怕付友谋激动的家长直接找上宋景,他弟弟脾气倔,最不喜欢别人的猜疑。宋晚洲有些担心原本没发生过的事情被人硬是安在宋景头上。
脚步渐快,看着大门外的身影,宋晚洲连忙跑过去:“小景。”
宋景看着宋晚洲泛红的脸,取下帽子扣在他头上:“哥哥,回家。”
没有一句抱怨,也不提自己等了多久。
宋晚洲原本想问的话在看到宋景汗透的衣服的一瞬间忘得一干二净,接过他手头湿漉漉的袋子,故作轻松地说:“来多久了?怎么提着袋垃圾,没找到垃圾桶吗?”
宋景把挎包的挂绳收紧,别在胸前,双手插兜,注意着宋晚洲红彤彤的后颈,不甚在意地说:“没找到,待会儿丢。要不要去吃刨冰?”
宋晚洲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空出来的手牵起宋景的衣摆,一上一下给他扇风:“还热吗?”
宋景放慢了步伐,点点头:“吃完饭再回去吧,家里没人。”
宋晚洲知道宋宽予和关之文俩夫妇时不时就要出去开会出差,但谭菁和宋饶霜母女也不在家,就让她不由自主担心起来。平时有什么事情关之文会专门打电话到班主任那里通知自己,这周一个电话也没接到,自然是她也不清楚。
宋景看了眼把不安写在脸上的宋晚洲,淡淡地说:“别担心,奶奶回老家住一阵子,小姑让她助理把宋暮接到她那边去玩俩天。”
宋晚洲从鼻腔里哼了个“嗯”,拿出纸巾递给额前碎发都打湿的宋景:“你要不要剪个头发,有点长了。”
宋景呼噜了一把许久未搭理的短发,借着沾上汗水的手把玩起宋晚洲同样汗湿的头发,嘴角扬起坏笑,故意做了个剪头发的动作:“那先把哥哥的头发剪掉。”
宋晚洲把橡皮筋取下来,头发披散在肩,挑了一缕眯着眼睛看。阳光下,栗色偏黄的头发泛着淡淡的金光。他莞尔一笑,纤长浓密的睫毛随着下弯的眼角微垂下来:“小景给哥哥剪吗?”
“不剪。”宋景目光灼热地看着宋晚洲因垂头敞开的衣领口,自然而然帮他扯了一下,捡起他肩头掉落的两根头发捏在手中,“不想在外面吃了,想吃番茄牛腩面。”
回到家后,宋晚洲推攘着宋景,让他先去洗澡,故意捏住鼻子:“小景臭了。”
等他不情不愿地进去后,宋晚洲收起他换下来的衣服丢进洗衣机里,从冰箱里拿出上次没用完的牛肉,混着番茄先在锅里闷着。
他正尝着味,听到客厅里手机在响,连忙跑出去发现是白羿羽的电话:“喂,阿羽。”
那头传来白羿羽懊恼的声音:“晚洲,这周你们学校是不是放假啊?”
宋晚洲这才想起来忘记告诉他周五就放假的事情,连忙道歉:“阿羽,对不起啊,我忘记告诉你了,你现在在哪儿啊?”
白羿羽长叹一声,踢着二中门口的石子往回走:“我应该早点问你的。过几天有个友谊赛,我本来想说给你送门票来的,最近忙糊涂了,我都忘了明天就是国庆了。”
“要不然你来找我吧,正好家里没人。”
宋景擦着湿发从楼上下来就听到宋晚洲
说家里没有,水珠顺着皱起的眉毛从鼻尖滑落,薄唇紧抿站在他身后,沉声问:“谁?”
宋晚洲刚挂断电话回头就对上宋景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看着他湿透的衣服,笑着把人按在沙发上找来吹风习惯性给他吹头发:“是阿羽打来的。我忘记给他说我们已经放假了,他跑去给我送门票结果发现学校大门都锁了,所以我把人喊到家里来吃饭,顺便让他休息一下。他最近一直熬夜,电话里都还在打哈欠。”
“哦,”宋景脸色稍缓,把手头的毛巾递给宋晚洲,“他的身体能熬夜吗?”
宋晚洲轻抿着嘴唇,从鼻腔里长呼一口气,脸色担忧地说:“是啊,但是阿羽想去做,就顺着他的心吧。”
宋景不再说话,他没有立场发表观点,微微低头方便他哥哥在他头发上揉搓,厨房里飘来一股异味,吸了吸鼻子,问:“哥哥你是在煮什么吗?好像有糊味。”
宋晚洲连忙放下吹风,跑进厨房看见煮干的锅底,苦笑一声把看不出原来模样的食物倒进垃圾桶,洗了洗手抱歉地说:“看来只有吃外卖了。”
白羿羽的机车比外卖的电瓶车先一步到宋家,一进门就找水,咕噜两口温水下肚,才感觉干得冒烟的嗓子活了过来。看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宋景好奇地坐过去:“小景你们学校也放假了啊?不是...”
宋景抬眼打断他:“嗯,放假了。”
宋晚洲从楼上找来自己的衣服搭在沙发上,看着白羿羽新剃的寸头,好笑道:“怎么想着要剃个寸头?”
白羿羽手按在还扎手的头发上,仰着脸咧开嘴,笑得露出牙齿来:“帅气吗?”
宋景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一休。”
白羿羽不和小自己五岁的小屁孩一般计较,站起身拿起宋晚洲的衣服往浴室走,神秘兮兮道:“晚洲,我待会儿给你讲一件大事。”
恰好响起门铃,外卖到了。宋晚洲笑着说:“你吃了饭先睡一觉吧,你看看你眼底的黑眼圈,粉丝都该心疼了。”
白羿羽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委屈道:“她们才不会心疼我。老是骂我,哪来的心疼。”
第36章
吃过饭后,宋景看着聊得甚欢的俩人,心下不满但无处发作,提着门口的垃圾一声不吭出了门。
等楼下传来大门关上‘嘭’的声音,白羿羽从宋晚洲床上翻身起来,小鹿般的眼睛里迸发着好奇的光芒,把忙着整理东西的宋晚洲喊住,窃窃私语:“今天小景怎么表现这么乖?”
宋晚洲淡然一笑,自然懂得好友嘴里的‘乖’不过是委婉表达宋景没有像之前那样对自己发脾气:“阿羽别这样说小景,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之前都是我对他关心太少了,没照顾到他敏感的情绪。”
白羿羽才不听宋晚洲对他弟弟的盲目包容,不满地嘟囔:“你比叔叔阿姨对他都还要好,那还叫关心少啊?”
他和宋晚洲好友这么多年,对方什么事情都喜欢往心里面藏的性格他自然是知道,宋晚洲对宋景的好他更是全都看在眼里。说句真心话,他就没见过哪个亲兄弟能做到他们那样亲密。他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也算是看着宋景这个眼里嘴里只有哥哥的小屁孩从幼儿班长到初中,窜得比谁都快,现在甚至比他俩都还要高一点了。虽然宋景从以前开始就对对其他人不怎么感冒,面无表情,冷漠得要命,但是只要宋晚洲出现立刻就会咧开嘴笑,缠着他,眼神都挪不开。周围的人都要打趣两句问宋晚洲身上是不是随身带了糖,怎么宋景黏得那么厉害。
白羿羽从小就看到大也就习惯了,但他哪里想到原本没哥哥不行的宋景读了一年初中回来就完全变了个人,话更少,性格也变得更加冷漠,有意无意疏离关心他的宋晚洲就算了,还非得说一些伤害对方的话出来,真不知道是小兔崽子是学坏了还是长大了觉得介怀。
虽然他每次看见宋晚洲对宋景的叛逆避而不谈,都忍不住插嘴,让他别去热脸贴冷屁股,但对方还是一次又一次非要去触碰宋景浑身的尖刺。要不是怕宋晚洲生气,白羿羽恨不得替他这个只知道溺爱弟弟的朋友好好教训宋景一顿,出出气,让宋景对他哥哥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