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未满(33)
热固溶这件事到现在,销售总监和技术总监确实是一直不在场的。
为什么,是因为不在意,还是真的有急事要忙?
吕昭钺点了点桌面,把周懿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这人开场第一句,“首先,你们这件事就做的不好,相当不好。”
在周懿这个角度,可以看见那几个中层的脸色是变了变的,吕昭钺这人身材高大,看似慈眉善目,实则气势惊人,这人和周父一个岁数,却还没看见头发花白一点。
吕昭钺当年退伍兵专业来了周氏,听说手上是见过血的,发起怒来自然是能让在场众人抖几抖。
“热固溶是多么重要的一个项目!当初是公司里花大力气推的,你们在场这些人哪一个没有参加过会议,哪一个没有下过军令状!一个东西来来回回一两年都没有给出一个结果,一点成绩都没做出来也就算了,产品质量不合格这件事是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你们还让它发生了!”
说到这里,吕昭钺语气突然一变,他扔下笔,“但也是,我说你们说得这么凶,可是我自己也有责任,这么大的事情发生了没及时赶回来,确实是我们原材料车间做的不好。”
吕昭钺峰回路转,竟然自我道歉起来,周懿看了个稀奇,人家吕总都已经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其他人当即就应该表态起来,检测部的张部长立马开口,“吕总不用自责,这事我们已经查清了……”
周懿把笔一扔,吧嗒一声脆响打断了这虚伪的戏剧,他坐在上端淡淡地开口。
“查清了?什么时候查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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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礼今天其实是在公司的。
他知道韩臻会来,但是这一次周礼并不打算上前去迎接,甚至连楼都不愿意下,他心里有火,自然是不再愿意在韩臻那人身前低声下气地求。
韩家是欠了周氏的。
这一点周礼清清楚楚,要不是当年自家收留了韩臻,这破了相的家伙哪有现在这风光景象,说不定早就在锦城那些斗争漩涡里丢了小命,周礼从十年前就是这么想的。
他到了今天还是这么觉得的。
有人敲了敲办公室的门。
韩臻身材高大,光是往门口一站就知道是来了谁,玻璃门上黑压压的一片,周礼本想说‘请进’进而灭一灭对方威风,但是这人毕竟是韩臻。
周大少坐在那里纠结半天,最后还是起了身,他主动开了门,‘韩臻’那个词在对上韩臻那人的眼睛后又咽了下去,周礼老老实实地喊了句,“韩少。”
韩臻点点头表示知道了,表情淡然,一点都没有周礼想象中应该有的憋屈感,周礼站在那里一个人闷气半天,最后开口,“韩少,有一件事情我们昨天在电话里没说清楚。”
韩臻的目光从房间的摆设上移开,他对上周礼的。
周礼那人合上门,明显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开口,“我知道韩家一直在报恩,这十年多亏了你们周氏才能走到这一步,但是我要提醒你一点的是,我爸是打算把公司给我的。”
韩臻倒是现在没什么心情去想周老爷子为什么那么偏心,又或者周礼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他现在只关心一点,“你知道报恩的事?”
“当然,”周礼抬起脑袋,他年长周懿六岁,毕业后就在父亲身边工作,韩家帮助周氏十年,他可是见证了整整六年的,怎么不清楚这事。
韩少背着手,他静静看着周礼,就看对方继续能说出什么来。
周礼看样子是被赵雪雪还有一些事情气坏了,这人口无遮拦,“所以我想提醒你,你以后要帮的是我,不是周懿,你想……你想怎么周懿他都可以,但是这件事你别弄错了。”
“也就是说,我必须得站在你那一边,周懿的事情不要插手……不对,”韩臻换了个词,“是,对你不利的事情不要做,对吗?”
“没错!”周礼回答的爽快。
韩臻慢慢眯起眼来,他在周礼看不到的角度慢慢握紧了身后的双手,韩臻抬起头来,“所以说,你压根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报恩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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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注意这里韩臻还有周礼说的报恩内容,对比一下周懿知道的报恩内容。
嗯,是的,有人说谎了~
第二十九章
一直以来,周懿确实是和家里人关系不怎么好。
你可以说他有点儿叛逆,也可以说他和周氏的氛围格格不入,周二少从头到尾看不起自己的大哥周礼是真的,但是有一点之前也说过,周懿再怎么看不起自己其他的血亲,但周老爷子他是真佩服。
周老爷子——也就是现在躺在医院中奄奄一息的那位周铭,这人在短短的十年里,目光长远,手段毒辣,别的不说,就十年时间使得周氏一个小小化工厂现在成为中部地区的龙头企业老大,这做事的手腕和为人处世的能力,自然是让家里的小辈望尘莫及的。
周懿自从毕了业后就被排除在家中核心势力之外,接触不到真正上层事务,不清楚真相是应该的。
但你说韩臻离开周氏整整十年,周氏刚刚好就在这十年里飞黄腾达了,这里面的巧合,说出来都会让人觉得有点儿玩味。
周二少这十年看得透彻,心思也灵活,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直以来崇拜和敬畏的对象,不应该是躺在医院里等死的那一个。
而是就在他身边,和他一起长大,那个叫韩臻的人。
现如今,韩大少站在曾经周铭老董事长坐过的办公室里,这一次和他谈条件的人已经变成了周铭的长子周礼,曾经的雄狮已就躺在角落里苟延残喘,只剩下试图靠着祖辈一点残羹肉渣活下去的孬种,而韩臻他,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只有十九岁的孩子。
“周礼,说到底你自己也不清楚周老爷子病倒了以后为什么连夜请我下龙城是吗?”
韩臻这话就已经讲得很清楚了,就像是老师面对学前班的学生一样循循善诱,周礼憋住了气,他实在是不喜欢韩臻这种把自己当傻子一样看的语气,周大少站起身来。
“我当然知道我父亲为什么请韩少下龙城,自从他倒了以后,家里的事务受到不少的挫折,但是按照韩家以前报恩的规矩,你下来至少是要帮我们把这些事解决了……”
“韩家报恩的规矩。”韩臻的重点放在这个上面,他轻笑一声,反问,“什么规矩?”
周礼被那声冷笑刺激到了,他总算忍不住了,“就是扶持周氏,韩少,在这十年里,无论是我们家遇到什么样的问题,就据我所知,韩家对我父亲都是有求必应的,那么为什么到了我这里……”
“周老爷子死了吗?”韩臻打断他的话,“周懿怎么就不能得到周氏了?为什么我现在要听你的?”
周礼闭上了嘴。
韩臻盯着对方不放,身前那人双拳紧握,身体不住颤抖,明显是在和内心什么东西坐着斗争,周礼在权衡,权衡某件事情说出来后韩臻是会改变现在对自己的看法,还是会加剧他们两人之间的隔阂。
许久以后周礼松开了双手,他将手背到身后去,盯着韩臻时喉头哽咽了一下,“因为我是长子,我比周懿年纪大,并且我比他经验丰富。”
一段虚伪的,毫不自信的解说。
结合上今天早上和周懿分开时的那段对话,韩臻开始相信这两兄弟之间有过什么矛盾了,而这矛盾不简简单单是因为周礼更受宠或者妻子家族势力更大什么的原因,这里面有什么事情。
这件事情影响之大,大到甚至影响了周懿的生活和在公司的仕途,韩臻现在就想把事情问的一清二楚,但是他记起来给周懿定下的承诺。
“周少。”
这是韩臻第一次这么称呼周礼。
“韩家之所以要报恩,确实是因为十年前我们家山穷水尽的时候,周氏帮了我们一把,我脸上的疤既然还留着,就说明这件事我还记得。”
周礼脸上可算带上了点喜色,韩臻看了他一眼,在沙发上挑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了下来,韩少翘起了二郎腿,哪怕是坐着,气场也比周礼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是……”
凡事都怕一个但是,周礼看了过来,韩臻轻轻拂去腿脚边缘看不清的灰尘,“你说人做事啊,知恩图报是最好的,但最怕的就是挟恩图报对不对?”
周礼的脸色难看的就像是刚刚吞了一口苍蝇。
韩臻姿态大方,他看了周礼一眼,“但‘挟恩图报’这个词好像在成语字典上是没有的,周少如果听懂了,现在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周礼涨红了脸,一言不发。
韩臻也不急在这个时候,怕是周礼这个蠢货终于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位置,报恩一直以来都是一件美事,但若是有一方觉得这事天经地义享受惯了,那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没想到周老爷子调教了那么多年,周礼确还是个拿不清的,怪不得他弟弟周懿看不起对方,韩家报恩的事一来二去,把握好了两家说不定还能混上个世交,现在周礼这般开口,简直是把以后的路都堵死了。
“我,我读的不是文学专业,”周礼沉默半晌以后开口,“怕,怕是解释不好。”
“解释不好就想清楚下一次怎么解释。”
韩臻起身,周礼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事自己来办就这么难弄,这些年来韩家的扶持在自己父亲的操控下,一切看上去就像是理所当然的,然而到了自己这里,周礼彻底明白了,原来自己是要给韩臻低头的。
妻子柳绢华说过周礼不清楚锦城韩氏是什么意思,现在看来,他自己确实不知道锦城韩氏到底代表什么意思。
“那韩少……”
经过这次调教,周礼的气焰可算是小了不少,这人终于明白韩臻对整个周氏而言,不是仅仅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扶持者,韩臻这人如果真的放了手,不用想,按照现在的节奏,周氏很可能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