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43)
她说得没头没尾,柳词似懂非懂。
“总之,你勇敢一点,也没错的。”
沈思君的摸了摸柳词的头发,小姑娘的头发有些枯黄,发尾还分叉,看着就营养跟不上。
“小词啊,你心思太重了,很多东西,没必要想那么多的,顺其自然就好。”
可顺其自然的结果,勇敢的后果,也太惨烈了。
柳词想到沈思君,想到那天,那个时候,说这话的沈思君的神情,就开始害怕。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勇敢的人,有些期待本就伴随着忐忑,别人抢先一步她都能瞬间心灰意冷。
灰烬里依旧相拥的一双人,变成了骷髅也是爱情,可她不敢。
有些爱是禁忌,是枷锁,是无法解开的惯性使然。
可长痛不如短痛,千里相送都终有一别,那她不要千里相送,也不要看贺毓和别人的好,她一个人离开就好。
这段能让别人羡慕的感情,她不要了,刮骨疗毒也是一种治愈。
包厢里就上了第一道菜,辣椒炒肉。
申友乾特地要的无敌辣青椒,光闻着都能让人呛到,像廉晓礼此刻的心情,辣到极致大脑空白,会下意识地找水。
贺毓愣了好半天,“你没开玩笑。”
这句话不是问句,她挠了挠头,“晓礼啊,你喜欢我哪里呢?”
廉晓礼抬眼,终于看向贺毓,贺毓依旧是那个贺毓,扎着马尾,马尾里还要辫一条辫子,她的五官和平常的女孩相比有点棱角,使得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并不温柔。
可她总是笑着,这个时候眼尾都带着笑。
有点疑惑,有点茫然,总之,是跟看着柳词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的……”
廉晓礼想了想,她喜欢贺毓对柳词的那种好,掏心掏肺的那种。
她也想要有人这么对她好。
“我喜欢你对我好。”
但她不敢说。
贺毓笑了,“我这就叫对你好啊?可申胖对你不好吗?”
“只不过我是女的我占便宜罢了。”
贺毓这个时候收起了自己平时嬉皮笑脸的模样,她看着廉晓礼,漂亮姑娘连发呆都是好看的。
廉晓礼脸上的烧伤还是很明显,祛疤的手术还要做,不过肯定恢复不了从前的样子。
她的低落贺毓当然能明白,她安慰廉晓礼,都尽的是朋友最大的安慰。
可现在这个朋友说想和她谈恋爱。
有点吓到她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讨厌?”
贺毓摇头,“怎么可能,你很可爱啊,大家都很喜欢你。”
贺毓从来不会意识到自己说话很少有“我”为主的时候,都要带上“大家”“我们”这样的词。
这样很容易让人亲近,却也让人觉得遥远。
“那你能和我试试吗?”
廉晓礼看着贺毓,她那双眼睛里藏着哀求和期盼,还有点疯狂,像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
贺毓看着她,看着她那双似乎要燃起火星的眼神,正想说什么,申友乾推门而入——
“柳、柳词来了,又、又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推个《刻舟求剑》-河图
晚上遛狗的时候突然想到一个故事,结果又是地摊文学……
也谢谢有人还记得平仄给我来了隔了好几年的长评,我特别喜欢这种相遇
不过看到你们评论说看了很难过还挺不好意思der
第32章
其实不管这顿饭吃不吃, 柳词都是要走的。
她还没成年,监护权在她妈身上, 况且在这里也没什么亲戚, 柳家因为她爸的死散了,和老家那边又彻底决裂。
杨绰和是她的公公婆婆大吵一架, 甚至大打出手,癫狂的模样把山沟里出来的老头老太太吓了一跳。
毕竟当年杨绰被卖过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人多,也就制住了。
女人生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杨绰不再疯了,她沉默寡言,老老实实做家里的媳妇, 最后把丈夫说动来了外面。
可奇怪的是这么多年,她都没联系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柳词是很想知道这些的,可是她不敢问,她都觉得自己脏,她甚至不敢设身处地地想, 如果是自己的话,要怎么办。
她更怕杨绰不要她。
她终究还是个小孩,娘胎里带的不安全感随着长大与日俱增, 似乎早早地预示了会有这么一天。
好在杨绰没有,她在失去了男主人的老旧房子里把自己的孩子叫到一起,用往常一样的神情,说妈妈要走了。
柳好和柳圆还小, 就傻乎乎的,柳语听懂了,以为她妈不要她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反而是柳词,盯着杨绰,问她:“去哪里?”
杨绰:“很远很远的地方。”
柳词:“那就早点走吧。”
杨绰知道这个大女儿最懂事,最像当年的她,她问柳词:“你舍得你的朋友吗?”
柳词没看她,“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原来可能没坚决,她从一开始就对自己的斩断没有下定决心,贺毓总能轻而易举地动摇她的决心。
一次次地揽上肩头,都能让她心软。
她觉得这样优柔寡断的自己好讨厌,这场大火彻底加速了别离,也彻底扑灭了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也更深刻地意识到有些感情真的不能见光,可能终其一生最光亮的时候,就是焚烧的火光。
因为她希望她在贺毓的记忆里,还是那个很好很好的柳词。
不是一个觊觎她,以朋友的名义天天做美梦的,那种柳词。
廉晓礼也挺好的,不能见光的是柳词,而不是贺毓。
贺毓有资格接受别人,也有资格和别人携手,况且那是廉晓礼啊。
柳词回来之后看着收拾完的东西,看着她妈清点行李的脸,她觉得她妈有点可怕。
这么多年对杨绰的印象完全推翻,她想起起火的那天杨绰冷漠的神情,还有她很晚回来的却比寻常轻快的脚步声。
从思凡开始却能蔓延那么久的大火。
她有点害怕杨绰了。
可一方面,她又觉得杨绰太可怜。
人的一辈子啊,她的妈妈,被禁锢了大半辈子。
没有这场火,可能一辈子还是踩着裁缝车走不出囹圄的僵尸。
柳词是在原本的烟行笼巷最热闹的傍晚走的。
年过完之后本应该准备开学,她也不用准备了,反正要走,办了退学手续。
杨绰在烟行笼巷本来就吃不开,柳家夫妻沉默寡言,杨绰原本就没有什么笑脸,走的时候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她叫了一辆皮卡,家当扔了一半,抱着自己的双胞胎孩子,柳词和柳语和她一起坐在后面的,就这么颠颠簸簸地走了。
那天无风无雨,天气挺好,傍晚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洒在烟行笼巷被铲平的一半建筑里,像是末日最后的一点温暖。
贺毓匆匆跑回来的时候,柳词已经走了。
她跑到柳家上面,剩下的破家具横七竖八地放着,其他东西都不见了,她傻乎乎地站在柳词曾经的房间里,趴在窗户上,像以前的柳词那样,看着街巷的模样。
柳词就这么走了。
她抓着楼下的阿姨问了很久,问出的就是走了。
走哪里去了?不知道。
柳词有话留给我吗?
不知道。
贺毓也知道没有,柳词本来就是一个能不说就不说的人。
为什么来了又走了呢?
贺毓急得的脑子都热了,她和柳词都没有手机,申请的□□倒是加过,可是没电脑没手机的柳词压根不上线,永远是灰色头像。
去年很流行许嵩的《灰色头像》,贺毓跟廉晓礼还在课间唱过。
最后的挽留,没有说出口。
那时候说歌词好普通啊,还有谁会网恋啊,唉都不知道长什么样。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跟小时候被强制背古诗词,一点也不懂意思,可是后来,却在某个时刻,突然浮上来。
觉得好对。那盘辣椒炒肉最终没吃成,申友乾的散伙饭还没开始人就散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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