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然为你(75)
简鹿和当然没有拒绝。
她像没事人一样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水龙头开启的一瞬间,泪水随着水流洒落。她靠着墙壁,慢慢地滑落,蜷起膝盖,呜咽到不能自已。
水流声盖住了一切。
可她还是不敢放声大哭。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寸地方是属于她的,没有一寸地方是容许她软弱哭泣的。眼泪,从来只会让她变得更惹人生厌。
她洗着澡,听见宿舍门吱吱呀呀,有人进进出出。洗完出来的时候,宿舍里人员果然有变化了。
“恬恬,你没事吧?”陈熙竹红着眼圈扑上来,紧张兮兮地绕着她检查。
傅斯恬眼眸微黯,却还是心暖,“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繁露和我说的。她现在和鹿和一起出学校去帮你买跌倒药了。”
不久后,简鹿和与尹繁露便提着药回来了。傅斯恬和她们道谢,简鹿和犹豫着说:“写满日文的那瓶药,是时懿开车送过来的。”
傅斯恬错愕地看着她。
简鹿和解释:“刚好我和繁露在路上,她打电话过来,我就和她说了你摔倒的事了,她说她家里有药,就送到宿舍楼下了。”
傅斯恬一颗心沉在深海里,即使上浮,经依旧还是不见天日。她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时懿好像还愿意关心她,可是,她都愿意送到宿舍楼下了,却依旧不肯上来看她一眼啊。
她到底是在讨厌她,还是……还是在害怕她?
为什么要让她彻底绝望后又给她一点希望。是谈恋爱了,所以不再介意了吗?
“她几个意思啊?”陈熙竹瞬间恼火。
简鹿和莫名其妙,也有点生气了:“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好心送药能有什么意思?”
傅斯恬连忙去压陈熙竹,“熙竹,不要这么说。”她给简鹿和和尹繁露道谢:“谢谢你和繁露,大晚上的还麻烦你们特意跑出去。”她声音干涩,“也帮我谢谢时懿。”
简鹿和没好气道:“我干嘛要当你们的传话筒,有什么话你们自己说啊,要道谢你也自己道啊。”
傅斯恬咬了咬唇,没说话。尹繁露缓和气氛,转移话题,“哎,你手上的破皮的地方消毒一下吧,我医药箱里碘伏和酒精都有,你要哪个?”
“酒精吧。”
“酒精会比较疼诶。”
“没事。”
果然从头到尾,傅斯恬一声疼都没有吭。倒是陈熙竹在旁边看得眼泪汪汪的,尹繁露还笑她:“我都没发现你是这么感性的人。”
羞得陈熙竹瞬间又把眼泪收了回去。
时间不早了,傅斯恬不放心陈熙竹留到太晚一个人回宿舍,药膏一贴完她就催着陈熙竹快点回去了。陈熙竹回去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是有点不放心:“你真的不要去医院看看吗?检查一下也放心点。”
“不用啦,真的没事的。”傅斯恬信誓旦旦。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湿着衣服走了一路受凉了。第二天傅斯恬就开始头疼咳嗽发低烧,断断续续烧了两天,第三天直接转成高烧,烧得浑浑噩噩,被陈熙竹强逼着请了假去诊所挂水。
晚上公选课,时懿这学期选的课在傅斯恬、尹繁露和简鹿和隔壁教室的隔壁。上课前,她路过简鹿和她们教室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简鹿和与尹繁露两人坐在一起,旁边坐满了陌生的脸庞。
时懿眼眸转晦。
走进教室,她心神不宁,课都快上完了,连老师有没有点名都没有注意。
今天一整天的课傅斯恬都请假了,今天晚上也请假了吗?她不想知道的,可她就是知道了。
她摔得这么严重吗?
手机有消息进来,是别的班的团支书问她:“时懿,你是不是有包车打折的渠道呀,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下呀?我们班准备过段时间出游。”
有。她在手机通讯录里找联系方式,可是怎么翻都没有找到。可能是去年用完就删掉了。
有一张名片的,名片在一个卡包里,卡包在……1510宿舍的抽屉里。
忽然之间,她整个人浮躁了起来。
想回1510宿舍拿卡包。卡包里面其实还放着挺多重要的卡的,有时候想要用也挺不方便的。
回去拿一下也没什么的。她说服自己。
老师看外面有点要下雨的样子,提早宣布了下课。
时懿随着人流往教室外走,往楼梯下走,往……大二工商管理学院的宿舍走。脚步越走越急,脑子越走越乱。
她讨厌这样失控的感觉。
大雨前闷热焦躁的空气充斥着她的鼻间。一路上,她生出过无数次就此停下的念头,可脚步却带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1510宿舍。
1510宿舍门没有锁,傅斯恬……果然在宿舍。
我只是拿一下卡包而已。时懿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说服自己。这是必要的。我拿了就走。这很正常的。
她推开门。宿舍里黑黢黢的,电风扇在屋顶一圈又一圈地转着头,除了转动的噪音,屋内一片死寂。
时懿喉咙发紧,视线落在阳台落地窗前的那张上铺上。
床帘拉开着一部分,随着风扇微微飘动。她只看得到一小截莹润的腿。
月华照耀下,膝盖隐约泛着乌青。
时懿强迫自己收回眼,紧抿着下唇,踏入了这间宿舍。她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走到自己位于宿舍中间的书桌前,伸手拉抽屉。
不要看她,不要管她,拿了就走。
可傅斯恬好安静好安静,她没由来地害怕。
她控制不住地侧头了。
朦胧的光线下,傅斯恬的脸颊好小好小,好像又瘦了一圈。她曲起放在小腹上手肘,结着一层泛红的痂,只看痂的大小,就可以想象到当时摔下去该是有多疼。
时懿心口像被什么揪了一下。
“时懿……”一声轻轻的呼唤忽然响起。
时懿整颗心都抖了起来。
傅斯恬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水雾迷蒙的双眼正柔柔地注视着自己。
时懿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几乎是本能反应,她转身想要逃走。
傅斯恬却不顾一切地翻了下来。
在马上要到抓到门锁打开宿舍门的前一瞬,傅斯恬攥住了她的手。她好像在发烧,手好烫好烫,像是要烫进她的心里,烙下什么。
傅斯恬烧得四肢发软,几步路,已是气喘吁吁。她赤着脚,一手扶着墙借力,一手攥着时懿的手腕。
攥得紧紧的,像是攥住了一场转瞬就会成空的美梦。
是在做梦吗?
连梦里她都好少好少来见她。
可为什么连梦,她都不肯回过头来看看她啊。
“时懿,你是来看我的吗?”她气虚得让时懿心酸。
可心酸过后,更多的是恐慌。
她疯了,她在做什么,她今晚到底为什么要回来。又为什么,她要为傅斯恬的一句话这样心软、这么难受。
“不是。”她强作镇定地回答,转着手要甩开傅斯恬的手。
傅斯恬的力气却出奇地大。“时懿,不要走好不好?”她没多少力气,身体靠着墙,用上了两只手,带着哭腔哀求她。
“时懿,不要走。”
“不要喜欢他。”
时懿知道,她只要再用力一点,傅斯恬拉不住她的。
明明她最讨厌死缠烂打的人。可是对着傅斯恬,她下不了手。
只是犹豫那么一秒,傅斯恬往前进了一步,试图顺着她的手腕抱住她的整条手臂。
热度即将贴上的一瞬间,时懿害怕地往前一跨,试图抽手。“砰”一声巨响,她前额头撞上了门板。
响声过于真实,傅斯恬烧红的眼睛逐渐清明。
不是做梦……
她慌张了起来,“时懿,你没事吧?”她支着无力的双腿要往前再跨近。
“你别过来!”时懿用紧绷的声音喝止。
傅斯恬无措地停在原地。她目视着时懿美丽冷漠的背影,心中涌起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