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戏太深(100)
桑絮眼皮垂下,她最受不了这个称呼,每回听到都嫌肉麻,恳求他们不要再喊。
但人总有恶趣味,看见她脸上的苦色,风隙跟姜蕊喊得更带劲了。
裴思渡忍了一会,还是笑了出声,桑絮知道她在笑什么,猛地将她手用力握紧。
“我带她看,你去忙吧。”
风隙被支开,裴思渡靠近她耳边,暧昧不清地嗔了句:“弄疼我了。”
暗潮涌过心间,仿佛不久前潮湿的天气。桑絮将她手松开,与她拉开距离。
裴思渡今天很不一样,跟她记忆里的那个妖精重叠,好似从来没有变过。
她比她自己想象中还要喜欢。
风隙转身窜下楼找姜蕊,兴致勃勃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桑姐之前玩过阿羽那个角色,一点没留面子,把锦娘坑得够惨。锦娘来了!”
姜蕊之前还担心桑絮有没有得罪人家,现在看来不仅没得罪,还不打不相识了。
“她们俩是不是?”姜蕊使使眼色,问得含蓄。
无论大学四年,还是安城这几个月,她就没看过桑絮跟别人有亲密的肢体接触。上次摆拍都僵硬得厉害。
也是那次,姜蕊怀疑桑絮喜欢的人可能是个女人。
但不敢确定,也不敢问,今天似乎能确定了。
风隙抓抓脸颊,“我不清楚。”
姜蕊忙发消息给封憬,开门见山:“桑絮是不是喜欢女孩子?”
封憬:“我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她在追你?你们俩孤女寡女,别冲动啊。”封憬发来语音,声音里憋笑,满是不正经。
“……”姜蕊白眼翻到天上,什么人啊。
过了一会,桑絮牵着人下楼,好像不牵真能摔一样。
那女人朝姜蕊颔首后走出店,桑絮则不好意思地到她面前说:“我晚上想陪她吃饭,可能要辛苦你一个人了。”
“没关系啊。”姜蕊不想坏人好事:“你都很久没完整地休息了,这两天又不忙,你去吧,我反正没事。”
桑絮打过招呼,出门问裴思渡:“你车停在哪里?”
“出差,别人开车送我过来的。”裴思渡说话时站在街边,微微抬头,正视对面。
桑絮猜到留她吃饭一定会打乱她的工作计划,但自私了一回。既然裴思渡答应了,就一定有能处理的办法,不用她再假客气。
“没事,附近吃的很多,步行就行了。”
见她一直看着街对面的火锅店,桑絮主动问:“你想吃火锅吗,那家味道还不错。”
她跟姜蕊请店里员工到对面吃过两次。
“不想。”裴思渡站在冬天时,桑絮在店外站的位置。原来就算当时桑絮抬头,也看不清店里的情况。白叫她期待了两分钟。
转身问桑絮,“你家里有菜吗,我想吃你做的。”
桑絮从见她开始就神魂颠倒,努力地矜持礼貌,好不让裴思渡这趟对她印象不好。
但听到“家”这两个字,好像被直接戳破某种不堪的心思,揉了揉鼻子,结结巴巴地说:“我做菜不好吃,不做了吧,安城有很多好吃的。”
“你不想做。”裴思渡观察她的表情,“我来做也可以。”
桑絮与她对上视线,看见她眸子里的柔光和笑意,脑海里闪过很多东西。
不想装了,“我做就好。”
听见裴思渡轻笑一声,她也跟着高兴,试探地问:“你急着走吗?如果不急,我可以给你炖点汤,家里有排骨。”
并肩走在梧桐树下,晚风送来花粉的味道。天色已经暗下了大半,西边红锈般的霞光残留了几抹,月亮显出了一个轮廓。
“如果有排骨汤喝,那就不急。”
她又变得好说话了。
这条回家的路,桑絮独自走了无数遍,头一次觉得风景如此的好。
她需要十分克制,才能压住想要上翘的嘴角,如果笑出声来,岂不是太丢脸了。
裴思渡边走边四周观望,未置评价,只是问:“平时你都是一个人回来吗?”
“对啊。”
“夜里下班那么晚,会不会不安全?”
“不会。这片治安很好,住了这么久,没看见过不法事件。”
城中村的确鱼龙混杂,但到处都是摄像头,附近还算繁华,桑絮住在巷口的位置,并不太担心。
裴思渡眼里的笑意溢出了些许,“没带过别人回来?”
桑絮瞪大眼睛。猜到裴思渡肯定在介意那条朋友圈,知道她介意就好,她不想给裴思渡留下坏印象。“没有,你是第一个。”
说完觉得不严谨,问:“姜蕊跟封憬算吗?”
听到“姜蕊”的名字,裴思渡想起那张照片和自己的判断,“不算。”
上了楼,桑絮掏出钥匙开锁,裴思渡忽地开口:“备用钥匙没瞎放吧?”
“没,房东住得近,没带找他就可以了。”
裴思渡不放心:“房东可靠吗?”
“姜蕊认识,人很好的,而且全家人都住在附近,也不止我一个租客。”桑絮知道她担心,一一跟她说明。
她心里有异样的感觉,好像觉得暖,又好像不大适应。无论在淮城还是安城,担心她住房安全的,不是家人,不是朋友,永远都是裴思渡。
只有裴思渡才会在这些琐事上记挂她,怕她出事,替她思虑周全。
家里桑絮下午才收拾过,干净清爽,卧房的门敞开着透气。
桑絮找出备用拖鞋,扶裴思渡换鞋间,忽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在她站稳后,迅速朝卧房走去,紧张地把书桌前的纸都撕下来。
纸上是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不习惯事事对人说,在意的事情只好写下来──裴思渡说过的话,裴思渡的反应,裴思渡的性格,以及一些杂七杂八的攻略和技巧。
她没想过有人能进她房间,所以坦荡荡地贴在那里,差点忘了它们。
她手忙脚乱地把纸张叠起,门被敲响,跟过来的裴思渡倚在门边,神情淡淡地问:“有客人不能看的东西是吗?”
“你出来把卧房的门锁上,我在外面活动就好。”
这话说得生疏,桑絮心里发毛,无措地回头看她眼。
把纸塞进抽屉里,嘴上说:“没有不能看的,你进来坐。”
裴思渡走到她身边,看她把抽屉的钥匙装进裤子口袋,沉声问:“这叫‘没有’吗?”
她脱下高跟鞋后是让桑絮舒服的身高,见她眼神里的不悦和审视,桑絮很担心她不想喝排骨汤了。
只好找了个借口:“我新剧本的一些灵感碎片,还不成熟,不好意思让你看。”
“哦。”裴思渡点头,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她仔细地看床头柜和桌上的物品,桑絮问:“你需要什么吗,我帮你拿。”
“烟盒和打火机,放在哪里?”裴思渡抬眸问她。
桑絮被她看得不自在,站直了些回:“没有那些,真的戒了。”
裴思渡是一个厉害的人,想哄你时,眼神能温柔地将你融化。但稍稍冷下一点,哪怕还在笑,声音柔柔的,那双眼睛却让人不敢直视了。
桑絮估计自己刚才把纸藏起来,心虚,所以看裴思渡都没底气。
裴思渡轻柔地问:“这句话是真是假?”
“真的。”
即便知道她在核验那张照片的真实性,心里微慌,知道露馅了,还是不想骗她。
裴思渡坐在椅子上,明明矮些,气势却强。
她牵起桑絮的手,“好,相信你乖了。”
“乖”字太怪了,让人不堪忍受,桑絮想反抗,汗毛都立起了,言行上却偏偏没有任何动作。
好像撒了一层薄纱下来,盖在头上,明明没有重量,却压得她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