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35)
钝痛。
就好像小虫子一样，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咬的你，不知道咬成什么模样，甚至你不知道咬的是哪里。但只要一想起，被咬的地方总会迟钝的疼起来，又好像是人溺水之后在最后关头被救出，只要闭眼就感觉到那胸闷窒息的苦痛。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办。
笙竹甚至躲着泱洛，故意错开泱洛的眼神，实战课下课跑得飞快，训练到很晚很晚才回宿舍，清晨天还没亮就逃走。
是的，逃走。
但难受的感觉并没有任何减轻，泱洛也没有从她的生活中消失。
很长一段时间人们都将她和泱洛绑在一起讨论，因为那场学院祭比武挑战。
在食堂买血袋时偶尔也会听见别人悄声说着“这个就是和泱洛打成平手，被泱洛大人抱下擂台的血族”。
笙竹每每听到都表现出一种不屑和恼怒，但事实上她并不反感被泱洛捆绑，心里反而是暗暗欢喜的，只不过这欢喜被她小心翼翼地藏起来，放在不起眼的角落珍而重之，就如同泱洛赠予她的小蝙蝠雕像一般。
赤雪依旧是泱洛的脑残粉，絮絮叨叨总能让笙竹知道泱洛最近又做了什么，在忙碌些什么。她一面逃避着并不想关注泱洛，却在赤雪八卦时暗自竖起耳朵默默记下……
也不是特意记下，笙竹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只是听过一遍，泱洛的那些事情就挥散不去了，可上课知识点笙竹都需要再三背诵温习……
浑浑噩噩，泱洛突然就从笙竹的世界消失了。因为精灵族每年的祭祀周，作为精灵族圣女是必须回族的。
啊，这又是一件多么具有回忆性的事件。去年的这个时候，泱洛回了葭萌，紧接着没过多久，爆发了亡灵天灾……
泱洛是可以不用回学院的啊，可是她还是赶了回来。坐在光明独角兽身上，穿越亡灵枯骨之海，来到城墙边，光元素几乎将血色阴暗的亡灵天空点亮，一瞬间唤起人们的希望和抵御亡灵天灾的动力。
优秀，善良，温柔的泱洛。
泱洛在学院时，分明就是日夜可见的室友，笙竹却躲着她。而泱洛一离开，笙竹却又不可抑制地想见她。
笙竹觉得自己大概是病了，她努力静心复习着期末考核任务，却总是莫名其妙想起泱洛。
这种时候，除了叹息，大概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吧？
但……泱洛回来以后，笙竹又怂了起来。
唯一正大光明看着泱洛的时候，大概就是清晨醒来侧头，看见依旧熟睡着的泱洛。柔软的金发偶尔会散落在她脸颊，令笙竹回忆起唯一一次捻起泱洛头发时的触感。
——她像个贼。小心翼翼，战战兢兢，胆怯懦弱。
一直到天色渐渐亮起来，笙竹才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轻手轻脚下床洗漱更衣，然后再悄悄关上房门，默默离开。
一直到期末考核结束，今年的课程结束。笙竹训练到天黑，又与紫彦一起吃了个晚饭作别才回到宿舍，准备明天等泱洛离开后再整理行李回夜邑。
第39章 假期
但, 推开门, 寝室灯还是开着的, 泱洛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躺在床上休息, 而是在下面看书。见她回来将书合上，面对着她。
莫名的, 笙竹心虚了。
“泱洛，你还没睡啊……”
“等你回来。”泱洛站起身, 笙竹就忍不住倒退一步, 这反应太过心虚, 笙竹有些懊恼自己，便抬头直视泱洛。
入目是浅淡温柔的笑意。
笙竹移开目光四处乱瞟着, 无处安放。“泱洛……”
“你在躲我？”泱洛离笙竹很近, 笙竹忍不住屏住呼吸，鼻息间都是带着清冽淡淡幽香，听见泱洛的问话, 小公爵瞬间僵硬，惶恐而不安地勉强笑了笑,
“泱洛, 你在说什么？”
“你在躲我。”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泱洛把笙竹逼得贴在门上, 笙竹居然还有心思想：这大概是报应？
毕竟上次她发火，把泱洛压在门上了……大概会很疼，毕竟她下手很重。后知后觉的愧疚快速占满笙竹内心，酸涩苦闷得难受。
“谁和你说什么吗？……龙鸢？”泱洛试探着猜测着，她不知道笙竹为什么会突然躲着她, 而且是在比武之后？龙鸢对笙竹的敌意很早就有体现，在泱洛严肃地拒绝了龙鸢之后，没想到在比武上龙鸢居然还想挑战笙竹。
又或者是，喜欢她的一些比较疯狂的迷弟迷妹？泱洛不太确定，但如果笙竹是因为她的疏忽而受伤，那么一定是她的责任。
“没有。”笙竹摇摇头，看着泱洛鼻子有些酸涩，“我只是……”
只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笙竹咬了下唇，神色黯淡。但她得给泱洛答复。
“我只是对自己还不满意，我想更努力直到变得很优秀很优秀像你一样。所以我这段时间都在刻苦学习，没有特意躲着你。”笙竹装作轻松地笑起来，看了一眼泱洛，又用十分不屑的语气高傲地扬了扬头，“我怎么可能因为别人一句话就远离你？”
“这样啊，那是我多心了。”泱洛似乎松了口气，她抬手捏了捏笙竹脸颊，看着小公爵身子再度僵硬，绯色一点一点的爬了上来……
“你你你……”天知道笙竹差点咬了舌头，她瞪大眼睛脑子里响着的只有她剧烈跳动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几乎要从胸腔里狂奔出来！笙竹很想捂住心脏，生怕泱洛听见这羞人的声音，但突兀的动作更引人怀疑。
“我有礼物送给你。”泱洛从空间戒指取出一条银色项链，项链上嵌刻着一枚风之石，透着光线看去，隐约可见宝石内的阵法……“院长说这是【风神的祝福】，戴上它会有风元素庇佑，可以让你变得更加敏捷。”
“不！这太贵重了，我、我根本……”笙竹摇摇头，唇上一凉却是泱洛抬手止住她的话。
“低头。”
笙竹呆呆怔怔地低下头，泱洛很是贴心地给她戴上，脖间和胸前一凉，项链已稳稳的戴在她身上。
泱洛看着笙竹这幅呆呆怔怔的模样觉得太过好骗，末了嘱咐一声，“不要被别人看见，虽然不是神器，但难免有人觊觎。”
笙竹却猛地抱住泱洛腰肢，圣女小姐姐似乎一瞬间的僵硬，在泱洛推她之前，笙竹有些哽咽地开口，“泱洛，真的谢谢你……”
“……”抬起的手最后默默拍了拍笙竹的背，泱洛低声道，“没事的。”
笙竹埋在泱洛怀里抽泣，竟觉得自己有些卑鄙。她唾弃着逃避纠结的自己，讨厌不知道原因的难受，但此刻在泱洛怀里一切难受似乎都消失了一样。
她病了，根源许是在泱洛身上。
靠近了难受，远离了难受，看着她难受，看不见她也难受。
笙竹用力揪住泱洛衣服，低声道，“谢谢。”
“照顾你是应该的。”泱洛揉了揉笙竹头发，眼神温柔。
小公爵站起身擦了擦泪，“我去洗浴了。”
“晚安。”
“……晚安。”笙竹咬了咬唇，低声道。
……
深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笙竹侧身看着泱洛背影，突然后悔起来。她为什么要躲着泱洛呢？假期那么长那么长，凝冰、大雪，她会一直看不见泱洛啊。
为什么要躲泱洛，结果和好却也是最后一天……
胸口闷闷的，笙竹裹紧被子，将自己缩成一团，努力不去胡思乱想，进入睡眠。
因为睡得很晚，今早又没有锻炼，笙竹一不小心就睡迟了。她如梦初醒般坐起来，对面床铺上被子已经被叠地整整齐齐摆好，并且盖上了一层防灰的布料。
底下泱洛的桌面整理的干干净净，行李什么的全部都已经消失……
泱洛已经，走了啊……
笙竹在床上呆坐了会，才勉强笑了笑，走就走了吧，总归是要回家的。
她爬下床，洗漱更衣整理好自己的行李，正准备出门结果门外响起敲门声？
难道？！
——是风汐。
小犬族整理好自己的行李，便兴致勃勃跑来了笙竹这边，想和笙竹一起回夜邑。
笙竹不知道为什么有着小小的失落，她揉了揉风汐的脑袋，话在嘴边却没心情夸赞小犬族了。她回身将行李放回空间戒指，“走吧。”
“嗯……嗯！”风汐用力地点点头，亦步亦趋地跟着笙竹下楼，一直到登上矮人飞艇——
回夜邑啦！
风尘仆仆。
老管家在公爵府外迎接，看见笙竹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赶紧上前迎着笙竹进屋，“欢迎回来，大人。”
“您辛苦了。”看着老管家开心的模样，笙竹由衷地说。她踏进公爵府，公爵府和一年前离开时几乎没有任何改变。
“您和风汐都去休息吧，风汐过来也累了。您等了我这么久，天冷气寒，还是要保重身体。”
“哎！好！”老管家没想到笙竹居然开口关心他了，一时间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不断应着，转身离开。
笙竹躺在沙发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又发呆想起了泱洛。
——“有目的的。”那人一脸严肃、正经，直视笙竹。
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笑意融融，“想让你开心。”
笙竹猛地坐起，拿起桌上血酒便灌了下去。冰凉带着腥甜的粘稠液体从喉间滚落，从嘴中一直凉到心。
她有些惘然地笑了笑，慢慢抱住自己，蜷缩在沙发里。
为什么……
回到夜邑，还是忘不掉泱洛？
训练，训练，只有忙碌起来，笙竹才不会难过。
令公爵府周围血族震惊的，第二天一早，小公爵便一身运动服出了门。
她全力奔跑着，在不知情人眼里就看见一道黑影闪过，还没回神就不见了。
一直到太阳正式出来，笙竹体力不支渐渐慢下来，那些血族才发现刚刚的黑影居然是笙竹！
——真是努力的好孩子啊。
——真勤奋啊！
——不像我家那个，中午才起来吃饭。
——速度真快啊！不愧是血族公爵！
……
在气寒期里，笙竹出了一身汗，一直到腿发软迈不动，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了公爵府，沐浴泡澡。
勤奋得几乎反常，小公爵似乎想榨干自己所有精力。老管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叫来风汐问了问笙竹在学院可有遇到什么大事。风汐想了想，便把比武的事如实说了。
“输给了圣女大人吗……”老管家低声呢喃着，那场相亲性质的晚宴他还记得，他家小公爵说了很失礼的话，将圣女气走。而后，小公爵去阕塞道歉。
老管家是知道小公爵多么骄傲多么刻苦，难道是……接受不了失败，所以拼命努力想战胜圣女？
他很是苦恼地思索着措辞想劝劝小公爵，努力固然重要，但身体更重要啊！这样勉强自己实在是……
他委婉的提醒小公爵注意休息和劳逸结合，笙竹只是点点头说着知道了，行动却没有丝毫改变。
没办法，管家只好求助血族长老们。
长老们面面相觑，小公爵和泱洛是平手啊！虽然笙竹打不过泱洛，但是进步已经非常大了，长老们可是暗地里狠狠夸耀了一下自家小公爵，谁知道转眼间小公爵居然这般拼命了？！
他们没有明着夸，就是怕笙竹骄傲自满、停滞不前，可听老管家这么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