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王不准(52)
“咚咚咚。”
司马怀端坐回刺鼻的药浴中,纯渊则整理了一下去开门。
冬蜻在门外狐疑的看着王妃红肿的嘴唇,强忍着尴尬,自己不会破坏了二人的好事吧,故作自然的进了屋。
“殿下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无事了。”司马怀摇了摇头。
“那属下这就安排人去准备水,给殿下沐浴。”冬蜻受不了屋里的暧昧气息,说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司马怀摸了摸鼻子,她还是头一次看到一向严肃淡定的冬蜻如此风风火火的一面。
沐浴过后,身子轻快了不少,内力还没完全恢复,需要日后好好调养才是。在屋里吃着纯渊端来的清粥小菜,美美的吃了一顿,身心疲惫的她一扫所有的负面情绪。
童润在冬蜻和陆云旗的哄骗怂恿下,进了屋。看着眼前的和谐气氛,挠了挠头,没办法还是得禀报啊。
纯渊见童润来,肯定是有要事。刚要离开,手腕被司马怀抓住,只听她道:“先去休息,晚上•••晚上我给你解释。”
“好。”纯渊笑着点点头,离开了。
童润松了口气,“殿下,罪人岚氏现已关押到刑室中,罪人葵儿逃脱,不过她身上有冬蜻的流香粉,狼犬已经找到了他们的藏身之处,只等待时机便可抓捕。”
“很好。密切注意他们的动向。”司马怀对自己手下的办事效率很有信心。
不过在自己昏迷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童润的眼中带着是对的纯渊•••的崇拜?
“之前殿下让蔺苍传信回肃州调查岚氏的侍女芷儿,半个时辰前飞鸽传来了消息。”童润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卷筒,上前呈上。
司马怀打开卷筒拿出一张纸条,看到上面所述。眉毛一掀,纸条瞬间在手中爆成碎片,化为浓浓的苦涩。
“还有什么消息,一并说了罢。”
“陛下给殿下赐下不少东西,还传来信让殿下好好养伤,一定会彻查到底。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派冬凌姑姑前来探望,被冬蜻用并无大碍挡了回去。卢公子,公主驸马都派人送了不少东西,朝中现在都在猜测殿下的事情•••”
“••••••”司马怀沉默了一下,又道:“去刑室,我要亲自审问‘岚之’。”
现在是酉时,天已大暗,童润拿了一件银色大氅,披在殿下身上,二人便迈进了黑暗里。
一路上,司马怀问着童润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的所有事,听到自家王妃多么霸气十足的把‘岚之’制服时,司马怀的脸上也莫名的染上了几分惊讶,看着童润不作伪的崇拜眼神,才相信了他的说词。
当然作为小王妃的新晋迷弟,童润自然要把那令人的震撼的场面和殿下讲的绘声绘色,明明白白。
到了地下,走进刑室的门,一股寒气袭来,昏黄的烛火呲呲作响,如鬼影般激烈的舞动着。
蔺苍脸色冷硬,恶狠狠的盯着眼前这个倔强癫狂的女人。
司马怀和童润一进门就能感受到周围凝固的气氛。
‘岚之’一身白衣,沉默的依靠在墙上,凌乱的发丝,憔悴恬静的侧脸,她的模样都和癫狂这二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可蔺苍早就见识过她在翀华宮多么过分,所以对着这个女人没有一丝好感,满是厌恶。
二人维持现在的姿态已经许久,任蔺苍如何威胁都不肯透露一句。
当司马怀进来时,‘岚之’终于有了动作,她转过身来,对着司马怀的第一句话便是:“是我输了。”输给了一个平日软弱的,内里坚强的宁王妃。
“输?你从未有过资格,何谈输赢。”一句没有包含任何感情的话。
‘岚之’笑了,眼神淡漠无光,深处带着对自己的深深讥讽。一步一步走到刑室的栅栏边。
她望着眼前一身华服的司马怀,想要记住‘他’的眉眼,‘他’的一切,‘他’的笑容。
三年,‘他’从一个‘少年’成长为一个杀伐果断的王。
她所有的一切,都不曾被‘他’看在眼里。
多少年的苦心经营都败在了那份情上。
“是,我从未有过资格。”
岚之•••岚之•••司马怀深吸一口气,在心底默默念着这个的名字,带着淡淡的怀念,越过眼前的‘岚之’传递给的是另一个女子的哀叹。
“岚芷,这才是你的名字吧。”司马怀盯着她。
岚芷瞬间脸色一白,眼中闪过的慌乱没有逃过在场的三个人的眼睛。
“我不知你再说什么。”岚之别过头去,手紧紧的抓住栅栏,手指泛白,青筋暴起,显然因紧张而格外用力。
司马怀伸出手,蔺苍把牢房的钥匙递过去。“你们先下去。”
二人退下,司马怀打开牢门,岚芷身子轻颤,手松开栅栏,向后退直墙根。
一步一步,单薄挺拔的身子遮挡住了岚芷眼前所有的光。
“说,从你成为她开始,全部说出来。”不喜不怒,唯有深深的哀伤刺进岚芷的眼眸。
“何时知道我的身份的?”岚芷受不了司马怀与她长时间的对视,承认了自己是岚芷。
“一刻钟前。”
“哈哈哈哈哈哈,一刻钟前?看来我隐藏的很好嘛。”她笑着,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不断的落下。
“很差。只是我没有深想。”一年半前岚芷代替了岚之,她出征回来察觉出她的情谊,自然是避而远之。她把曾经的岚之当做姐姐,岚芷却把自己当□□人,只不过那时她平日里苦修,连年的战事都让她没有时间深想。也就是这一年半里的二人的关系才会如此疏远。
当得知‘岚之’来京时,她是满怀喜悦的,曾以为‘岚之’想开了,舅舅才会允许她来京,可是她在停云楼为难纯渊时,自己就明白了,与‘岚之’再也不复初见时的那般轻松。
疏远•••距离•••她从未怀疑过‘岚之’不是岚之,而是‘岚芷’,一个顶替他人的欺骗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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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深想, 只是因为不在乎,包括曾经的岚之。”
“••••••”司马怀不语,没有反驳。
“岚之是岚家嫡系的最后一人, 我与她一起被你从大火中救出,作为她的侍女,没有人在乎过我的名字是叫岚芷还是芷儿, 我明明也是岚家后人啊。每个人都因为血统来决定一个人的地位,处境,待遇。世人只知道她明媚动人, 有倾国之色,却从未注意她身边还有我。两年前, 我被将军府中的人排挤厌恶,在争执中扭伤了脚,王爷你刚下战场, 身上的每一处都带着血腥味道, 只有你扶起了我, 那冷漠的脸我至今都记得,你只低声说了一句话:隐忍只会滋生更多的阴暗, 人生是可以反抗的。”
“就是这句话, 我站在了这里。光明正大的站在你面前,我反抗了•••”岚芷泣不成声。
司马怀记不起自己是否曾经对她说过这句话,但还是解释道:“你理解错了这句话的意思。”
隐忍, 只会滋生更多的黑暗。
刚从战场上下来, 身上还带着屠戮的血气, 这句话并不是对你说的,而是我自己。
长时间的压抑让司马怀怀疑了自己的存在,整日隐藏着真实的自己,不哭不笑,不悲不喜,人生里充斥的是难以隔绝的灰色地带。
多年的磨砺没有压垮她,幡然醒悟出人是可以反抗生活的,她只想做自己而已。
“我没理解错,我杀了岚之,简直轻而易举!剥了她的脸皮变成了另一个‘岚之’,没有人发现我与她的不同,不用再做那些粗活杂货,整日锦衣玉食,谁人都喜欢这幅好皮相,反抗的生活果然很舒服很自在。”岚芷面带讥讽,眼里深沉的恨意与快感交错。
“轻而易举?那葵儿呢,不要妄想蒙骗我。”司马怀又一步逼近。
“果然被你发现了,这一切,自然是有她的一份。”岚芷索性不再隐瞒。
“她是什么身份。”
“我只是一颗不重要的棋子。”
司马怀这一句话就明白,看似铁桶一般的肃州将军府,也暗藏着嗜血的毒物。尽管这些潜藏在暗处的毒物如蚂蚁般微小,但也会蜇伤皮肤,一个伤口不可怕,若是千千万万个小伤口所凝聚的毒素,也会让人丢去半条性命。
是“天师”在背后吧,能这样锲而不舍给自己添堵的组织,也只有它。阴魂不散,惹人生厌!
“在将军府还有何人是‘天师’的人?”
岚芷抹去脸颊上的泪水,先是讶然,接着是释然,以‘他’的聪明,怎么能猜不到是‘天师’。
“那你能不能先回答一个问题。”岚芷仰起头,终于有勇气直视司马怀的眼睛。
“你没有资格和本王谈条件。”
岚芷从墨色瞳仁的倒影中看到自己小心翼翼的模样。
“你是不是一个女子?”终究还是问出了口,得到答案,面对死亡也会坦然一些。
司马怀面对她,不慌不忙,墨色的眼睛没有丝毫的变化。冷静的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果然•••你是女子•••”岚芷苦笑,她输了。输的彻底。她做不到宁王妃那般不在乎。
“你可以说了。”
岚芷说了几个人名,司马怀越听越皱眉,却没有打断她。
“好,本王知道了。蔺苍进来。”
蔺苍一身杀气的走进来,瞥了一眼岚之,似是看死人的眼神。
司马怀挥挥手,蔺苍进了牢房。
“把她押送进宫,让皇兄处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