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户一二事(135)
刘秀贞听着陈桂枝好像在质问她,脸色就有些不好看,可眼睛扫到宋添财和赵言修,她忍了忍,说道:“今天小叔子被打了,四凤一着急就告诉了婆母。婆母年纪大了,一听就吓晕了。等请了大夫过来,大夫说早先婆母生了病身子骨本来就虚,这一刺激就受不了了。大夫最后开了药,让婆母先服着。原以为没什么大事,可等我晚上去给婆母送吃的时候,却发现婆母已经去世了。”
陈桂枝听了又哭了一场,刘秀贞安慰了几句,最后瞧着安抚不下来陈桂枝,隐隐有了不耐烦。
第93章 后事
好不容易,陈桂枝止住了泪,立马就要去灵堂里见她娘的最后一面,刘秀贞却拦住她开口道:“大姐,你节哀顺变。娘走了,我们谁都难过,她老人家待我们晚辈就没有不好的地方。当初,大姐你做月子,家里就四只鸡,她还绑了两只给你送去,又瞧着添财没人带。帮着照顾了几个月才回来。在家也时常挂念着你,一片慈母之心,着实令人感动。”
这话宋添财听着却觉得有些不顺耳,怎么都觉得话里有话。可陈桂枝却点点头道:“娘待我这个做女儿的是能做的都做了,我本想多孝顺她几年的。可没想到,她就这么走了。”说完,又流了泪。
刘秀贞跟着也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半响,才装出为难的样子出来道:“大姐,婆母这么好,可我和当家的却没用。家里穷,想给她办个好点的身后事却办不到。我这心里酸啊,老人一辈子没享过福,临了了,却还是不能风光一把。都是我们没本事啊,小叔子生死未卜,我和你大弟又是土里刨食养着老老小小,手里哪有什么银子,现在婆母一倒下来,除了寿材是早就备好的。连买白布的钱都是我回娘家借的,这丧事办的这么寒酸可怎么对得住婆母啊。”
乡下人家,对于丧事异常隆重。如高老太这样的老太太没了,一场丧事办下来,少则三两银子,多则高高无比。看一户人家子女孝不孝顺,不仅得看待老人生前如何,还得看身后事办得怎么样。
陈家先前本来就被陈桂枝闹出那么一出,说要告陈家兄弟不孝,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可风声还是传出去一些。这次高老头太的丧事,正是陈家兄弟证明孝顺的时候,一定要办的稍稍像样一些。不然,以后他们想给儿子娶个好媳妇,想在村子里说上话,那就很难了。
可偏偏陈永乐重病在医馆急需用银子,凭着冯四凤的性子,这治丧的银子是肯定不愿意出的。陈永常作为老大,弟弟家情况如此,他也好会逼迫。不然,旁人要说他无情无义,不顾弟弟死活了。所以,治丧费用只好他一家出了。一场稍稍像样的丧事最少要七八两银子,刘秀贞怕是把主意打到了陈桂枝这个做女儿的头上。
想明白这些,宋添财眼里就闪过讽刺。这一家人还是这么喜欢算计,也不怕高老太晚上来找她们。赵言修也不笨,也明白了一二,怕他大哥心里不舒服,偷偷的握了握宋添财的手安慰他。
陈桂枝也听明白了,这是她大弟媳妇在跟她要银子办丧事。可刚刚冯四凤才在她儿子手里拿走了四十两银子,现在又要帮着自己大弟家掏银子办丧事,陈桂枝对宋添财实在开不了这个口。
宋添财的话还言犹在耳,当初她大弟和弟媳妇那样的行事,让她今天怎么好开口和自己儿子和当家说,贴银子出来。若是刘秀贞说借银子,还有例可循,按照冯四凤的条件办,可现在刘秀贞话里话外哭穷却是要陈桂枝自己出银子贴进来,陈桂枝不知该怎么应了。
她心里是希望自己娘最后一程走的风光,但也膈应刘秀贞把她当傻子糊弄的模样。更担心这事让儿子和当家的心里不痛快,一时间倒是拿不定主意了。就听着刘秀贞在那儿说,也并不接话。
刘秀贞把话来来回回的说了两遍,瞧着陈桂枝没反应,心里暗恨。最后,只好开门见山的说道:“大姐,我知道你家日子好过。好歹婆母生养了你一场,这治丧的银子你看是不是出一些。不然,到时候婆母丧事太寒酸,咱们脸上都不好看。”
宋添财心想就等着你这句话呢,立马接口道:“既然舅母让我娘出治丧银子也不是不可以,就如舅母说的,姥姥生养了我娘一场,生养之恩大于天。姥姥在人世间最后的一件事自然要风风光光,既然舅母开口道家贫出不起银子,那这事就由我们宋家来办吧。我保证把姥姥的丧事给办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不让舅舅舅母操半点心。”
不看刘秀贞忽然大变的脸色,宋添财对着宋大山道:“爹,你去接小宝过来摔盆。我们宋家办大事,怎么能让外人劳心劳力呢。”
村子里就没有要出嫁女办丧事的人家,除了绝户没儿子的,才要女儿掏钱出来。不然,也没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说了。可现在宋添财这意思是要帮着高老太办丧事,用宋家的名义,还要宋小宝摔盆,这不是把告诉众人陈家没人了吗?当她丈夫儿子是死的,以后,她们家还不得被外人笑话死。
刘秀贞脸面开口道:“添财,你年纪轻轻的不知道这丧事的规矩。除了没儿子孙子的人家才用外孙摔盆,你看你有四个表弟在,怎么能让小宝干这事。”
宋添财很是惊讶道:“我知道啊,可这不是舅母说办不起姥姥的丧事,要我们宋家出银子。那银子是我们家出了,这门户自然是要我们宋家人来撑的。姥姥生的儿子孙子都办不起她的身后事了,我想他们也没脸去面对姥姥了,更何况是摔盆呢。舅母,你要和我说规矩,那就说说,我可没听说,有出嫁女给娘家治丧拿银子的。既然舅母能改了这规矩,为啥我这出银子不能换换摔盆人呢。”
刘秀贞被噎的半死,却也真不敢让宋添财这么干,只好改口道:“我可没这么说过,你是不是听错了。”
宋添财却是不依不饶了,对着刘秀贞道:“舅母不说我都忘了,姥姥的身后事可得办得风风光光,我话放这儿了。要是舅母舅舅真没能力办,那我可就接手了。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姥姥走的寒酸不是。舅母,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丧事你打算怎么办啊。”
刘秀贞骑虎难下,只好说了要给高老太请和尚老做法事,又要办什么席面,又给高老太扎多少纸人器具,零零碎碎,讲的头头是道。宋添财听的仔仔细细,时不时的还要再问上两句,有一两处不好的地方都要让刘秀贞改改。最后,得出了个比较满意的过程,才放了刘秀贞走。
刘秀贞瞧着信以为真的宋家人心里嗤笑,这事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要真按那规格办下来,没个十几两银子根本办不下来。她可不会犯傻,为了高老太去花这么多银子。说说又不打紧,等到时候,她不那样做,宋家人能怎么样。
要不自己出银子办,要不就憋着,要是敢跳出来说什么,保证有的是唾沫腥子淹他们。自己也能有借口赶走他们,真以为有两个银子就厉害了,也不看看她是谁,能被宋家唬住就怪了。
等刘秀贞一走,陈桂枝就叹气了,大弟媳妇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的。要她为自己娘花那么多银子根本不大可能。可她这个出嫁女却是不好指手画脚,不然,连宋家都要被讲究。
宋添财瞧着陈桂枝唉声叹气的模样,开口道:“娘,你放心,舅母说的丧礼一定会成真的。姥姥最后一场丧事,怎么也不能办得寒酸了。”
宋添财这么一说,陈桂枝神奇的就安心了。虽然觉得要宋家贴钱给自己娘办丧事有些说不起话来,可想想苦了一辈子的高老太,陈桂枝就没话了。
等第二天一早,陈家就来了三个和尚为高老太念经超度了,又有冥纸铺子送了大批纸人器具过来,还有镇上酒楼的掌勺带着伙计到了陈家。刘秀贞一看就笑了,她昨天说的今天宋家都照办了,这下好了,不用花她多少银子却能挣个好名声,以后,她家儿子说媳妇也好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