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234)
富人阶层喜欢丝绸,无非就是看中丝绸带来的“品牌溢价”,倘若棉布制品也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就不愁卖出高价了。
循着这个思路,钟离东曦找来大批民间染工,试图把普通的白棉布染成各种好看的颜色。
他还想到了扎染手艺,并亲自带着匠人们尝试不同的方法,力求把棉布做得更加贵气,甚至能达到丝绸的水准。
这天,第一批扎染布料做成,钟离东曦叫着楚溪客一起去查验成果。
楚溪客其实兴致不高,但为了不让钟离东曦担心,他还是装作充满期待的样子跟着去了。
金秋时节,天朗气清,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布料挂在晾衣绳上,穿梭其中,仿佛进入了一个色彩斑斓的迷宫。
清风拂过,轻盈的布带飘飘荡荡,有的刚好挂在胳膊上,仿佛自己一下子成了衣袂飘飘、宽袍广袖的神仙。
楚溪客站在艳阳下,看着钟离东曦拿着一卷漂亮的布匹,穿过层层叠叠的布带大步走来。
兴许是扎染的效果不错吧,钟离东曦难得露出张扬的笑意,远远看去,他就像穿着一件花花绿绿的衣裳,自信而笃定地走在T台上……
“叮”的一声,楚溪客头顶的小灯泡亮了起来。
***
立秋后第五个戊日为“秋社”,民间称为“秋社日”,是用来庆祝丰收、祭祀土地神的日子。
去年的秋社日,平川城一穷二白,没啥可庆祝的,楚溪客也就没带头搞活动。
今年不同了,占城稻栽培成功,甚至自然杂交出更适应当地环境的品种;棉花意外的高产,别管楚溪客个人面临怎样的困境,至少在百姓看来,棉纺厂建起来了,大伙就有了更多收入来源;北瓜、茄子、麻山药试验田亦是欣欣向荣,怎么看都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更何况,楚溪客还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特意给六部官员及家眷发了请帖,并强调一定要携家眷到场,嘴上说着是为了“团团圆圆,求个好兆头”,实际是为了让他的“家眷”闪亮登场。
祭奠开始,长长的供桌上摆放着五牲、五谷和丰盛的瓜果蔬菜、美酒和糕点。
社糕要一圈圈摆放,还要一层层摞起来,叠得高高的;花饽饽放了满满一盆,用瓜果汁液涂成了花花绿绿的颜色,好看又喜庆。
最显眼的还是那个别具一格的“姜饼屋”,是楚溪客亲自指挥着伙夫们做的,一块块姜饼竟拼出了平川城的模样!让人一眼看去,还以为自己正站在城墙上,俯瞰整个城池呢!
官员这边由楚溪客带头,上香,敬酒,拜神;家眷那边本来应该是钟离东曦带着,只是时辰快到了,钟离东曦却迟迟没来。
家眷们已经小声议论起来了。
突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清脆的驼铃声,众人茫然回头,瞬间呆住。
只见钟离东曦拨开垂柳,缓缓走来。与他俊美的容颜相比,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奇特的装扮。
头发不像往日梳得一丝不苟,虽依旧是束发,但松松散散的,脑后绑着飘逸的缎带,髻上插着古朴的木簪,随性却不显寒酸。
上衣圆领直裾,衣摆短至腰下,长袖自然遮住手背,并非胡服窄袖,但也并不累赘;下身并非裳衣,而是一条奇特的“半裙”,腰间窄,越向下越宽松,直到脚腕的位置又突然收紧。
走动间,“裙摆”荡漾,自然分开,人们这才发现,这件下裳居然不是裙子,而是一条宽松的灯笼裤!
如此特立独行的衣裳,被钟离东曦穿出来不仅不让人反感,反而处处彰显惊艳。
尤其是衣服上的纹样,清清淡淡的花纹,奇妙又自然的渐变色,隐隐透出的山水图样,配着这金秋落叶与丰收胜景,让人恍惚间以为这位是下凡的神祇,误入人间走一遭。
……
这一日,钟离东曦俨然成了人群中的焦点。
他拜山神,有人暗搓搓拜他;他走到哪里,或明或暗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有人满心好奇却不敢跟钟离东曦搭话,而是找到邻家弟弟似的平川王,拐弯抹角地打听,王妃的衣裳是哪里来的,可是神仙馈赠?
楚溪客便神秘兮兮地说:“款式纹样确是受了‘梦中仙’的指点,但布匹是咱们平川棉纺厂自己制出来的。”
不提棉纺厂还好,他这么一提,众人的惊叹程度更上一层楼,就棉纺厂那规模、那机器、那些超越时代的奇思妙想,能是凡人想出来的吗?八成也是“梦中仙”指点的!
就在官员们想要厚着脸皮套套近乎,问问哪里能买到这种“神仙衣袍”时,楚溪客小手一挥,放了个大招——
“为感谢诸位一年来的勤勉,我谨代表平川王室,一人送一套‘山水衣’!不过,我也只送得起一套了,若再想买,就自己去中三区平川成衣铺预定吧!”
在场官眷战斗状态瞬间拉满——
买!必须买!
买它个十套八套,送回长安长长脸!
要知道,当初姜纾选拔平川城的六部官员时,有些是出于对他的仰慕自愿追随,也有人是被家族强丢过来的。
那些墙头草的家族,既不敢得罪今上,又想在平川留一条后路,于是便选出家族中不那么重要的庶子或旁支,派到了平川城。
虽说如今众官眷过得比在长安时还滋润,但每每和本家书信来往,总觉得直不起腰。
为此,女眷们私下里时不时送些精盐、煤炭之类的回去,就是为了让那些笑话她们的妯娌瞧瞧,我们平川好着呢!
只是,那些东西到底没办法日日挂在身上、顶在头上,大多数女眷也并不懂得这背后的价值。
这下好了,有了平川王妃都穿过的“山水衣”,看看那些冷嘲热讽的妯娌们还能说出什么!
自然,也有人真心觉得衣裳好看,想要送给长安的亲眷;还有些年轻郎君,终于发现了这么一样长安没有的漂亮物件,连忙买来送给定了亲的小娘子……
仿佛一夜之间,奇特又亮眼的“山水衣”就在长安贵胄圈里风靡起来。
长安,猎宫。
正值秋猎,贵妇娘子们聚到一起,无非是比男人,比儿子,比婆家,比衣裳首饰。
刚好,今年有了新的话题,平川来的“山水衣”。
拿到的欢欢喜喜穿在身上,没拿到的扎堆说起了酸话。
“样式的确独特了些,颜色也是鲜亮的,只是我阿娘说了,咱们好人家的小娘子还是稳重些好,可不能随便挂上几片布就在街上乱晃。”
“可不是么,羞都羞死了。阿姊若不说,我也是要提的。她们就那么穿着招摇过市,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吗?”
“害,跟平川那些穷酸们来往久了,脑子都坏掉了呗!那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东西?难怪随便逮着一样都当个宝贝似的。”
贵女们纷纷笑起来,莫名获得了些许优越感。
就在这时,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众人抬头一看,只见一匹白马从林中缓缓走来,马上坐着一位妙龄少女。
少女穿着一套色调清丽的“山水衣”,不似钟离东曦那件悠远素雅如谪仙,这套女装更加柔美俏丽,用干净的乳白打底,散落着细碎的金黄银杏叶,裙摆则是层层扎染,每一层都有着不同的色泽与图案,一圈一圈围绕在宽大的裙摆上,明艳却又不显厚重。
白马与少女,配着这身灵动的衣裙,仿佛从密林中走出的精灵,在场的年轻男女不自觉看呆了。
一个轻柔的声音含笑响起:“诶呀,这‘穷乡僻壤’的衣裳,五公主都穿得,我们这些人穿一穿也不算自降身份吧?”
是的,这位骑着白马的少女就是五公主了。
这身衣裳是楚溪客为她量身定做的,五公主往身上一穿就舍不得换下来了。
方才还在高高在上说酸话的贵女们,这时候一个个面红耳赤,一言不发了。
也有那种脑子不好、胆子却大的,仗着自己依附了四公主,便冷嘲热讽:“再出风头又能如何?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