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252)
一个两个都恨恨地啐了一口,粗声道:“三哥说吧,咱们要怎么干?”
郑三踩着煤车,露出一个邪笑:“平川城里家家有钱有粮还有盐,咱们趁乱冲进去,好生抢上一票,找个山头逍遥快活去!”
喽喽们到底还有点脑子,迟疑道:“贺兰大将军可不是好惹的……”
郑三自信一笑:“我早打听好了,贺兰大将军逢五排十都不在军营,没有他的手令平川军不会擅自出动。再说了,咱们又不明着来,只需要制造点事端,自然有傻子往前冲,咱们趁乱就抢,抢完就跑,等到平川军出动,哥几个早跑远了。”
喽喽们两眼放光:“就这么干!”
郑三到底有些脑子,没有立即动手,而是继续在灾民中收拢人心、壮大势力,同时也在暗中散播流言,扰乱秩序。
他甚至找来老鼠药、巴豆等物,试图放在大锅里。只是,负责给灾民们做饭的是楚记的员工,哪里容得他钻空子?因此,郑三一直没有得手,只好找了个别人下手。
一旦有人肚子疼,腹泻发热,他就让人到处说是官府让他们吃的饭菜有问题,八成是平川王为了名声不能把他们赶走,就想办法折磨他们,让他们知难而退或者直接弄死。
这种事发生一次两次没有人信,但时不时就来一次,多多少少都会让人犯嘀咕。
直到最后,郑三终于找到机会,把泻药下进了大锅里,这下,半数的人都出了问题。
于是,相信郑三的人越来越多,郑三也纠结了更多人“谋划大事”。
有些灾民听到了蛛丝马迹,但选择了冷眼旁观。也有人正直地站出来,指责郑三另有所图,却被郑三的人打了一顿。
就是没人告诉守城兵或日日和他们打交道的平川城小吏。
说到底,是百姓们对官府不信任。
冲突发生在初十半夜。
郑三算好了贺兰康不在军营,因此故意让人假装肚子疼,敲门找大夫。
城外本来就有大夫值守,负责的小吏也尽快把人叫来了。可郑三的人坚持说这个大夫不行,要进城去看。
牧民家的兔子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平川城不仅是王城,还是西北重要的关隘,大晚上开城门,万一敌军趁乱攻进去怎么办?别说外面有大夫,就算没有,城门也不能开。
可是,这样的道理很多灾民根本不懂,他们早就被郑三洗脑了,坚持认为平川城的“有阴谋”。
也是赶巧了,今日的守城兵颇有些脾气,根本不惯他们这毛病,动了怒直接动手。
这下,灾民们更为激愤,在郑三等人的挑唆下竟开始砸门。
郑三那些人便利用自制的兵器砍人、撞门,挑起更大的动乱。
当然,也有很多人没被郑三蛊惑,要么感激平川城,要么担心这样会惹怒平川军,因此纷纷上前阻拦。
这些人中,有明理的老人,有被庇护的小娘子,甚至还有七八岁的小孩子。
其中就有一个小娘子,勇敢地跳上正在朝着城门冲撞的圆木,大声喊道:“你们都没有眼吗?看不到平川王殿下为我们做了什么吗?自从来了平川,我们哪一天没吃上饭?哪一顿没吃好?为何去相信那些根本不曾发生的无稽之谈?”
此话一出,很多百姓都犹疑起来。
小娘子一看有用,再接再厉:“我想,很多人和我一样,是想留在平川的,成嶼汐團隊整理,敬請關注。为平川人,把这里当成家,有结实温暖的房子,有和气友善的邻里,女子也能赚钱养家……今日闹了这一场,平川王殿下还肯留下我们吗?”
这番真心话,反倒被郑三抓住了把柄:“看到没,就是因为有了这些叛徒,我们才日日被期盼、被盘剥!今日是得了急症不给看大夫,明日时不时就只干活不给钱了?”
喽喽们嗷嗷叫着应和起来。
突然,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个石块,直直地砸在小娘子头上。
一旦见了血,事情就无法回头了。
城楼上。
楚溪客心头一惊,他已经尽量让那些内应保护好普通灾民了,没想到还是伤及了无辜。
钟离东曦捏捏他的手:“差不多了,该钓的鱼都钓出来了。”
楚溪客点点头,用力吹响指间的竹哨。
城楼下,郑三的人还在奋力推着粗大的圆木,疯狂的冲向城门。原本纹丝不动的大门突然开启了一条缝。
郑三面上一喜,高声喊道:“继续!别停!马上就开了!”
撞门车更加剧烈地撞击起来,一下,两下,三下……只听“嗡”的一声,似乎是门栓脱落,厚重的木门打开一条大缝。
郑三激动大喊:“兄弟们,冲进去!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其实,很多百姓没想往里冲的,却不知道为什么被推到了前面,便随着疯狂的人群一拥而入。
经过黑暗的门洞,眼前陡然间亮堂起来。
率先看到的是耀眼的火把,照得四野亮如白昼,然后便是一条宽阔平整,没有一丝扬尘的街道,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气派的街道,长安都没有。
目光沿着街道望过去,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
那里有数不清的人,数不清的马,每个人都穿着黑沉沉的甲衣,每匹马亦是一身铠甲。他们的表情动作像是同一个人,然而那排山倒海的气势却胜过千军万马。
这是平川军。
这是贺兰大将军的亲卫。
城门打开,平川军降临。
数百人马就那样静静伫立,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跳梁小丑。
闹事的灾民仓皇而立,脚下仿佛生了根。
如烈日映雪,那是连逃跑都不敢生出的绝望。
第160章
见过被悬挂在高耸的木柱上的尸体吗?
平川城外的灾民们这次见到了。
那些带头闹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绞死, 悬尸三日方可下葬。
至于那些参与夺城却罪不至死的人,楚溪客依照律法, 把他们丢到煤窑做苦力去了。
另外, 还有那些在反叛者撞门之时挺身而出的老人、少女与孩童,楚溪客当众给他们办理了平川户籍,并分给了他们房子和土地。
还有一部分是没有加入但也没有阻止或举报的人,那就不奖励也不惩罚, 继续待在城外,想进城?老老实实干活攒积分吧!
这是平川王殿下第一次展现出他的雷霆手段。
然而, 没有一位百姓觉得他残忍。尤其是那些饱受压迫的灾民们。他们心中压抑了太多苦楚和不甘,越是直白的手段越能满足他们的发泄欲。
这一刻, 看着那些前一刻还一呼百应、仗势欺人的反叛者如风干的腊肉般挂成一排,灾民们竟有种说不出来的快意。
他们的眼睛看到的是郑三等人, 脑海中想起的却是这些年曾经抢夺过他们田地的富户、盘剥过他们田赋的小吏、强迫过他们服徭役的贪官,以及眼睁睁看着他们冻死饿死却无动于衷的统治者。
灾民们心底不由生出一丝期盼, 是否可以相信一次,平川城是不一样的, 平川的官员是不一样的……
后世史学家在评价这位“中兴之主”昭德帝时, 基本分成了两派。
一派认为,昭德帝是位将“垂拱而治”发挥得淋漓尽致的仁君,在位期间诸多大事都由身边那帮各有所长的臣子主导。
另一派则坚信,昭德帝根本不像他每每在朝堂论争时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和绵软, 实际他颇有手段, 依据之一就是这次的“烈日映雪”事件。
《平川志》记录得很清楚, 将来的昭德帝、此刻的平川王早就发现了闹事的苗头,却没有阻止,而是静静等着,等到那些怀有异心的人犯了更大的错误,继而一击毙命。
因此,这一派学者认为,昭德帝从不缺乏政治头脑与手腕,只是从不滥用罢了。
经过这次事件,平川城中陡然间多出一些“热心群众”。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身份可能是一位官府小吏,也可能是街边闲逛的妇人,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开始相信官府,看到不对的地方就会毫不犹豫地上报,绝不再冷眼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