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竞黑月光洗白手册(42)
他酣畅淋漓地跟裴俨打了一架发泄情绪,当时情绪上头什么都顾不得,现在细细一回想,喻辰发现自己当时好像忽略了裴俨一直藏在身后的手。
他抖得那么明显,他需要藏住自己攥成拳才能不在喻辰面前表现出他的脆弱和崩溃,而喻辰当时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竟然一点点都没有看见那些反常。
所以这种难得的坦诚在他们俩之间都太罕见了。
裴俨反问他,就是给了他猜测的机会和解惑的可能,喻辰丝毫不怀疑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想了想,提炼出一个关键词:“复制。”
裴俨弯了弯唇角,垂下眸子瞥了他一眼,喻辰竟然在那双凤眼里看见名为赞许的神情。
“猜对了?”喻辰也笑,却很快苦恼地皱了皱眉:“让谁复制呢?”
他想的不过是复制上辈子曾经走过的路,有足够高的地位和能力之后,或许能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可有的时候从噩梦中醒来,喻辰会很突然地觉得没意思。
人都死了,做什么都没意思。
他不再是喻辰,不会一出门就被人谩骂。喻唯不用担心跟他有接触便被学校同学瞧不起,喻晴也不会被带的研究生暗地里吐槽导师其实生在卖国贼的家,老妈的坟前更不会有人再去吐痰乱画。
全世界都忘了他也挺好的。
他死了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真的有必要将颠倒的一切摆正过来,闹得人仰马翻鸡犬不宁吗?
万一没成功呢?那岂不是连这好不容易上天施舍的一具壳子都被他糟蹋了?
鬼神之说缥缈无依,就算真的重活了一遭,喻辰也不敢像游戏打怪那样,觉得自己还有死了再来的机会。
他很珍惜这条命。
他开始早睡早起、定时锻炼、乖乖吃饭,落在别人眼里的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不过是因为他想长长久久地多活几年。
活到八十岁、活到一百岁、活到一百二十岁。
多活好多好多个二十五年。
去做好多好多想做的事。
可等天亮了他又觉得好疼。
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很疼,被人满怀恶意地说“你不如去死”很疼,被渣土车碾过身体很疼,被洒进大海被游鱼啃噬被沉入海底都好疼好疼。
太疼了,所以想要别人也这么疼上一疼。
每当这时候他甚至会生出诡异的快感,会觉得幸好死了。
受害者死了作恶的人就永远不会有赎罪的机会,等一切真相大白,当初冷眼旁观或者火上浇油的人无一例外都会知道自己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
人心本就善变,他并非没有粉丝,他不是平平凡凡随便死了没人在乎的存在。
当时指着他破口大骂说他玷污了电竞辱没了他们期待的粉丝只要知道他无垢,转瞬就会回来替他伸冤帮他叫惨。
他或许会成为几天的热搜爆词,而后继续淹没在历史长河里。
可这不妨碍“Polaris”这个名字会成为无数人午夜噩梦。
它无垢、无暇、不染尘埃、高悬银河,在天上俯视人间荒唐闹剧,就算死亡也是沉没海底深渊,连一丝骨灰都不会落入土地,施舍一个吊唁哭丧的机会。
喻辰觉得自己残忍极了,可能生了病。
可又很痛快。
但他发现有人好像比他病的更重,而他甚至只是想一想这人可能要做的事就会觉得钻心的疼密密麻麻地在心脏上撕扯。
喻辰看见MOON休息室的门扉,轻声开口:“复制高空跌落王冠染尘,奖杯成为作恶的代名词,曾被喜欢的所有品质转瞬成为攻讦的污点。”
“复制又一个人造神明的陨落。”喻辰笑了笑,谈天说地一般,丝毫没有这些话一旦传出去会造成无可挽回后果的意识,裴俨推开门,他跟着进去,找到自己的背包,拧开一瓶矿泉水。
“我忘了我想走的路你都走过了。”他笑,“你确实没必要苦心经营慢慢筹谋,你现在已经是裴神。”
矿泉水瓶在手里转了一圈,喻辰要递过去却又灵巧地收了回来,而是往后一靠,半倚着沙发扶手,抬眸笑望向裴俨,很轻松的语气:“只是我有些好奇,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打算的呢?”
这种……不要命的打算,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良久,休息室内都没有回声。
场馆的人声鼎沸似乎与他们无关,MOON现役队长欠了欠身,抬手摁住自家小青训生的手背,接过那瓶已经拧开的水:“没多久,比你早不了多少。”
所以不要愧疚、不要慌张、也不要手抖。
不要用笑意伪装情绪,不要在他面前还笑得这么单纯天真好像不曾遭受过这世界上最大的恶意一般。
不要像淤泥里长出来的纯白花卉,不要为自己那一点点带着微末恶作剧想法的念头而犹豫自责,不要觉得自己是错的。
不要被洗脑,不要自我麻痹,不要相信他们给你灌输的罪名。
星辰本就该高悬于天。
作者有话说:
二
第34章
岑浩浩推开门进来, 二话不说先脱了外套。
他热的要死,一点点都不明白队长怎么能面不改色地在八月的天气下套上一件队服打完整场比赛。
天知道他下场的时候手心都在冒汗了好吗!
——热的、吓的、慌的……
小青训生坐在角落沙发里低着头玩手机,裴俨垂眸按压着手腕神经, 听见动静撇过头扫了一眼:“许医生到了吗?”
岑浩浩面色一凝,来不及思考这间休息室里不太寻常的气氛,直接问道:“老大你不舒服?”
裴俨点头:“有点儿。”
喻辰听见‘医生’两个字的时候就分出根神经留意裴俨那边的情况, 这时候突然听见肯定的答复, 手指都顿了一下,不自觉抬眸望了望他。
裴俨靠陷在沙发里, 上半身线条流畅漂亮, 微微仰着头, 喉结突起的角度恰到好处。
他笑了笑,半真半假地:“打了一架, 手疼。”
喻辰眼皮一跳。
江焕已经将视线落到了他身上, 打量探究的目光藏都不藏:“跟他?”
裴俨不置可否。
江焕嗤笑道:“撒谎好歹也扯个能帮你圆的人。”
裴俨反问:“他怎么不能圆了?”
江焕白道:“他那小身板打得过你?连浩浩都打不过吧。”
喻辰从来没被人这样看不起过, 稍稍怔愣几秒之后,脸红了几分。裴俨却笑得很是过分, 声线慵懒地像是刚录完什么非礼勿听的广播剧一般:“他厉害着呢,我可打不过。”
陈威刚进门就听见这一句,差一点儿一头撞到了门框上,见鬼似的抬头看了看休息间上的战队名, 又向里确认了一下队员是不是自家那几个小兔崽子。
最终将目光投到喻辰身上:“……他?”
喻辰:“……”
他就很冤。
喻先生根本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惹得裴先生不开心了,要这样打趣他。
他只不过猜中了裴俨的心思,又未加修饰地直接说了出来而已,并非添油加醋, 也没有妄加揣测。
在喻辰的潜意识里, 如果这世界上能有人跟他这么合拍, 不需要张口就能猜中自己全部心思,他开心还来不及,会将对方视作特别特别重要的人,分他糖果,和他浪迹,与他同衣。
而不是像裴俨这般,私下冷冷淡淡地一句话不多说,人前笑靥如花胡乱打趣招惹。
害得自己有理也说不清。
怎么说都很可疑。
裴俨笑得开怀,陈威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再去追究自家小青训生疑似打了队长这桩高压线。
反正联盟监督员也不在,自己家里小打小闹只要不传出去就屁事没有。
……况且他压根不信夏晨那小身板能打得过裴俨。
小裴心情突然雷雨转彩虹了,竟然有心情在这开玩笑,看来刚刚那一场比赛他打得很爽。
陈威想到自己刚刚一路走来看见的各家战队,默默在心里点了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