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成为柔弱虫母(36)
时蕤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眸子干净又漂亮,眼型弯起来是月牙,就像是一叶软软的水。
伊延朝着他眨眨眼睛。
怀揣着希望抵达的坐标点非常的、相当的不如人意。
爆炸声的剧烈动静就算是时蕤他们离得远都听得非常真切,炮火的闪光照亮了整片星域上方乌黑的穹宇,轰隆隆的震响无比可怕,火焰波涛似的缭绕狂乱蹿腾空,烟雾乱滚。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面色惨白如纸。
“是谁干的?!”
“完了、全都完了……”
“明明愚人舟和黑鹰的人都在啊!究竟是谁这样丧心病狂!!”
时蕤还处于状况外,他第一次见到这样震天动地的场面,脑瓜子都是嗡嗡的,俏丽红润的脸蛋刷的一下就白了。
他看了看包括切西尔在内等人的神色,无一例外都很难看。
伊延的终端发出了信息:“愚人舟背叛了我们,在坐标点埋下了许多炸弹,速离。”
在场的人都听到了这条信息。
“艹!”巴特都忍不住爆了一句粗话。
“这个疯子组织,该死!他们都是群傻*吗,以前怎么没发现愚人舟已经穷凶极恶到这地步了?服fu**ck!!”
切西尔眉目沉沉,琥珀色的眼珠沉淀着说不出的晦暗。
他盯着外面的混乱,缓缓开口:“不止。你们看,愚人舟甚至还有很多的资源都在那艘星舰上,人也是。”
他们顺着切西尔的话往外看过去。
寄生种迅猛地袭来,活像是在岸头涌来的深黑海浪,不断地扑过去,黑黢黢的,十分吓人。
它们直朝着紧靠着坐标点出口的愚人舟一众疯狂奔去。
待在星舰里面的人在寄生种发疯的进攻下不得不跑出来抵挡,一阵兵荒马乱,连带着他们头目也在狼狈抵抗,防守后撤,但显然是在做无用功——
寄生种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他们拼命地跑着,却被吞没进去绞了进去,不见半分影子。
溃散、混乱,连星舰中的资源都没被放过。
在寄生种堆只有丧生这一个可能性,血迹斑斑的尸体、被啃噬后伸出来的断臂,漫天的血红色,仿佛是绞肉机一般,光是目睹这一幕都让人毛骨悚然。
时蕤有些反胃。
四面八方都有猛烈冲来的寄生种,如小山般将他们团团围住,舰队的身影悬浮在空中,都显得尤其的渺小。
在这种情况下,似乎都只能绝望地等死了。
厄瑞波斯赶紧出言安慰时蕤:“妈妈,我会保护你的,不要害怕。”
卢卡斯不是个会说话的,他只是沉默地往时蕤身边一站,周身威压带来的安全感就很足。
“愚人舟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巴特不解地问。
切西尔从背后拔出了刀,轻轻地擦拭着,他的姿态还是那样吊儿郎当,面无表情地说:“现在谁还能管得上愚人舟的那些歪心思,把这些精力留着杀掉那些寄生种,回去之后再好好地找罪魁祸首算算账!”
伊延笑了声:“是啊,这个情况,也由不得我们独善其身了。”
巴特插嘴:“咱们今天就没个孬的。虽然我平时都是负责侦查那一块的,但也不是没有战斗能力,总不可能看着普通人遭殃吧。”
卢卡斯和厄瑞波斯没什么情绪,对这种热血澎湃的场面更不曾做出任何表示,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时蕤。
伊延在时蕤准备说话前,说:“我们不能再坐舰船了,很容易成为靶子。因为那些长出翅膀的寄生种会在第一时间将舰船作为攻击的对象,他们比那些只会在地上冲锋陷阵的寄生种更可怕。”
“我和他们先去引开寄生种,你待会儿看准时机逃走。”他转过脑袋,认真地跟时蕤说。
不愧是在夜色里面工作过的家伙,只要抓住时机就在献殷勤了。
切西尔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伊延连面色都不变一下。
时蕤问他:“你们能对付那些寄生种吗?”
他刚刚亲眼目睹了寄生种残忍分食愚人舟下属的那一幕,现在心里还慌慌的,冷静不下来,手指都在打着哆嗦。
他压根儿就不清楚切西尔他们的实力,但应该是比愚人舟强上不少。
可就算是这样,单看愚人舟只能抵挡个几分钟,他们就能力挽狂澜么?
根本不敢往下深入思考。现实就像是沉沉的阴翳压在心头,他连眉眼都带了散不去的忧愁。
切西尔扯了扯嘴角,说:“收起你那新丧丈夫的小寡夫模样,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准真能逃出去。别把我跟愚人舟那群废物混为一谈。”
厄瑞波斯瞪了一眼在这时候还要嘴上占便宜的切西尔,哼了声:“撒谎。”
那就是死亡率很高了。
时蕤这时候就转过脑袋,眼巴巴地盯着卢卡斯看。
此前的回避、疏离与躲闪在这一刻全都烟消云散。
卢卡斯竟在心头升起几分不太合时宜的窃喜与愉悦,对他挚爱的母亲说:“妈妈,您是虫母。您不需要迟疑、顾虑,只要您一声令下,哪怕是让我去死也是种恩赐。”
“虫族生来若是不能为虫母分忧解患,同废物无异。恳请您,随意使用我。”
厄瑞波斯也垂下自己的头颅,恭敬道:“厄瑞波斯也如此,妈妈,请您下令。”
……
同在流浪星域,距离时蕤等人不远处的一艘舰船上。
里面的人和流浪星域的大多数居民都是格格不入的,从外表看,他们显然大多来自于其他星域,面容中都带着痴怔和悔意。
没能早日从这个鬼地方离开,谁知道最后连自己都要搭在里面了。
有一行人正架着自己的各种摄像设备,行尸走肉般操纵着手中的机械。
其中一位面容疲惫倦怠的青年转头跟众人说了句:“既然来到这世上一场,多少留下点自己的痕迹吧。”
这就是正在直播的阿昭。
他们从事的工作本来就是在危险地带拍摄纪录片,是将脑袋拴在裤腰带的活,早就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心理准备。不过人在赴死前,总是不能理所当然要求他们坦然应对。
他们点了点头,比起刚才的如丧考妣,现在面色平静了些。
阿昭转过头,面对镜头跟观众说:“我本来是准备呼吁各国尽力救援的,虽然星盟已经安排了人过来转移难民,但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一定会有些糟糕,这个时候只能拜托各国都出一份力,打散流浪星域的人到各过的。可惜没想到,我这个设想最后都无法实现了……”
直播种的青年苦笑一声,目光里有说不出的哀恸。
“现在想想,有什么遗言还是全都早早地交代了吧。我孤家寡人一颗,没什么可说的,就把位置让给其他兄弟们。”
一位中年男人迈入镜头中,看得出来他不怎么出镜,应该是幕后工作人员,在镜头前手足无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脸上露着憨厚的笑容:“我、我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但是我想到了自己的女儿,还是应该嘱咐这孩子两句。”
“依娜,你快要去上自己喜欢的烹饪学院了。爸爸想告诉你,这个爱好很好,不要更改。也不要为了报仇去上不喜欢的军校,还是选自己爱好的,努力过未来的生活。”
他只说了些简短的话,就把位置让给了身后的人。
一个接一个,在屏幕前对父母、妻子丈夫、孩子流露真情,缓缓诉说。他们没能说出什么长篇大论,金章玉句,都言简意赅结束了生命中最后想说的话。
“妈妈,再见。”
“笨蛋,找个其他喜欢的人吧……”
“对不起,呜呜呜。”
“…………”
也许是知道这一次是必死的结局了,大家一扫刚才低迷的情绪,微笑着说起将来消灭寄生种的日子,像是在话着平日里的家常。
有低低的啜泣从摄像外传出来,那是一种绝望的、发自内心而又完全不作假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