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后,亡夫他又活了(122)
“走吧,这屋里血腥气太重了。”周远洄道。
“我想,看他一眼。”喻君酌说。
周远洄并未阻拦,只帮喻君酌紧了紧披风。少年来时穿的那件红色的披风已经染血,如今身上穿的这件靛蓝色的,是周远洄的。
喻君齐被人抬回来时,他没让喻君酌看。
饶是他这样见惯了生死的人,在看到喻君齐后背的伤口时,也不由觉得心惊。活生生将卡在脊骨中的箭撅出来,还是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喻君泓可比他狠多了。
想到那箭原本是冲着喻君酌来的,周远洄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没当场暴起。
此时。
喻君酌慢慢走到了喻君齐旁边。
喻家二公子趴在铺盖上,露出几乎没有血色的脸颊。许是听到了动静,他抬了抬眼皮,但很快又昏了过去。
喻君酌叹了口气,没说什么。
看到此情此景,他并不觉得畅快,只感受到无限的悲凉。
不过是一个世子之位,没有又能如何呢?
喻君泓竟然会两次对他动了杀心……
周远洄怕他伤怀,强行搂着人出了营帐。
昏迷中的喻君齐恍恍惚惚做了个梦,梦到了许多他未曾经历过的事。他梦到喻君酌并不是如今的淮王妃,而是个无人庇护的少年,还被送到了武训营。
他见不得对方在父亲面前那副讨好的模样,便费尽心思刁难欺凌,还伙同武训营里的玩伴殴打辱骂喻君酌。好几次,喻君酌在街上被刘四他们踹倒在地拳打脚踢时 ,他就坐在不远处的茶楼上观看。
等几人打够了,他再花银子请人吃茶。
很长的一段日子里,约莫是半年,又好像是更久,他都以欺凌这个弟弟为乐。喻君齐自己都没有想过缘由,可能是因为看对方不顺眼?可能父亲无意间夸了对方一句什么?也有可能就是府里的下人说了句“嫡出”之类的话。
具体的缘由,喻君齐自己都忘了。
后来,似是腊月的某一日。
他听说兄长买通的杀手准备动手,生怕出了岔子,就支走了侯府的马车。
他在梦境中看到喻君酌倒在雪地上,流出的血把那一小块地都染红了。
冰凉的寒意自梦中浸入他的身体。
喻君齐恍然回到了中箭时那一刻。
彼时他也倒在雪地里,浑身动弹不得。喻君齐终于知道死亡是什么感受了,恐惧,寒冷,无助,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然后他听到了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对方一手按在了他肩膀,开口时却是大哥的声音。
是大哥!
喻君齐以为自己得救了。
他说不出话,拼命发出呜咽想要引起大哥的注意,可对方竟没有认出他来,径直去拔他背上的箭。
好疼。
一次不成,他的大哥又试了第二次。
箭头撬开他的脊骨,倒刃生生划开了他的血肉。
太疼了。
那可是他的大哥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喻君齐欲哭无泪,心中怨恨又茫然。
他只是穿了喻君酌的披风而已。
他有什么错呢?
彼时……成郡王喝茶时无意间弄湿了他的外袍,喻君酌见他身上湿了又要去猎场,就把身上的披风给了他。一开始喻君齐也没想穿,他觉得红色太张扬,而且他不想穿对方的衣服。
但成郡王的一句玩笑,让他改了主意。
“你们兄弟俩身量差不太多,你要是穿着君酌的披风,说不定旁人都能把你错认成是淮王妃呢。”
把他认成淮王妃?
那他到了猎场里,定然会被人百般礼让吧?
喻君齐记起他此番来冬狩的目的,是为了表现一番,引起皇帝的注意。以他的实力,若想脱颖而出定然不容易,有人相让就不同了。
一念之差,喻君齐便接过了那件披风。
为了让人分辨不出,他还故意弄了条围巾挡住了脸。
若非如此,喻君泓未必认不出他。
这算什么呢?
这是……报应吗?
喻君酌的营帐用来安置喻君齐,他只能挪到了成郡王的帐中。
周远洄让人在屋里多点了个炭盆,把喻君酌抱在怀里捂着。许是京郊太冷了,少年身上一直捂不热,冷得叫人担心。
“就不该叫你来。”周远洄多找了条毯子把人围在怀里,一手慢慢探进了喻君酌的衣服里。他的手是热的,因此喻君酌并未抗拒。
男人指腹在喻君酌脊背上一寸一寸地抚过,像是在确认着什么似的。
“受伤的又不是我,你摸我脊骨做什么?”
“害怕。”周远洄轻描淡写地道。
但他过于紧张的举动,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你今日不是说好了不来吗?”喻君酌问他。
“本王不来,谁敢这么抱着你给你取暖?”
周远洄看着怀中人的眉眼,总觉得对方眼中带着点怆然。于是他忍不住凑近,在喻君酌的两只眼睛上,分别落下了一个吻。
“你想办的事情,算是办完了吧?”周远洄问。
“不算。”喻君酌眸光微凛:“我要去永兴侯府,亲口告诉我爹。他的大儿子想杀他的小儿子,却错手伤了他的另一个儿子。”
上一世喻君酌死后,并没有机会见到父亲,因此不知道永兴侯在失去儿子时是何种神情。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这一次他应该是能看到的。
他一定会看着对方的眼睛,亲口告诉对方这个噩耗。
他很好奇,自己这位父亲得知同时失去了最疼爱的两个儿子时,是悔恨更多,还是懊恼更多。
第61章 周远洄把人抱着,只觉十分不甘
喻君酌被周远洄抱着暖了一会儿, 身上总算渐渐有了暖意。晚饭后,他抱着手炉去了一趟关押喻君泓的营帐。
喻君泓被缚着手脚,营帐内外都有人看着。
经历了大起大落, 他的情绪已经渐渐冷静下来。他现在唯一想不通的事情就是,喻君酌是怎么提前识破他的?
设计这么一个局, 还把喻君齐也扯了进来,绝不会是临时起意。他忽然想起了数日前,喻君齐曾问过他一句冬狩之事,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对方就已经开始入局了。
可他今日动手是临时起意, 并非提前谋划, 喻君酌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知道。除非对方知道他此前所为,猜到了他的心思,故意为他挖了这个坑。
说不定,这次冬狩都是特意为他准备的。
喻君泓脊背发寒,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个三弟心思竟如此之深。
帐帘被挑开, 喻君酌被两个护卫带着走了进来。
少年看向兄长的眸光冰冷疏离, 丝毫没有从前的温情。
“你是来奚落我的?“喻君泓问。
“你做这一切,仅仅是为了世子之位吗?”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可真轻松啊。”喻君泓苦笑:“你是淮王妃, 有淮王殿下庇护,陛下也赏识你。世子之位, 你当然看不上。”
喻君酌看着他, “是啊, 我确实不放在眼里。”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争?”喻君泓问。
“你若是来找我说你想要, 我定会带着赤金令去面见陛下,求他将世子之位赐封于你。”喻君酌道:“可是你宁肯找人杀了我,也不愿问问我, 为什么?”
喻君泓双目骤然一缩,竟是被问住了。
是啊,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去求喻君酌让给他呢?
以他这个弟弟的性子,多半不会和他争抢的。
是他以己度人,还是不愿放下那可笑的自尊心?
喻君泓双目通红,一时之间几乎被懊恼淹没了。若他一开始就坦然地去找喻君酌,说不定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君齐也不会就此成了废人。
“你既然知道我的心思,为何不主动让给我?”
“呵。”喻君酌险些被气笑了。
若对方不是上一世雇凶取他性命之人,若对方这一世没有再朝他动手,或许他真的会那么做。可喻君泓两世加起来,对他动了三次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