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赎罪(奇幻)(21)

　　臆虫，一般寄生于人体，让人看见最不想看见的东西，以人类的负面情绪为食，越容易产生负面情绪的人就越容易被寄生，自负的、暴戾的、软弱的、绝望的……这些充斥着负面情绪的个体就是它们最好的巢穴。
　　顾清源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
　　他原本以为，封哲死了的话他就可以和简天祺在一起了，所以他一直看着封哲在自毁的边沿试探，他早就从叶一的口中听说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已经发生过的事的影响力不会消失，如果要强行改变，那些事必定会转嫁到另一个地方……
　　因为顾清源和封哲的关系好转了，所以封家内的关系出现裂痕；因为简天祺没有遭遇到这些事，所以这些事就发生在了封哲的身上。
　　这是报应。
　　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顾清源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第四十三章

　　“咣当”一声杯子摔碎在地上，简天祺看着脚下的碎片，忽然无来由地心神不宁。
　　是发生了什么？
　　他匆匆去拿起手机拨通封哲的电话，除了忙音就再听不到其他。
　　他再见到封哲，是在半个月后的封家。
　　这段时间他一直见不到封哲，打电话也没人接，他不知道这是他家人的意思还是他的意思，但他是第一次这样被他们拒之门外。
　　在封哲的房门口，简天祺看见了因为意外导致腿部受伤而坐在床上的封哲，进门时看见那低着头憔悴的模样，和简天祺印象里的封哲截然不同。
　　为什么？
　　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算是之前受伤入院时，封哲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阿哲，你到底怎么了？”简天祺焦急地快步走了进去，可封哲没有回答，甚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
　　没有解释没有倾诉，没有回答简天祺的任何一句话。
　　有的只是旁若无人的冷漠。
　　就好像划了一个圈，把简天祺隔离在外。
　　他一点点都无法靠近。
　　“哥，唐医生来了，”封晴走了进来，又对简天祺说，“现在不太方便，你回去吧。”
　　简天祺没办法，只能离开。
　　回头了几次，在踏出房门的一刻，简天祺忽然听见了封哲的话。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他猛地再一次回头，以为是自己的听觉出了问题，可他只看见封哲动了动唇，虽是依然没有看向他，但像是极费力地对他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我累了。”
　　恍惚地走出了封家，简天祺停下了脚步，身体却在微微地战栗，或是不安或是害怕或是无法理解，他连声音都在发抖：“我……应该怎样做？”
　　从两人试图努力去改变到现在被彻底地否定，简天祺一下子失去了方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更不敢想象再无法接触封哲的未来。
　　有人影停在了简天祺的跟前，他缓缓地抬头，看见了顾清源的脸。
　　“没事的。”顾清源说。
　　简天祺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如果可以，他现在只想要任性地大哭一场。
　　“今天感觉怎样？”唐成宇走进了封哲的房间，在旁边坐了下来，像很多医生为患者做心理治疗一样耐心地问。
　　封哲没有回话，放在腿上的两只手却渐渐握紧。
　　“放松一点，”唐成宇说，“当我是你的朋友一样说话就行。”
　　封哲慢慢抬起了头望向他，憔悴的面容里是黯淡的眼瞳，他问：“你到底是什么？”
　　也许是因为封哲自己也被侵蚀了才发现了这个事实——
　　倒映在封哲眼中的并不是人，而是由无数绒毛一般细小的漆黑虫子组成的一个“人形”。
　　唐成宇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构成世界的本就不止生人活物，鬼灵妖异随处可见，它们或隐去了身形，或是在你眼前你却察觉不到。
　　虽说人类与妖怪早就有了和平协定，但群居的附生妖只有族群意识而没有个体意识，它们为了族群的繁衍会对协定视若无睹，而不会放过任何“食粮”。
　　“‘我们’是什么？”黑影般的人形散开成一个巨大的黑色虫球，“你就用你的眼睛去看。”
　　话音落下的一刻，封哲整个人已被那虫球彻底吞噬淹没。
　　“封总，你再不起来准备，九点钟的会议就要赶不上了。”
　　从寂静的黑暗里，意识逐渐清晰的封哲恍惚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是谁？
　　封哲睁开了双眼，就看见了一个身影正在忙前忙后。
　　“好了，起来了就该去整理衣着了。”那人将一身新衣递给封哲。
　　封哲没有立即接过，他怔了怔，眼前的人是顾清源，却不是十年前的模样，而是他本有的如今的模样。
　　封哲又扫视了一眼四周，是酒店的房间，他低头看向自己心脏的位置，没有刀，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顾清源说，“你昨天在酒会上喝多了，我去给你泡杯醒酒茶。”
　　“顾清源，你不恨我吗？”封哲接过了顾清源手里的衣服，在顾清源转身过去的一刻，他忽然脱口而出。
　　“恨？”顾清源回过身来，表情带着疑惑，“你在说什么？”
　　“封哲，到你发言了。”会议室里，旁边的人用笔在封哲的手边敲了一下，封哲这才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旁边的人，是Leo Kan。
　　“……为提高管理团队的执行力，我认为应该……”
　　“董事局会议都心不在焉，别以为当上总裁就可以飘了。”会议结束之后，Leo Kan在旁边收拾好文件，站起身的同时说了一句。
　　封哲抬头看向他，眼前的人还是和以往一样的盛气凌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内。
　　所有人都是原本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所以，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吗？
　　“阿哲！”
　　午间的公司大楼外，封哲忽然听见了叫唤的声音。
　　封哲立即循声望去，这声音他绝不会忘记，因为这是他的声音——
　　封哲看见简天祺趁着绿灯从对面马路跑了过来，最后停在封哲的身前。
　　“本来想打给你的，但是电话没电了，”简天祺笑容灿烂地说，“一起去吃午餐吧。”
　　封哲难以置信地看着简天祺。
　　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那么为什么……简天祺会在这里？
　　十年后，简天祺明明已经不在人世了。
　　眼前的简天祺比十年前成熟了一点，但神情动作还是那个熟悉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简天祺好奇地看着封哲呆呆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在想工作的事情吗？”
　　封哲忽然握住了简天祺的手，用力地，切实地。
　　简天祺被封哲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要问封哲在做什么的时候，就看见了封哲安心的表情。
　　“太好了。”封哲看着简天祺，嗓音里带了一点点哑声，像是哽咽的声音。
　　他的手心正感受着简天祺的温度，这是活着的人才有的温度。

　　第四十四章

　　“总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是不是最近工作的压力太大了？”午餐过后，简天祺一边上车回去一边唠嗑，“对了昨天我看你上电视了，我实话说啊，有些明星都没有你上镜呢。”
　　“是吗？”封哲笑了一声。
　　“对了差点忘了。”简天祺停下了扣安全带的动作，忽然向封哲靠近了过去，在这安静的停车场里，没等封哲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封哲的唇上烙下了一个吻。
　　“饭后吻。”简天祺离开了封哲的唇，笑着说。
　　自然得就像恋人间的亲昵一样。
　　“我们……”封哲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我们交往多长时间了？”
　　“什么啊，你竟然忘了吗？”简天祺一边一副不满的样子叫嚷起来，一边扣好了安全带，“都七年了，一开始我还以为你会果断拒绝的，可是你考虑了一段时间之后竟然答应了。”
　　“也奇怪，明明怎么看你都不像是gay，”简天祺伸手过来，捧着封哲的脸看着他，“我以为一定没戏的。”
　　那眼里，只倒映着封哲一人。
　　七年是什么概念？
　　七年可以让两个人从热恋的情侣变成亲人，所以简天祺才会这样自然地和他亲近。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晚，简天祺热情地拥吻上封哲，而后被封哲反过来侵略过去，两人身上的衣衫逐渐褪尽，而后彻底地结合在一起。
　　再无障碍，再无阻隔，有的只是再无隐瞒的彼此。
　　爱是什么？
　　这或许就是爱。
　　“啊，”简天祺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叫了一声，“这附近是……”
　　这天傍晚的路上，车减速了，最后拐入了一个海滩的路边。
　　简天祺下了车，还把封哲也拉下了车。
　　看着眼前的风景，封哲有些愕然。
　　海浪冲刷着沙滩，翻滚的声音一阵阵轻撼着耳膜。
　　“还记得这个地方吗？”简天祺在沙滩上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对封哲说，“这是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也是我对你表白的地方。”
　　简天祺走过来拉住了封哲的手，向着海滩走去。
　　“是开始也是结束，”简天祺说着顿了一下，“我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封哲伸手触碰上那张脸，那张总是带着灿烂笑容的脸却在他触碰上的一刻，在他的眼前从尸斑产生到迅速腐烂，不过一会儿就只剩下了一副森森白骨。
　　“可以吗？”白骨问。
　　骤然的夜风袭来，吹醒了臆虫造的梦。
　　封哲睁眼，看见了满眼星河，仿佛触手可及。
　　“不要！阿哲！你快回来！”有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封哲缓缓地回头望去，就看见了简天祺的脸。
　　慌乱焦急激动的，仿佛将要失去很重要的东西一样。
　　封哲又望向自己脚下，是隔了很远距离的细长街道和细小街饰。
　　没有恐惧，没有忧虑，封哲的内心从未觉得如此平静。
　　而后，失去平衡的身体开始向下坠去。
　　却被猛地扯住了下落的轨迹。
　　封哲抬头望去，看见了正拼尽了力气拉住自己的简天祺，他看见了简天祺眼里满溢的眼泪。
　　“不要放手……”简天祺咬着牙。
　　“封哲！把另一只手伸给我！”又有另一个人从上面伸了手过来。
　　是顾清源。
　　“我想起来了……”封哲伸出了另一只手，没有拉住顾清源的手，而是要将简天祺的手拉开。
　　“不要、不要……”简天祺眼里的恐慌落在了封哲的眼里。
　　“活着和死去并没有区别。”封哲说着，终于彻底拉开了简天祺的手。
　　“不要——！！”
　　在简天祺的惨叫声里，封哲的身影开始向下坠去。
　　而几乎同样因为失去平衡掉下去的简天祺，则在最后关头被顾清源扯了回去。
　　惨白的脸，颤抖无法停止的身体，和震惊悲伤绝望到极点的人，因为被拉住了才没法到天台边上去，顾清源不敢放开他让他过去，他怕简天祺看见那情景会直接疯掉。
　　“阿哲……阿哲……”简天祺一边叫着封哲的名字，空洞的眼瞳里一边肆意溢着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