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天下(76)
知道他不是生病,若其松了口气,哈哈一笑,在他肩上拍了拍,“只是这样就受不了,等到出了海你可怎么办,听说海船更颠簸呢!”
宁云晋鼓了下脸颊,瞥了一眼若其道,“姐夫说得好像曾经坐过海船似的,若是小弟没记错,这还是你第一次南下吧!”
宗室子弟无召不得随意出京,身为亲王世子,若其这次确实是第一次坐船,他讪笑道,“你这小子越大越不可爱了。”
宁云晋推了推他道,“姐夫难得出京,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想必扬州是美的,不如出去游玩游玩,我去找间房歇息一会,要不晚上吃饭只怕是吃不下了。”
见他确实脚步虚浮,不愿意出门,若其叫人帮宁云晋准备了一间房,等他安顿好,便带着人离开了抚台衙门去游扬州了。
打发走若其,宁云晋先是真的在房里睡了一会,直到叶海来叫他吃午膳才起床。午膳并没有大办,除了文禛那里开了宴,其他人都是送的餐。等到吃完饭,宁云晋这才叫来叶海,叮嘱了他无论什么人来找自己,都要说自己在房间休息,然后一个偷溜出去消食了。
以宁云晋现在的能力,若是他存心要躲避,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发现他的行踪。他一路用极快的轻功出了扬州城,直到寻得一处没人的地方这才放开了手脚,开始实验自己现在掌握的力量。
大宗师之威超越了宁云晋的想象,等到自己真正站在这一阶层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些大宗师甚至连皇权都敢于挑衅,也丝毫不在乎来自朝廷的威胁,同时为自己两次从大宗师手上逃过的侥幸捏了把汗。
曾经江湖上流传过一句话,那就是能杀死一名大宗师的人只能是另一个大宗师。
即使是皇帝又如何,也许能有千万人保护,可是他却永远只能防守——毕竟不可能无论到何处都带着成百上千的人,大宗师的内力或者不是源源不尽的,无法突破千万人的保护杀死皇帝,但是也不可能被这些人围杀,一个大宗师存心要跑是没有人追得上的。
到了大宗师这个层级的人,他们就是这个世界上的神,可以活得随心所欲,让一切顺着自己的意思来进行。
宁云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真的想杀文禛,即使他身边有那么多人,自己如果潜伏起来偷袭,也总能找到机会的。现在想来,毕沧浪和吴谦一没有动手,肯定是因为有别的考量。
毕沧浪不动手的原因,宁云晋能猜得到,他当年被欧侯师傅重创,这些年不但伤没治好,还频繁动手,只怕境界已经不稳,轻易不敢再出手。而吴谦一则是利益不够,杀死文禛这个皇帝,他以及他手下的反叛势力能够得到的好处太少了。
即使文禛驾崩,也是鸿明顺势上位。作为太子,他不可能会甘冒风险和吴谦一他们合作。就算没有鸿明,换其他皇子上位,可即便是最叛逆的鸿皙对文禛这个父亲也还存有孺慕之情,他们作为新皇上位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清除叛党。
像这样搅和半天,却为别人做嫁衣的事情,吴谦一他们所在的势力自然不会做。此时宁云晋也就更清楚自己在对方阴谋中的作用,只要能跳动起自己对文禛的怨气,又证实自己真的是大皇子,那么自己这个“失忆”的人傻傻弄不清楚状况,只要为了权势跟他们开始合作,就再也摆脱不了,将会被抓着把柄,推上皇位,当个傀儡皇帝。
越发清楚对方的目的之后,宁云晋冷哼一声,他们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可惜永远不可能实现了。
宁云晋在城外待了两个时辰,这才掩饰了一下被自己内力弄得乱糟糟的痕迹,原路潜回房间。他换掉身上脏了的外袍,这才将叶海叫了进来询问。
“我睡觉期间,有人来吗?”
叶海连忙回答道,“皇上有派人送了一些点心,再有就是抚台大人的大管家来通知晚宴的事。”
宁云晋正是看到了桌上的点心才发问,知道没人发现自己离开的事,便放下心来。看看日头已经不早,便让叶海弄些热水,等到沐浴后,开始更衣穿戴为晚上赴宴做准备。
为了迎驾而准备的洗尘宴自然是热闹的,当宁云晋换上自己三等伯的礼服,手上拿着一把折扇,头戴玉冠,脚踏珠履走进人们视线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番注目。
即使宁云晋已经淡出了朝廷,不过他仍然是话题的焦点,打量他的人不在少数。
像这样的赐宴,自然不可能是开席面坐圆桌,而是两人一几。文禛高高在上坐在正中,在他左手位置是江苏巡抚,宁云晋和若其共用一几,坐在右手。
在宁云晋的对面坐着的是礼部侍郎黄治中,按理说他也是从二品的官儿,即使是和江苏巡抚同坐也可以,但是他与杨让功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往来,虽然没有具体证据证实他是叛党没办法让文禛一撸到底,文禛最后只能挑了他的错处,将他降级三等留用,如今三年多也才刚恢复到从三品而已。
说起来宁云晋与黄治中也算是有几分渊源,因为他正好是宁云晋当年殿试时的主考官之一,在官场上这样的关系也可以称得上座师,当初宁云晋还在朝为官的时候,对他还免不了要多几分尊重,要不是现在他还挂着失忆的名头,见到黄治中就要多几分礼让。
等到文禛宣布开席之后,各人纷纷开始用餐。随着一阵丝竹声响起,九个披着淡红色纱衣的女子伴着香风开始翩翩起舞。
扬州闻名天下的除了美丽的西湖,再就是美丽的女子。能够被选中进入表演的这九个女人,无一不是美的,或者妩媚,或者妖娆,或者清纯,或者高洁,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
其中八个女子的手中各自拿着不同的乐器,簇拥着一个抱着琵琶半遮面的女人,那个女子虽然只露出一双明眸,那双眼睛却仿佛会说话似的,明明只是视线匆匆扫过,却好像无比深情。
她的琵琶和舞姿更是一绝,虽然舞着、跳着,可是乐声却丝毫不乱,每弹奏一段乐曲,她就会脱去身上的外袍或者扯掉头纱,露出一身勾勒出玲珑身材的劲装。
一曲未尽,女子身上已经只剩下面纱和贴身的劲装,虽然整个舞蹈都没有丝毫j□j,宁云晋却觉得比后世的脱衣舞还要香艳,就连他都忍不住被吸引的视线,更不用说那些官员们,视线早已粘在女子身上,等待她的下一个动作。
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女子吸引的时候,宁云晋摸出一颗药丸,随手弹进身边那桌人的酒杯中。当他再次将视线望回到女子身上的时候,宁云晋却看到对面的黄治中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自己。
此时那女子双膝跪地已经将琵琶放置在地上,纤纤玉手取下脸上的面纱,仰着头望向文禛,娇滴滴地道,“小女子凝霜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女子也不知道怎么生的,那花容月貌已经美到了极致,精致的脸如同老天爷最完美雕塑。如果说宁云晋的容颜是夺目的太阳,这叫凝霜的女子就如同天上的皎月,单以面貌而言,两人居然可以平分秋色。
只听席间突然不约而同的出现了一声“嘶”地吸气声,那是看清了凝霜面容的人发出的赞叹。她如今正伸展着身子跪在地上,贴身的劲装将她完美的曲线展现了出来,不少人都看得浑身发热,舌干口燥,忍不住端起手边的杯子一饮而尽。
宁云晋旁边那桌的两人自然也是如此,被他动了手脚的那杯酒被卢飞河喝进了嘴里,一杯酒入腹,卢飞河只觉得双眼发黑,一头栽倒了桌上,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卢飞河这些年不算得志,虽然儿子再度与太子交好,可他的官途依旧不顺畅。不过卢家到底也是有家底的,好吃好喝之下,卢飞河吃成了一个胖子,他这一头撞伤桌子,动静可不小,立刻引起了人的注意。
“发生了什么事?”
“卢大人怎么晕倒了?”
不少人惊讶地探头张望,卢飞河旁边那人更是惊讶,大声道,“卢大人怎么才喝一杯酒就倒下了?”
宁云晋装作好心,上前扶了卢飞河一下,又替他把了下的脉,顿时惊讶地道,“卢大人的脉象有异,似乎是中毒了!”
他的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由自主的望向的江苏巡抚。
文禛站起身,果断地道,“来人,将卢卿送入内室,宣太医好生检查……”
就在这时,那一直跪着的凝霜突然将琵琶的底座掀开,摸出里面的东西朝着地下一摔,白色的烟雾顿时弥漫出来,阻隔了人们的视线,她自己则跳了起来,双手夹着琴弦直奔文禛而去。
宁云晋一直盯着场中的动静,凝霜一动,他也抓着若其一起朝着文禛冲去,嘴里大喊道,“来人,有刺客。”
他的声音虽然大,动作却并不快,等他和若其冲到台上的时候文禛已经与那凝霜交手了几个回合。
文禛本来就不是那女子能一击必杀的,等到宁云晋和若其赶到,三人联手很快就将凝霜制服。
宁云晋与若其一人压住凝霜的一条手臂,将她摁住,文禛这才走上前,停在凝霜面前,满脸阴沉地问,“你是何人,为何来行刺朕?”
凝霜啐了一口,“狗皇帝!要打要杀,姑奶奶才不怕。”
大厅中的官员们今晚饭没吃到,小心肝却一直起起伏伏着,如今见刺客已经被制服,这才捂着胸口松了口气。
可这时候趴伏在桌子上的卢飞河却抽搐起来,先是口吐白沫,接着手脚、身体都剧烈着抖动着,吓得原本围聚在他身边的人纷纷躲开。
接着卢飞河突然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动着,但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得见卢飞河的眼睛是翻着的,看不见眼珠子,只有眼白,嘴里更发出野兽般的咕噜声,吓得其他人更是倒退了几步,骚动、议论更大声了。
这边的动静惹得文禛也抬头观望,更别说宁云晋和若其了,两人都扭头打量着卢飞河的异状,就是这一下松懈,凝霜整个人如同蛇一般扭动了一下,她这一动立刻挣脱了钳制,只见他就地一滚,捡起地上的琴弦,轻轻一抖,那琴弦就如同软剑一般直立,直接朝着文禛胸口刺去。
作者有话要说:爆发一下,趁着这几天比较空闲,赶紧收尾了过年~~~
第173章
凝霜的动作虽快,宁云晋要制止也不是不可能。但是好不容易才给她制造出来这么难得的刺杀机会,他自然是故意慢了一拍,并没有抢先出手。
反倒是若其,在察觉凝霜挣脱之后,立刻条件反射的去抓那琴弦。
这年头没有钢丝,琴弦大多都是丝弦,但是凝霜捡起的那根在注入内力后,不但没有被若其的掌风影响,还如同灵蛇一般丝毫不改其方向。
文禛从容地一脚踢起几案,在凝霜躲避时举起左手挡避在胸口。他这一挡让自己避开了要害,只是左手手心被那琴弦的尖端划出一条血痕。
凝霜见这次出击还没成功,俏颜微怒,但她是个机警的,两击不中隐身自然知道附近的高手将要过来,果断的放弃任务想要逃跑。她翻身就想要从乱糟糟的宴会场中脱身,她那一身功力极其可怖,即使被若其以及赶过来的侍卫阻挠也不见捉襟见肘,让她寻到了离去之路。
宁云晋估计这女子已经达到宗师之境,只有那几名奉供或者自己出手才能留下她,不过现在可还不是自己暴露的时候,他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听到有两人正悄无声息的赶过来,便故作不敌,撤出了战局。
凝霜并不恋战,逃出了正厅,她扭头回望了一眼,见那个定远侯正撕开自己内衬的衣襟想要为皇帝止血,便心中一定,知道自己虽然未尽全功,至少也完成了最初的目标,看准了早就安排好的撤退方向,想要逃跑。
若是真让她这么逃掉,朝廷的脸面也就丢光了,今日在家值守的两名奉供虽然姗姗来迟,却总算及时出手将人拿下。
接下来自然是文禛震怒,全城清查,凝霜的来历也自有人去审问。
手掌上的毛细血管多,文禛伤得虽然不深,不过血却留了不少,地面、桌子上都洒了一些,但是众所周知,只要血小板数量正常,保存不当的血是会很快干枯的。这年头不比后世可以用干枯的血做DNA验证,要想滴血认亲首先必须要新鲜的活血。
作为皇帝一举一动都有人服务,如果不是自己主动为之,或者遇刺这样的情况,一辈子能流血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得出来。对方能够豁出去牺牲像凝霜这种美貌武功兼备的顶级刺客,正是要制造出让宁云晋取血的机会。
到了晚上宁云晋自然而然的摸到文禛的船舱,他一进门便闻到浓郁的药味,视线便落在了文禛已经包扎好的手上,忍不住嗔怪道,“明明只要划破点血皮就成,何必弄出这样深的伤口。”
“伤口太浅,一下子就愈合了,哪有时间让你取血。”文禛动了动手掌,不以为意地笑道,“看着流了不少血,但并不妨碍行动。”
说着他拿出一个玉瓶递给宁云晋,“这是上药前取出的血。”
玉瓶雕琢得小巧可爱,只有成年男子两指宽,拇指长的大小,宁云晋对着灯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半瓶液体,忍不住皱眉道,“这也太多了,可别让他们得了别的空子。”说着,他拔开塞子,倾倒了几滴出来,直到只剩下小半瓶才罢休。
文禛哭笑不得道,“你这也太谨慎了。”
“总不能让他们钻了漏子,这里面能有两三滴的量我都嫌多了。”宁云晋边说着边将那玉瓶收好,“我总觉得这事透着点玄机,若只是要拿我身份做戏,又怎么会用我取去的血来验证?”
文禛琢磨了一下,便也反应过来,“你说得极是,他们想要弄到我的血,应该是另有所图才对。明日你去与他们见面,务必要小心。”
“只希望这次那幕后之人能够全部出现才好。”宁云晋眯了眯眼睛,“那迎宾楼明面上是挂在十四爷门下,但他才比我姐姐大一岁而已,哪里经营得出来这么大的买卖。”
“要不是怕打草惊蛇,我早就好好敲打敲打他了。等到这次回京以后……哼!”听到宁云晋提起自己那个十四弟,文禛眼里闪过一抹恨铁不成钢。他活下来的兄弟其实很多——先皇太能造人了,可太有能力的不敢用,心眼大的更不敢用,但是自家兄弟都不照顾的话,又容易让宗室寒心,只能勉强提溜几个出来充当门面。
所谓的十四爷,自然是先皇十四子,文禛同父异母的弟弟之一,永兴二十五年出生,满了十五岁就被文禛封了个郡王扔出宫。他母亲的身份不高,自身也不受先皇的宠爱,能力、个人魅力更是平平,文禛让他与自己的十六弟一起协管着内务府。。
十四爷在朝中并没有太大影响力,不过欺男霸女之内的劣迹到也不多,唯有一个大毛病贪财而已,只要愿意出保护费,他就荤腥不计的让人打着自己的名号行事。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他手底下的生意太多,反倒很难查清对方背后是什么人。
查了这么久,与陈德联系的那人究竟是谁一直没有出现,对方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也就怨不得文禛会紧张宁云晋的安危,若不是他已经晋级到大宗师,怎么都不会放心宁云晋以身涉险的。
是夜,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预演着明日的情况,到了后半夜才相拥着眯了一会。天不亮,宁云晋与文禛道了别,回到自己的船舱。
出了刺杀事件,御舟自然不可能按照原定计划离开,将会在这里多留一天。先是早上传出消息,羁押在府衙大牢的凝霜在提审时被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劫了,接着就是城门被封,开始一家一家搜索,文禛甚至将自己身边的人都放了出去,其中自然就有自愿请命的宁云晋。
宁云晋带的是一队御前侍卫,上午的时候他还是很尽忠职守的跟着一家一家的敲门盘查,等到中午找了馆子请所有人大吃一顿之后,他便光明正大的脱队了。
其他人依旧去搜人,但他们对宁云晋的去向根本不在意。这也算是办差的传统了,至少在他们眼里这个小宁大人算是认真的了,不但跟着劳累了一上午,还请了兄弟们吃饭,谁不知道另外几队的领头人出了门就一直在茶馆里坐着呢!
约定的地点在西湖边上的一处宅子里,宁云晋赶到的时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他刚敲响宅门,就感觉有人透着门缝正在打量自己。
宁云晋装出谨慎的顾盼四周,接着门就打开了。
陈德与杨昌谄媚地将他引进正堂,奉茶、上座,等到宁云晋坐好之后,陈德搓了搓手道,“不知定远伯有没有准备好?那血可是已经备下……”
宁云晋从袖子里摸出那玉瓶搁在桌上,悠闲的端起茶杯用杯盖拨了拨茶叶,也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一见那玉瓶陈德激动地就想要取到手里,他的动作哪里有宁云晋快,指尖还没摸到玉瓶,那小瓶子就又再次落在了宁云晋的手心。
宁云晋将茶碗搁在桌上,冷哼道,“别跟爷玩这些虚的,你们答应的事呢?”所谓答应的事,自然就是借着验明正身的机会,与所有合作者坦诚地见上一面。
“是老奴糊涂。”陈德连忙给了自己一巴掌,弓着身子道,“都在内室等着定远伯呢,验血的东西都备好了,只缺皇帝的血而已,奴才实在太激动了,这才一时没能克制住。”
他的一番惺惺作态宁云晋理也不理,又耷拉着眼睛自顾自的喝茶,满身的傲气。
陈德心里啐了一口,这定远伯明明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跟张白纸似的,却还这样不见兔子不撒鹰,实在是个难缠的。不过他又在心里自我安慰了一句,这种诛九族的大买卖,合作的人还是聪明点更安全。
只能说陈德同志真相了,虽然不知道猪队友的典故,却依旧看得清楚局势。
他先是使了眼色将杨昌支了出去,自己则陪着宁云晋小心地奉承着。很快一刻钟过去,到了约定的时间,杨昌蹑手蹑脚进来,附耳在陈德耳边小声说道,“都来了,等着定远伯呢!”
杨昌的声音虽小,这么近的距离宁云晋又哪有听不见的,索性似笑非笑望着陈德。
陈德满脸认真的道,“小主子,都等着您了呢!”
这个时候喊得这么亲热,自然只是为了攀关系罢了!宁云晋懒得理会他,跟在他身后,对一会要见到的人也有几分期待。
一进房间,宁云晋就乐了,房里共有八个人,熟面孔却太多,不少都是在以前和昨天宴会见过的,这个知县、那个侍卫,有跟着随驾的,也有杭州当地的官儿。这里面有六人都是他与文禛确定身份背景的,或多或少与叛党以及大商有联系,正好一边三人,只有另外两个属于漏网之鱼,不知道是哪边的。
这些人都也罢了,他的视线直接落在占据着主人位的那个中年人,心中总算定了下来。反倒对站立在中年人身后,神情萎靡,俏颜满是怒色的凝霜视而不见了。
“竟然是显郡王世子……”
他的话音未落,那中年人就已经大笑一声打断了宁云晋的客套,“贤侄何须客套,不如喊一声叔。”
宁云晋腼腆一笑,连忙摆手道,“当不起,当不起,毕竟没有验明正身,清扬心中惶恐,不敢冒认。”
“所谓滴血认亲,也不过是让在座各位安个心而已。”宗正若林上前一步抓着宁云晋的手,热情地道,“若是没有几分把握,谁敢担这个干系。”
要说显郡王一系即使干掉了文禛,皇位也落不到他们身上,宁云晋原本还有些疑惑,一看他这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架势,心中一动,忽然想到了对方的目的。
显郡王世子宗正若林,也是在这次南巡队伍里面的。他自己本人身上只挂了个佐领,并不得文禛的重用,但是如果细究他的家谱就就一点都不惊讶文禛对显郡王一系忌惮,因为他的曾爷爷正是当年那如日中天的摄政王成贵。
成贵死的那年文禛刚刚出生,虽然当时的世祖很开心头上去了一座大山,但是成贵一系羽翼丰满,依旧不敢怠慢他家,挑了其嫡子赐为显亲王。
按照本朝规定,非皇子不赐王爵,非皇子不封亲王。成贵的儿子当时能被赐为亲王,满朝文武却毫无置疑,可以看出其赫赫威名。
显亲王之后虽然依旧权倾朝野,但是毕竟比成贵差了一些,等到世祖把自己亲大哥熬死,这才开始转头收拾他。所谓的收拾自然不能落在明面上,毕竟对方是开国功臣,又还是宗室。
最后是使了计谋挑动他家的三个嫡子争夺世子之位,那一年他家的争产案闹得沸沸扬扬,活活将显亲王给气死了,世祖借着这个由头,以不孝不悌之名总算将他家的亲王爵削了一级,变成了郡王,等到文禛继位后,他们这一系的人才收敛了气焰,渐渐老实起来。
宁云晋端详着笑得跟慈祥的若林,心里暗道,看来这老实也只是装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前一段时间家里停暖气,停水,干脆离家出走躲出门了,昨天过完小年才回家。开始努力恢复更新~~~
第174章
所谓的灯下黑也正是这样!
自文禛开始亲政,他便一直派人严密监控着显郡王府,但是如今这位显郡王能以区区的庶子身份从那三个嫡子兄弟间脱颖而出,自然有其出色之处——那就是特别能忍。
这二十年来显郡王府一直或大或小的闹出一些事情来,对自家的子弟也很放纵,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做。多年下来,京城里的人对显郡王府的印象都只有这府里的主子太过荒诞不羁,就连世子也只是矮子里拔将军勉强挑选出来的,无论是才学人品都略显平庸,典型的后继无人,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荣光。
即使是那些经过专业培训的密探,在面对这一家人多年下来的本色演出以后,也不免会产生麻木的心态。再加上他们不敢随便有一点风吹草动就往上面报,曾经府里的主子们做出过一些看似不轨的行为,结果最后证实只是这些捕风捉影不过是又一出荒诞的作为,渐渐地这些密探们也放松了警惕,将对显郡王府的监视力度减弱了。
宁云晋自小的生活范围大多都是在宁家和皇宫,点状元的年纪又太小,很少有机会在外面那些风月场所出没,并没有机会与以显郡王府子弟为首的那些纨绔们深交,但是耐不住这家王府实在是太有名,京城的达官贵人们与他人聊天时总要提上几句这一家的新鲜事。
关于密探的那些牢骚事,宁云晋也是某次和李德明八卦显郡王府的时候听他提到的。李德明掌管着文禛暗地里的情报,对底下那些人的心思自然是一清二楚。人心最难掌握,一年两年还好,三五年都从显郡王府获取不到有用的消息,人心浮躁也是难免的。
尽管李德明三令五申不能放松对显郡王府的关注,还特地更换过几批人,结果却发现效果只会越来越差——毕竟越是没有见识过显亲王一系厉害的年轻人,就越容易松懈,最后他也就无奈了,只能吩咐几个老密探多注意一点。
宁云晋虽然心中挣扎,面上却丝毫未显,任由宗正若林拉着,半推半就的坐在他的身边。
面上虽然带着笑,宁云晋心里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发现这次的事情其中有显郡王府的手笔,他哪还会不清楚这一家人在扮猪吃老虎,也对文禛这么多年都难以挖掘到幕后势力的原因也有了解释。
毕竟这一系源自曾经权倾朝野的摄政王,若说成贵那么精明的人没有给自己的后人留下各种后路与暗棋反倒不正常了。
宁云晋坐定之后,视线扫了一眼其他人,只见那些人不愧都是沉浸官场的老狐狸,光从脸色完全看不出喜乐,他假咳了一声,对着宗正若林道,“世子,不知可否现在就开始……”
宗正若林也并不推脱,哈哈一笑,了然的眨眼,“没错,是该抓紧时间。咱们可是打着替皇上办差的名义出来的,不能耽搁太久。”
他的话音一落,便拍了拍手,立刻便有一名女子端着一个金碗走了出来。
宁云晋心中狐疑,难道宗正若林真的这么肯定自己的身份,不动任何手脚就开始滴血认亲!?如果他们真把自己当做大皇子,又哪里需要安排陈德和杨昌演上那么一出……
宗正若林站起身,走到那女子面前,对着其他人环视一眼,解释道,“这金碗中已经盛好了药水,如今皇帝的血也到手,万事只欠东风。”说着他顺手接过宁云晋拿来的小瓷瓶,扫了宁云晋一眼,最终将视线落在金碗旁边的一把匕首上,其涵义简直不言而喻。
宁云晋等着看他玩什么把戏,也不推脱,只是一边伸出右手捋着左手的袖子,一边苦笑道,“只希望这一次能证明我真正的身世,宁家对我不薄,如今就要知晓真相,还真不知道有一个什么结果比较好。”
宗正若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定远伯说笑了,宁家再好也不过是奴才家,他们奉命行事,哪敢怠慢。反倒是皇帝太不应该了,像贤侄这样天赋其才的人若是身在皇家还会有谁能与你争锋。”
对他这看似恭维实为挑拨的话,宁云晋只是自信的笑了笑,将之照单全收了。他并没有回应宗正若林,只是伸出右手抓起了那把匕首。
眼看着宁云晋已经将匕首压在了手腕上,宗正若林和其他人也没有什么反应,就在他以为这次真的要放点血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焦急的脚步声,接着就是一阵吵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