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模拟人生(91)

　　作为一个高级玩家，周邦彦自然有自己的绝招。他有十分强大的空间想象能力和绝佳的记忆力，凭空编造一段记忆并不话下。
　　而且距离那段历史也已经过去千年，就算记忆出现空白处，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不会让西琉尔起疑。
　　这一段记忆十分真实，真实到阿波罗手腕上的青筋、肌肤上的血痕和因为痛苦而微皱的眉头，全部清晰可见。
　　西琉尔看的是狄奥尼索斯的记忆，所以用的是他的视觉。他看到眼前的阿波罗被锁链束缚住，白袍已经被鲜血浸得湿透。他这个时候还不是太阳神，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还是红色的。
　　他看见自己拿着有倒刺的钢鞭，向阿波罗狠狠甩去：“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嘴硬。你何必再这么维护那位已经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神王陛下呢，我的好哥哥？难道你忘了是谁把你的翅膀砍下来的了吗？”
　　阿波罗闷哼一声，却开口劝道：“狄奥……收手吧……”
　　狄奥尼索斯抬手又是一鞭：“现在劝我收手？那之前为什么对我的求助不闻不问？哥哥，你忘了你答应过母亲什么了吗？你答应她，你会好好照顾我……但是，后来你被大长老接走，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我。
　　我并不求你让我同你一样享受那无上荣光，我只需你在闲暇时来看看我。但是……你一直都在骗我。便是你把我变成如今的模样！你还有什么理由来劝我收手！”
　　狄奥尼索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哥哥应该还不知道吧？你是六翼大天使的事情被大长老捂得死死的，为什么会被天族以外的人知道呢？
　　其实，是我告的密，是我怂恿神后向神王提出的那个请求。没有翅膀的天族根本活不下来，我却不知道你究竟为何这么好运，竟然让神后为你求情，让神王救下了断翅后的你。
　　也幸好你活着，不然现在我怎么能找到理由再来将你折磨一番呢？”
　　阿波罗垂着头，似乎已经晕了过去。但是狄奥尼索斯根本不会就此放过他，他走上去抬起他的下巴，在细细端详后狠狠扇了一巴掌。
　　阿波罗被打得一偏头，有血丝顺着嘴角流出来。
　　他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代价……”
　　他的声音太小，而狄奥尼索斯根本不会认真听他的话。他拿起一旁的烙铁，半是兴奋半是跃跃欲试。
　　他并不担心阿波罗会不会把杀死神明的方法和盘托出，因为他真正在意的本就不是这个。他只是为了折磨。
　　在烙铁触及阿波罗的肌肤时，西琉尔就已经无法再看下去。他退出狄奥尼索斯的记忆，一把掐住正捂着脑袋痛得冷汗涔涔的周邦彦。
　　眼看周邦彦就要被掐死，西琉尔忽然又松了手。
　　“不能让你这么轻易就死了……”
　　封不摧百无聊赖地坐在水晶球里发呆。迄今为止，西琉尔的举动都在他预料之中－－先是复活海神波塞冬，又听从海神的建议看酒神狄奥尼索斯的记忆，再从狄奥尼索斯的记忆力得到一个关键的人名－－珀耳塞福涅。
　　封不摧可以肯定西琉尔下一个要复活的就是珀耳，因为狄奥尼索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阿波罗断翅后本就应该死去，但是珀耳为他求情，使得哈迪斯动用神力就下了他。
　　但是在这之前，珀耳塞福涅根本不认识阿波罗。
　　大概是阿波罗的鲜血唤回了西琉尔几分理智，面对小仙女，他没有一上来就掐脖子。
　　小仙女的亡魂凝成实体后，呆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已经复活了。但她那双绿色的眼睛里仍是散不去的愁绪，就连重生的喜意也无法冲淡它。
　　“你想问有关阿波罗的事情，对吗？”她轻轻问。
　　“你知道些什么？”
　　“想要救赎，就必须付出代价。”
　　“这句话，波塞冬已经告诉过我了。”
　　“但他一定没有告诉你，代价是什么。”
　　“……”
　　“很久以前，天族出生了一对双胞胎，哥哥长着六翼羽翅，而弟弟长着六翼蝠翅。在这以前，长有蝠翅的天使活不过成年，因为蝠翅天使是生来就有缺陷的天使。
　　哥哥不忍心弟弟就此死去，于是向神王祈祷－－只要能挽回蝠翅天使必然早夭的命运，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神王答应了他的请求，并且给出他的代价－－他会失去他最珍贵的东西。
　　但是他并不知道，这个代价的生效的范畴，是一生。
　　第一次，因为弟弟的告密，他失去了他百年难见的六翼羽翅。
　　第二次，弟弟费尽心机得来的神位阴差阳错地到了哥哥手里，兄弟俩彻底一刀两断，他失去了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第三次，你进攻天族，无数天使被残忍杀害，大长老的头颅更是被你砍下来悬挂于高楼，让他失去了他视若珍宝的族人。”
　　小仙女苦笑：“我原本只是因为敬畏他的品格，才托口喜爱他做的洛达可，留下他做厨师长。想来，他现在一定很怨我，怨我为何要救他，让整个世界乱了套。”
　　比西琉尔更激动的是周邦彦：“不可能！不可能！你在骗我！他就是一个骗子！虚伪小人！不是你说的那样……不是……”
　　他站立不稳，退了几步后靠在墙壁上，然后又顺着石壁无力地跪下来。
　　他先前因西琉尔强行入侵记忆空间所受的伤还很严重，此时又受了这样的打击，是强忍着才没有痛到满地打滚。
　　虽然嘴里说着否认的话，但是他眼睛里流露的痛苦却显然不这么认为。
　　他突然看向西琉尔，扑过来拽住他的袍摆：“他在哪儿？告诉我他在哪儿！”
　　西琉尔轻蔑地踢开他的手。
　　“他死了。”
　　周邦彦愣住了，然后开始癫狂地大笑：“死了？不可能……你还没来报复我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怎么能死了……”
　　他化掌为爪，就要向自己的心脏挖去，却被西琉尔拦下。
　　西琉尔慢慢拧断他的手，在对方一脸痛苦的神色中轻声说：“你该好好活着，用余生来赎你的罪。”

　　诸神黄昏(二十)

　　从黑暗里爬出来的怪物有什么资格拥抱光明呢？他们卑鄙贪婪，并且永不知满足。命运让他们与爱无缘，不是没有原因的－－他们想要将所爱之人紧紧抱在怀里，却不知道自己伸出来的，是只会伤人的利爪。
　　就像是他，原本在阴沟里得过且过、苟且偷生，有幸见到阳光，自此从蒙昧中被拯救出来。
　　却也是他，最后覆灭了那阳光。
　　整整三日，封不摧待在水晶球里，看着球外的西琉尔什么也不做，除了喝酒。
　　神明本不可能会喝醉。但是西琉尔却瘫软在遍地的空酒坛里，哭哭笑笑，就好似最平常不过的一个酒疯子。封不摧最初见他时的冷静自持都好像是幻觉，所有印象都被如今这个哭笑都被回忆掌控的疯子替代。
　　李季兰和胡不举已经被他复活了。他们和之前被复活的小仙女等人一样，被西琉尔困在房间里，一次次被要求讲述和阿波罗有关的事情。
　　众人连着讲了三天，讲得口干舌燥，但是一旦他们停下来－－西琉尔虽已喝得烂醉，但他不需要动手，只用皱一下眉，就是对他们的一场折磨。
　　都对这样的场景有过准备，所以就是跟封不摧最不对付的李季兰也成功扮演好了自己的角色。
　　“都说我是恶人……可贪婪是万物的本性。我贪恋神权又如何？神王亦贪恋情爱，神后也逃不过欲望的诱惑。神王因为爱情而不再无懈可击，我于是生出弑神的杀念－－这本事顺理成章的事情，无人可以指责。
　　倒是你，诸神黄昏的一手促成者、揭开神明谎言的革命家、万民的新王、呵，底层蝼蚁的奇迹……就是我这个恶人，也被阿波罗打动，而不愿去伤害他。可是你呢？”
　　西琉尔昏昏沉沉地听着，也不知道到底听没听去。他微微握了握手指，那边的李季兰就痛呼出声。
　　咬牙捱过痛楚后，她恨声道：“怎么？被戳到痛处了？你不是觉得我是伪神之首，是本就该被你这个大英雄消灭的存在吗？
　　可惜呀，我再怎么作恶，也不会是非不分，听信谗言拿自己最珍爱的人开刀，倒落得个亲者痛仇者快！
　　而你呢，自诩聪明无比，其实蠢笨如猪，活该是现在这个下场！”
　　西琉尔食指在地上轻轻一划，李季兰就被无形的气流掀翻，直直撞到墙上，晕死过去。
　　他把怀中酒坛里的酒全部灌进嘴里，然后把空了的酒坛向胡不举砸去，粗暴又不耐烦地示意他开始。
　　胡不举抬头，刚好和投来视线的封不摧撞上。
　　封不摧向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他到现在才能说是真正松了口气，毕竟是长期以来的战友，他十分相信胡不举的实力。
　　胡不举压了压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讲故事的质感。
　　“我们不过都是一群可怜人罢了。只是你我虽可怜，但是却不值得同情。而他，自始至终，都是无辜者。”
　　这番话比李季兰那波拉仇恨的话好听多了，而且其中蕴含了很多信息。这让西琉尔稍稍坐起来，看上去认真了几分。
　　“你和他相处才多久呢？我和他共居神位数千年，亦不懂他，更别说你。神王索要的代价，其实并非秘密。你和酒神不知，只是因为你们根本就不想知道。
　　阿波罗自翅膀被神王砍下后，便留在神宫养伤。那时，酒神进宫述职，他就在一旁偷偷看着。哪怕知道罪魁祸首正是他的弟弟，他仍然忍不住想要关怀他。”
　　“你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吗？”胡不举直视着西琉尔因为酒意而迷蒙浑浊的眼睛，“他想的是－－如果你认为我们兄弟俩迥异的命运都是因为翅膀……那么，我现在已经没有翅膀了，我是否可以继续做你的哥哥？”
　　“可是酒神不懂，所以他拒绝了。他能活下来，甚至他能率领魔族叛出天族，全都仰仗他的哥哥，但是他却把他的哥哥囚禁起来，百般折磨，只为了从中套出杀死神王的方法。你说，像他那样的人，会是在何等痛苦之下，才会说出那个方法呢？”
　　西琉尔的身体抽搐了一下。
　　“雅典娜说她被阿波罗打动，其实当年六神中，无人不敬仰他的为人。虚假的善意让人心烦，而真正的圣洁让最罪恶的人都心甘情愿接受洗礼。这无关力量，只为灵魂的折服。
　　他是温柔仁善的，却也是强大的。不会因为苦难就轻易言败，也不会因为错误就一错再错。他尽力救下神后，又暗中与神王联系，以及从酒神那里接过权杖，都是因为这样。
　　失去翅膀，成为唯一一个没有翅膀的天使；全心全意救下弟弟，却被弟弟恩将仇报；接到宫中亲自教养的孩子，却是后来覆灭整个天族的魔鬼；本是高高在上的大天使、太阳神，却有朝一日跌落神坛，不得不东躲西藏……
　　在经历这所有的不幸后，他依然努力的活着，从不自暴自弃。却在重回这里不久后选择了自杀－－你还觉得和你无关吗？”
　　整栋别墅都开始小幅度地摇晃起来。桌上杯盘倾落，墙周尘埃撒下，砖头与砖头之间的摩擦声嘶哑难听，好像整栋房子都感受到了主人那不平静的心绪。
　　所有的动荡中，只有西琉尔还稳稳坐在角落，保持着看上去的沉默。
　　水晶球里的封不摧咬着小手绢“嘤”了一声。
　　太给力了举兄！
　　封不摧敢保证，西琉尔很快就会来试图复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