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鱼求生[穿书](23)
王北风没办法,只得悻悻地接过了车钥匙。
他一离开,齐北崧就反锁上了病房的门。
病房里只剩下四个人,齐北崧自己,程几,程女士,以及靠门病床上的老人,两个活着,两个即将死去,只有一个人清醒。
齐北崧几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程几床前,弯腰下来盯着他的脸,神情极为专注。
突然他掀开被子,填补起王北风留下的空缺,躺在了程几身边。
……
程几侧身而睡,十分安静。
昨天晚上他用两杯黄酒就把自己灌醉了,但他酒品一如既往地好,喝多了不哭不闹不废话,笑了两声就睡,整个晚上动都不动,连呼吸都很轻微。
他一整夜都被王北风挤在床的一角,蜷缩得像只猫,任凭王北风在耳边鼾声如雷,就是不醒。
他大概打翻了一些酒在衣服上,酒气覆盖了他原本的气味,因此闻上去像是刚开了封的一坛女儿红,有一种甜糯的凌冽。
齐北崧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他微微皱着的眉,他浓密而森长的睫毛,他挺直的鼻梁,他紧抿着的唇……他长得完全不女气,纯然的青年俊美,嘴唇看上去柔软,但薄而略显无情。
他皮肤很好,光滑白净,只在嘴角处生了一个代表生活烦恼的燎泡。
他的小圆耳朵上居然长了个冻疮,这都怪他冒失地把长发剪了,又不戴帽子,将耳朵暴露在严冬湿冷阴寒的空气中。
齐北崧打量着他,三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身体连一丝一毫的反应都没有。
太好了,他果然不喜欢直男,并且对方还是个以殴打他为乐的直男,上次一定是肉|碰|肉肢体刺激的缘故。
终于,他觉得自己行为不太正常准备离开,偏偏此时程几张开了眼睛。
齐北崧无法避免地与他视线相触,脑袋不自觉往后缩了两寸。
程几困惑而迷茫,看了齐北崧很久,久到齐北崧都怀疑他是不是睁着眼睛在睡觉。
齐北崧胸膛起伏,呼吸渐重,他不知道程几将作何反应,万一对方忽然挥拳,他还得做好搏斗的准备。
可是半晌之后,程几轻轻嘟囔一句:“这酒真是太上头了。”然后抓起被齐北崧掀开的被子角,重新盖回了自己身上,翻身背对着他。
齐北崧一颗心吊到嗓子口,还没来得及落下,程几又翻回来了,再度掀开被子展了一下,将齐北崧也覆盖在内,并在他身上拍了拍,柔声说:“大冬天的,别着凉。”
说完他闭上眼睛继续睡,两秒钟之内就呼吸均匀睡熟了,他以为这是梦。
“……”
齐北崧慌不择路地逃下了床!
他猛地躲到了房间的另一侧,撞在门背后紧紧贴着,甚至都忘了这种动静可能会惊动走廊上的人!
他吓死了!!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直跳,每跳动一下都带着麻痒,像是突然通了电,满屋子都是他的喘气声!
“……”
可笑可笑,他齐北崧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却被一个还不到二十岁的家伙吓到了!
对方甚至还好好地睡着!
赶紧走!免得丢人现眼!
齐北崧拉开病房门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程几被门撞在墙上的声音惊醒,蓦地睁开了眼睛。
昨天气象台发布了预警,今天风狂雪暴,是宏城少见的恶劣天气。冰冷的风从大开的门口灌入,虽然房间里窗户关着,但那窗不密封,一旦门开了,窗户便呜呜作响,像个拔风的管道。
程几仰头看了一眼,以为是风把门吹开,刚想起床去关,眉心又是一阵钝痛袭来,让他呻|吟出声。
宿醉……他无奈地跌回枕头上,把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压下去。
两瓶酒三个人喝,自己居然也能醉成这样,真够废的,他闻到衣服上传来的酒精味,有点想吐。
长康医院硬件条件不好,中央空调功率不够,病房里攒了一夜的暖气正在往走廊里泄漏。
程几努力去看一旁程女士,见其从脖子到脚都用棉被蒙着,脸上除了肿胀没有异常,应该不会着凉。
他放下心,觉得困倦无力至极,裹紧被子在脑中幻想自己去关门,想了无数遍,最后还是没挪窝。他想无论如何也要积攒勇气把身体撑起来,努力到一半,发现有人来了。
齐北崧又大步流星地走回了病房,关门落锁,站在他的床头。
程几完全不记得他曾经来过,有些虚弱地望着他,好半天才慢腾腾说:“谢谢……”
“谢什么?”齐北崧极为压迫地问。
“嗯……”程几揉着眉心问,“几点了?”
齐北崧看表:“不到五点半。你谢什么?”
竟然才早上五点半,程几很想睡个回笼觉,可齐北崧近距离凶巴巴地瞪着他,叫他怎么睡?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
“不是说好停战二十四小时么?”
“停战是指不打,不打不代表不监视。”
程几头痛,闭上眼睛:“随便你吧……北风呢?”
“北风?”齐北崧冷声问,“你是在问我的保镖王北风吗?你和他这么熟,居然连姓都省了?”
“他非让我这么喊,说是连名带姓不亲热。”程几在被子里闷闷地说。
“亲热?”齐北崧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把王北风指派到三四十公里外的听月楼去买早点,应该把他空投到南沙群岛去,然后那边还刮飓风闹海潮,三个月无法返航。
他怀疑王北风是个隐藏的深柜,当初指着程几叫帅哥的就是他!
对了,王北风吃过程几的亏啊,他被他抢过车。按照“吃亏——注意——高度注意——有感觉”的传统心路历程,王北风搞不好对程几有意思。
看不出来啊,老王居然是个心机表!
“我叫齐北崧。”齐北崧说,“你叫我一声北崧听听?”
程几本来已经快睡着了,被他吵醒,不满地咕哝一句:“北风,北崧,你俩是兄弟么?”
“我是他的雇主!”齐北崧说。
程几忽的轻笑,微睁开眼:“齐雇主,你天还没亮就跑到病房里来,到底想说什么呀?不想让我接触你手底下的兄弟,我不碰就是了,现在能让我睡会儿吗?”
齐北崧失语,过了片刻,响动很大地拖了一张椅子来坐下。
由于天气太冷,他难得穿了一件羽绒服,但还是敞着,露出里面的薄羊绒衫,裤子欧洲定制裁剪贴身,腰|胯直直地对着程几的脸。
“……”程几实在没法睡了,别忘他看过齐北崧裸|体,甚至此人还出现在他惊悚无比的春(?)梦中。
他只好翻了个身趴着,托腮望着他:“齐先生,想干嘛?”
齐北崧不想干嘛,就是不甘心走。
他这人性格上有缺点,也有优点,最大的优点便是永不逃避,执着专注,当然从反面来讲就是控制欲极强,不但对别人,也对自身。
还记得原来的那本三流小说叫做《狂情虐爱》吗?齐北崧理应是个套路化的强攻,冷峻、霸道、残忍,没事各种虐,最后各种宠溺,以满足广大小清新群众变态的爱好。
虽然现在他不是个纸片人了,但个性会延续,对于想要的东西,他会不惜代价,不计成本,紧追不放!
“等时间到,然后找你干架。”齐北崧傲慢地说。
程几哭笑不得:“你还真是锲而不舍,你掌管着那么大的集团,除了等我就没别的事了吗?”
“现在还没到上班时间。”
“能好好上班挣钱都是福气,”程几嘟囔,“生活不容易,你得惜福。”
“我哪儿不惜福了?”
“你说呢?”
“别打岔,我不会放过你的!”齐北崧的台词永远这么糟糕。
程几气得想笑,抖开棉被盖上,背对着他。
“你别想跑,跑不了!”
程几真笑了,轻轻的嗤地一声,然后说:“停战二十四小时。”
说完这句后他就开始装睡,任凭齐北崧在他身边弄出声响。
齐北崧也没呆多久,坐了会儿觉得没趣,便自行回公司补眠去了,走时还没忘记走廊上有冷风,细心地带上了门。
听到门锁响,程几终于松口气,闭着眼睛小声抱怨:“这些有钱人成天到晚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呢?”
齐北崧大步往长康医院外走着,完全无视身后小护士们倾慕的眼神,出门看见风雪交加才想起自己的车已经被王北风开走。
今年的气候有个学名叫做“拉尼娜”,意思是海面温度持续异常偏冷,所带来的则是寒流和雪灾。宏城宏省位处版图东南,今年冬季还未过半,降雪量已经比往年多出百分之七八十,雪灾正考验着整片地区的承受能力。
齐北崧往雪中走去,随手给保镖打电话:“在哪儿?来长康医院附近接我。”
往常他都是在公事间隙办私事,这些天追着程几跑,反而把公司的一些事情都耽搁了,是该回去了。
一直在公司呆到夜间,朋友赵小敬又喊吃饭,他嫌烦不肯去。赵小敬保证没别人,只有几个发小,他才勉为其难去了。
赵小敬五毒俱全绝对不是好人,为人做事也不地道,可对齐北崧真情实意,两个人在同一个大院里出生,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都是同学,没少一起打过群架。
饭桌上赵小敬见他心情不佳,问到底怎么了。
齐北崧自然不会全盘吐露,只说了前几天的事儿,被程几报假警阴去公安局什么的。
赵小敬大吃一惊:“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连你都敢阴?”
齐北崧苦笑。
“是谁?叫什么名字?有照片吗?哪家的?他爸是谁?”赵小敬一叠声地问。
“谁都不是。”齐北崧被缠得受不了,便把手机里那张程几的照片给他看。
赵小敬看了以后问:“就这娘们唧唧的小子?他敢阴你?”
齐北崧眯眼看手机:“……你从哪儿看出来他娘?我怎么一点儿都不觉得。”
“他干什么的?”赵小敬问。
水月山庄的MB,但这一点打死齐北崧也不会说。
“不干什么。”
赵小敬说:“他能阴你,你就不会阴他?”
齐北崧放下脸说:“别乱来,我还犯不着和他计较。”
“那你把照片发给我,我和他计较计较?”赵小敬主动请缨。
齐北崧断然拒绝,喝了几口酒便走了,这些年他和赵小敬道不同不相为谋,其实已经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