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难为(120)
谢君南欢喜不已,直到这刻,才惊觉到,从灼华昏睡之后,那一直压在心里的浊气,这才终于吐了出来。
只是……
那个过于真实的梦,像是一张巨大的网,又一次将谢君南给紧紧的抓在里面。
他……无法不去在意,那梦境里的两个孩子……
第118章 清醒
阴雨霏霏, 寒风吹拂过窗外,直刮在外头的虬枝乱颤不已, 倒影投射在窗上, 那盘根节错的模样,像极了在外头颤抖的蛇影。
风雅阁的房间里,角落里又各自添加了几个火盆, 火光熠熠, 映照着屋里一片亮堂,气候温热, 床榻边,谢君南守着灼华,他一直紧绷着心,小心翼翼的一呼一吸, 仿佛是怕惊吓到了灼华一般, 灼华沉沉的睡着,不过比较之前,那胸口明显的起伏,仿佛当真只是单纯得睡着了一般,原本苍白的脸色,也从后半夜起, 而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连之前一直发凉的掌心, 现下也不知是暖和了多少。
正寂静中,老太君与谢陈氏从外头推门进来, 因为灼华现在的情况,老太君也没让人通报,谢君南听到动静扭头看去的时候,他也只是以眼神询问,并不出声,那谨慎小心的模样,简直就深怕会惊扰灼华一般。
老太君朝他点了点头,也不开口,只是依着谢陈氏的搀扶朝着床边走近,而后伸头盯着灼华看去,眼见灼华脸色有缓,老太君顿时不由得轻轻呼了口气。
谢君南朝他们二人,伸手缠住老太君,便伴着他朝着门角便上走近,那里摆放着个昨个儿才刚添加的火炉,此刻里头的火光亦是旺盛得很。
“灼华的脸色,看起来比之前要好了一些……”老太君压低声音,小声的轻轻叹着。
谢陈氏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解话,不过那眼里的神色,明显也是松了口气。
谢君南轻轻嗯了一声:“昨个半夜,他便醒过一会,不过只说了两句话,就又睡了过去,看样子,这应该是在逐渐好转了”。
老太君压抑着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等他完全清醒之后,你还是好好劝着他一些吧,虽然说哥儿受孕不太容易,但你跟灼华都还年轻,不必焦急,眼下还是养好身体重要”。
谢君南听着,暗暗吸了口气,他垂下的眼,不禁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魇,以及……在梦魇中的两个孩子……
缓缓吐了口气出来,谢君南并未开口,不过也算是应下了老太君的话。这边三人的话音才落,床榻边,却忽而传来的灼华的咳嗽声响。
“咳……咳……”声音沙哑,似乎有些难受。
谢君南与老太君还有谢陈氏都是明显一怔,才扭了头看去,就见谢君南已经大步走到了床边:“灼华?灼华?”。
床榻上,灼华细细的咳着,他眉宇拧成一团,正难受着,忽而微微睁开了眼睛,迷糊地朝谢君南看了过去:“四哥……”弱弱的声音伴随着轻微的咳嗽。
谢君南顿时大喜,一把紧紧抓住灼华的手。
灼华深深吸了口气,稍微略重了咳了一声才缓过来,不过他的第二句话说的却是:“好饿啊……”。
原本紧绷的心,因为灼华的这一声好饿,瞬间松懈下来,谢君南也是瞬间失笑,掌心摸过灼华的头:“厨房里一直让人给你炖着乌鸡汤,那东西既是滋润,又不会过于大补,我让厨房给你立马送过来”。
灼华低低的嗯了一声,他又长长呼一口气,原本还有些迷离的眼底,顿时清明了少,只是当他看清楚谢君南的这模样时,灼华确实不由得微微一怔。
“你……”迟疑的话音,淹没在唇齿之间,灼华缓缓抬手,之间摸上谢君南的下颚,那里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些许胡渣,之间摸上,还格外的扎手,眨眨眼,再仔细看过谢君南的脸庞,灼华发现,往日里那个钟灵毓秀的仙人,仿佛是不知何时跌落了人间,略显颓废的面容,透着毫不掩饰的红尘俗气:“你受累了……”。
“说什么傻话”谢君南微微一哂,抓着灼华的手,地道唇边轻轻吻过:“照顾你是我应该的,哪里能说什么受不受累的话?”将灼华的手放了回去,谢君南的话音格外轻柔:“好好歇着,我这便让人去将鸡汤端来”。
灼华嗯了一声,又用力闭了闭眼。
老太君跟谢陈氏站在一旁,两人眼睁睁看着谢君南大步朝门边走去,吩咐门外的桑吉去将鸡汤端来,二人互看一眼,老太君这才缓缓上前:“灼华……?”。
灼华微微偏头,睁眼看他:“太奶奶……”。
“好孩子,醒了就好,醒了就好”老太君一把年纪,见这情况,一时间也是不由得眼角微红:“只要人醒过来,以后啊再好好的调养,身体就能痊愈啦,这期间,你只管好好养着,万事啊,还有太奶奶在这里的,有太奶奶给你做主”。
灼华听着,心里全是一阵说不出的帖烫。
谢陈氏亦是笑了笑,见谢君南转身回来之后又守到窗边,便朝老太君说道:“祖母,我们还是先回去吧,灼华好不容易醒来了,该是有话要与四郎说的,我们明日再过来看看他吧”。
老太君连连点头,又叮嘱灼华好好休息,这才随着谢陈氏朝外走去,刚出了房门,老太君忽而想起什么,又吩咐道:“等正午了,你再派人去将军府通知灼华的家人吧,灼华刚刚醒来还虚弱着,让他先休息一会,到时候若将军府的人来了,灼华也才有精神同他们说话”。
谢陈氏至此才长长呼了口气:“祖母放心,孙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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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鸡汤是小厨房那边一早便准备好的,灼华昏睡的这些日子,也是谢君南拿了这鸡汤一点一点细细喂与他喝下的,如今灼华醒来,刚一睁眼就喊着好饿,莫说是谢君南的,整个风雅阁的人都跟着大大的松了口气,连桑吉端着鸡汤也是跑得飞快,不稍片刻,就将鸡汤送到谢君南的手里。
灼华昏睡了多日,莫说腹中空空,便是此刻也是浑身乏力,整个人软软的靠在床头,多余的话也没有了,只是乖乖的张嘴,含住谢君南递来的汤匙,一口一口将鸡汤喝下。谢君南也盯着他看,那小心谨慎而又专注的模样,仿佛是在做什么事关民生大计的事情,一直到灼华喝了鸡汤,又用了两碗米粥,谢君南的脸上这才终于又带了几分笑意。
东西撤下,谢君南侧身坐在床边,他双手搂着灼华,五指直将灼华的双手给小心的捏在怀里。
灼华亦是无甚力气,只静静靠着谢君南的胸口,他睁开的眼,看着那菱花格子窗户的倒影,轻轻的摇晃颤动着,眨眨眼,灼华忽问:“外头,是在下雨吗?”。
“嗯,快下了一夜了”谢君南道:“不过便是一些牛毛细雨,虽然没什么动静,但是风却不小,也有些冻人”。
“难怪……我会觉得那么冷……连做梦都感觉像是在下雨了一样……”灼华嘀咕着:“竟然还是真的”。
:连做梦都感觉像是在下雨……
谢君南心里微微一绷,他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个梦魇,再仔细回味灼华的这话,心口不由得快了几分,话音却还是那样的轻柔缓和:“做梦了吗?那到不知你这是梦到了什么?”。
“嗯……”灼华显得有些迟疑,思付片刻才道:“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想回家,可是找不到路,四周都黑漆漆的,后来实在累了,就睡着了,之后就什么都没了,再醒来的时候,就听见你在叫我……”。
找不到路回家,四周都黑漆漆的……
谢君南之前的梦魇,可不就是这般吗?明明不过几步的距离,可是要回来时却像是走了许久。
:爹爹被困住了,他出不去,你带他出去吧,快走,快走。
回想起那个孩子当时的话,谢君南只觉得心里狠狠一绷,他很想问问灼华,那些梦魇里面有没有什么孩子的出现,可是这话到了嘴边却问不出来。
灼华的梦魇里面如果当真有什么孩子的出现,那他醒来一定不是这样的反应,如此看来,他真的……只是单纯的被“困”住了而已。
暗暗呼了口气,谢君南紧了紧臂膀,他贴在灼华的声音,声音轻轻柔柔的问:“你当时……怕不怕?”。
“不怕……”灼华微微摇头,声音带了几分懒意:“只是觉得我大概是迷路了,所以就干脆停下来休息,想等天亮了再回来,结果就这么真的在梦里睡着了”。
谢君南淡淡一哂:“以后就算再做这样的梦,也没关系,你就算是在梦里迷了路,我一样也能将你从梦里带回来的”。
明显便是哄着小孩般的情话,灼华却听得心里妥烫,只不过当掌心无意间摸向小腹的时候,灼华心里一沉,又轻轻叹了一声:“这次……都是我没用,可惜……没能……”。
“没关系”谢君南将手覆在灼华小腹的手背上:“孩子以后我们还会再有的,当下重要的事你的身体”。
灼华没有说话,也没有反应,他只盯着窗户上晃动的虬枝影子,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谢君南垂眸看他一眼,不知是想起什么,忽而说道:“等你身体痊愈之后,我便去相国寺,求个符吧”。
“嗯?”灼华狐疑看他:“相国寺?”。
谢君南应了一声,微微噙着嘴角:“相国寺佛法无边,我诚心祈求,未必就不能求到”他两手都一起放在灼华的小腹,低柔的嗓音说着灼华心里一直憋着的话:“这孩子,与他就这么断了父子情分,我心里也是不舍,若是能,我就去相国寺求求佛祖,看能不能网开一面,再还我们的这父子情分”。
怪力乱神的话,瞬间狠狠砸在自己的心口,几乎是那么一瞬间,灼华就要相信了,可是……他倔强着,像是故意拆谢君南的台一样:“这种乱力乱神的事你也相信?再说了,即便你相信了,你怎知你诚心去求了,佛祖就一定会应你?”。
谢君南只说得笃定:“若相国寺的佛祖不应,那我便三跪九叩,将这全京城的大庙小寺,全都去求一次,若是还不成的话,那我便将这天下的所有大庙小寺……唔……”没说完的话,突然被灼华抬手捂住了。谢君南微微一怔,却见灼华的那双眼底隐约又开始泛红。
“这种事情,岂是可以随口说说的?你不知道一旦说了就必须要做到吗?”双目发红的瞪着谢君南看,灼华似有些恼怒:“再说这天下大大小小的寺庙,不知是有多少,你若当着一个个的全都去拜,你拜的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