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你能再靠近一点吗(3)
云缓赶紧跟了上去:“二哥,你不和我去吃饭了吗?”
云永泰一鞭子抽在了那个人的身上:“你好大的胆子,本公子不想让你活,你敢活下来?”
那名男子本就穿得单薄,身上只是一层单衣,这样一鞭子下去,他的衣物瞬间被血染湿。
这个人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云缓的身上,云缓觉得他的目光格外不同,仿佛认得自己一般。
这名男子虽然落魄,但五官深邃而冷厉,哪怕面容上带着血污,依旧看得出是极为罕见的容色,而且他的身姿挺拔如松,在一众跪举着靶子的人中格外醒目,如果云缓见过对方,肯定会记得他。
既然没有见过,对方却这般看着自己,云缓猜测他肯定是以这种方式向自己求救。
云缓抓住了云永泰的鞭子:“二哥,你不要打他了,我害怕看到血。”
云永泰不耐烦的道:“你怕血?咱们云家的子弟没有你这么胆小的,快给我躲开!”
尽管口中这么说着,云永泰没有再打下去了。
府上知道云缓看到血容易晕厥的人很多,云永泰便是其中之一。
某年冬天世子猎了一头鹿,当着云缓的面放了鹿血来喝,没想到云缓看到他们每个人都端着一碗生血去喝,而且还劝着他也来一碗暖暖身子,直接被吓晕了过去。
不过那年云缓是刚来这个朝代不久。
在原本的世界里,云缓连杀鸡都没有见过,突然看到一群壮汉逮了一头鹿去杀,还要逼着自己去喝生血,他当然接受不了这种奇葩的事情。
王妃一直都很喜欢云缓,如果真的把云缓吓出什么好歹了,云永泰知道王妃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自己提溜过去问罪。
到时候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云永泰冷哼一声,他把马鞭扔在了地上:“有你在这里,我什么好兴致都荡然无存,好好的射箭游戏全被你搅黄了。”
云缓真的不想理会云永泰这个神经病。
如果只是好好的射箭活动,不把活人当成箭靶子来使,云缓才懒得过来凑热闹。
天气这么冷,云缓只想待在自己温暖的房间里写写字画会儿画,一点都不想跑到这个四面漏风的练武场来。
看着云永泰走远了,云缓让府上下人把这些举着箭靶子的人带走。
那名挨了鞭子的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云缓对他伸出一只手:“你起来吧,身上伤口是不是很疼?”
男子把手放在了云缓的手上。
云缓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的手这么大,居然把自己的手掌都覆盖了。
对方身上应该是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接触的时候云缓却觉得一股暖流从自己身上游走而过,让他感到格外舒适。
云缓吃了一惊,紧接着男人在他面前站了起来。
云缓这时才发现对方身量很高,自己刚到对方肩膀处,他修长的身形给人很深的压迫感,可能是有外族人的血统,所以男人五官凉薄且立体,瞳孔明明是很淡的茶色,却给人深不见底的感觉。
因为男人刚刚用手抓了箭头,手心被箭头划破,鲜血渗了出来,他把手放在云缓手心上的时候,云缓也觉得自己手心黏黏腻腻的。
“你和我去我的住处拿点药涂抹上吧。”云缓道,“箭头如果生锈的话,你的伤会很危险。”
男人垂眸看着云缓的面容。
云缓围着赤红的狐皮披风,披风颜色越是鲜艳,便越是衬得他肤色清素如雪,偏偏发色漆黑胜墨,只用银冠束了一半出来,另一半垂散身后,闪着缎子般的光泽。
云缓眼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好奇的道:“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呀?”
男人冰冷的眸中似乎染了些许异色:“没有。”
“那你和我一起过来吧。”云缓道,“我的院子里距离这里很近。”
云缓手上带着男人的鲜血,又湿又黏让人不太舒服。
他总是忘记随身携带帕子,这些血只能等回到住处再清洗。因为不想看到鲜血,所以云缓一直避免去看自己的手。
男人突然抓住了云缓的手腕,把他染血的手心在自己的衣物上擦了几下。
云缓有点不好意思:“我不是嫌弃你的血,只是不喜欢看到鲜血,我会赔你一件新衣服。”
男人一言不发。
云缓道:“你叫什么名字?”
“公仪镝。”
居然姓公仪……云缓猜想他大概率是皇后一族的人,现在公仪一族已经被抄家了,也难怪会变得这样落魄。
云缓道:“我叫云缓,可缓缓归的缓。对了,你饿不饿?我身上有红豆糕。”
他从怀中拿出了红豆糕,糕点依旧是温热的,揭开帕子之后,一股红豆的甜香在冰冷的空气里弥漫。
一共有两块,虽然云缓也想吃一块,但他想着对方戴罪之身,这几天肯定没有吃到温热的食物。
他把红豆糕递给公仪镝:“给你,我已经吃过早饭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随机掉落小红包~
第3章
云缓的院子里有不少丫鬟和小厮伺候。这些人都是王妃派来伺候他的,所以他们都听王妃的话。
云缓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他们如实禀告给王妃。
为了避免麻烦,云缓特意警告淡竹一声:“今天的事情不准告诉王妃,如果让我知道你通风报信——”
说实话,云缓并不擅长威胁人。
好在这些丫鬟小厮会脑补,虽然云缓不知道接下来应该用什么样的话威胁合适,他们已经把云缓的话语往最坏里去想,并信誓旦旦的保证今天的事情不会被传到王妃的耳朵里。
王妃是凛王府中身份最高贵的女子,她出身名门贵族,且是家中嫡女,出嫁前后都被众星拱月。
因为这个缘故,王妃的洁癖很重,倘若知道云缓把一个受伤且是戴罪之身的男人带到了住处,她一定会大发雷霆。
淡竹等人都很有眼色,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事情,假如云缓警告过了,他们不会特意跑到王妃面前搬弄口舌。
毕竟他们真正的主子是云缓。
云缓特别容易受伤,身上经常会有莫名其妙的淤青或者伤痕,稍微撞上什么东西便容易留下痕迹。
因此他的住处常常备着各种伤药。
云缓将公仪镝手上的伤口稍微清理了一下,拿了药膏轻轻涂抹上去:“我二哥是不是把你打伤了?你回去之后,应该会有大夫给你们医治。”
刚刚他在练武场吩咐下人请来大夫给这些人医治。
虽然云缓在府中地位不像凛王世子那样重要,但他毕竟是家里公子,这些下人会听从他的吩咐。
云缓的手修长雪白,乍看之下就像没有骨头似的,触碰时的触感格外细腻绵软。他指腹蘸了一点点绿色的药膏,小心提醒着公仪镝:“可能会有点疼痛,你忍一下。”
公仪镝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垂眸盯着云缓的侧颜。
他记得云缓去世的时候年华正好,明明身体已经冰冷得没有呼吸,容颜却如在世时一般惊艳夺目。
当时他经历了母后被杀,外祖父、外祖母、舅舅甚至同母的兄弟,这些人全部离他而去。
尽管深宫里感情多于利益,在他成为太子之前,这些人未必对他多好。但血浓于水,利益带来的亲情也是亲情,所有人之间有过其乐融融的时刻。
云缓去世那年,公仪镝本以为和其他人去世没有什么不同,那种感觉可能就是失去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如果疼痛可能只是疼痛三天、三个月、抑或三年。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才发觉有些伤口当下不会致命,而是在以后的岁月里慢慢消磨人心,把人变成行尸走肉,变成一把杀人的兵器。
就像当年他与云缓初见之时,原本以为是很平常的景象,只是落魄后寻常的一天。但往后几十年里,午夜梦回之时,他却总是梦到那日的场景。
云缓拿了纱布将公仪镝的伤口全部包好,他这个时候才发觉公仪镝一直在看自己。
云缓疑惑的抬头:“你为什么总是看我?我长得像你认识的人?还是说我脸上真的溅到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