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梁不正(230)
阗悯将那半截棍接在手里,才发现这不是一截普通的棍子。“短棍”一头赫然是一截银光闪闪的枪头。只是这带着头的枪杆还不及他的手臂长,不知是从哪儿找的东西拼凑上的。岫昭道:“还有么?”
阗悯手握住的地方冰凉,花纹暗显,竟是一截铁质的空杆。他当即拉住木杆一抽,发现两截刚刚能够接上,不由大喜道:“侯爷真神人也。”
钟乔在一边拱手道:“听说少将军的枪法尤胜当年,不知今日能否得偿所愿,见上一见。”
阗悯长枪在手,立时变了个人,将长枪在手中把玩两圈,才笑道:“侯爷要看多少回都成。”
岫昭多年前就见过他弄枪,那时候阗悯还是个五岁的娃娃。现在人在跟前翩翩玉立,眉清目朗,心花仿佛一霎间开了。傅筝的骨鞭再长,也长不过阗悯手中的一截长枪,加之他身高臂长,无疑又让枪的攻击距离更上层楼。
——即便傅筝鞭中的毒砂也不惧。岫昭开心极了,他不光可以偷得一会儿闲,还可以看到阗悯对战。长兵对长兵,阗悯是不会输的。这种自信就好像他对自己,阗悯在枪法一道上的确是行家中的行家。
傅筝此时面色十分复杂。阗悯与先前的胆小懦弱样比起来好似是在玩她。他一个大男人竟在她面前装模作样!装得她真信了——他就不像个将军的模样!将军不都是目中无人,自视甚高吗?
阗悯对傅筝眨眨眼道:“你如果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晚了,命可就要留在这儿。”
傅筝的拳头里尽是愤怒,阗悯这是在侮辱她。她骤然发动手中骨鞭的机簧,将骨鞭伸长了两掌。岫昭一愣道:“还有这等机关,悯儿你行不行。”
“无妨。”阗悯抄起枪,平平递了上去。银枪挽花,夜色中似一朵绽开的梨花,罩向傅筝胸前一尺。傅筝感觉长枪逼近,避无可避,只得举起长鞭扫去。这一扫之下才觉不好,阗悯的枪尖似是有粘性,撞在她的骨鞭上又弹了回来,依旧指着她胸前。这一碰之下傅筝慌了神,往后急退两步,才发现阗悯跟得比岫昭快得多,枪尖离她胸口还不到三寸。
她并不会枪,所以也并不知阗悯臂中的枪是个什么套路。只觉得那杆枪时而蛇一般灵活,时而力大势沉开碑裂石。她原本力量就不如普通男子,因放长了骨鞭力量又更不如前,应对阗悯的进攻十分费力。
两人对战还不及十个回合,傅筝便发现她的骨鞭上尽是深深浅浅的划痕。
手握长枪的阗悯,力道竟比岫昭大了许多倍!
并不是她无对战经验,而是人在劣势的时候,精力十分容易分散,失去分析细节的能力。傅筝就是如此感性的一个人:在她有优势的时候,可以发挥十二成的战力,而处于劣势时,实力仅仅能发挥个七八成。阗悯的枪杆子压头不止一次,她数次慌得选择了去与他硬扛,事后才发现中了阗悯的计,骨鞭被砍得面目全非。
阗悯根本不跟她讲套路,就纯粹的与她比力气。他仗着一寸长一寸长的优势,只与她硬拼。傅筝被他这种卑鄙无耻的打法气上了头,几番下来虎口发虚,软得几乎握不住鞭子。
她并没有龚昶那般灵活的步伐,所以无法撤了鞭子近身攻击阗悯。岫昭在一旁看得击掌,不管阗悯用什么样的方法,能赢就够了。至于阗悯要选择宗师级的打法,亦或是流氓下三滥,这都不重要。他是名将军,对战局的把握细致入微,想不夸都不行。
自己占齐了优势,自然不讲武德。
兵法讲求的是“以强胜弱”,并非要与人论英雄。阗悯并没有什么名誉的枷锁和负累,也没有如王宇一般对女子的怜香惜玉的心境,他脑中除了赢,可能也只剩下让岫昭看着他赢了。
傅筝骨鞭中的铁砂漏了大半,武器变得更轻了。鞭梢传回的力量告诉她,再不快些结束战斗,她恐怕真的会折在这儿。她垂下的骨鞭已经支离破碎,大部分骨头都已砍出裂口,即便日后在用,也会成为她战斗的耻辱。
她得重新审视阗悯,用她残存的武器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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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傅筝已是强弩之末。阗悯从各方面看来都是如此。可奇怪的是,她却没有一般失败者的眼神。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武器变成一块一块的碎片,眼里那股韧劲没有消失。
阗悯只得在心里提防着她。两人又拼出三十招,连岫昭都看不下去了,插话道:“悯儿还留她做什么,杀了她。”
阗悯一改与她几轮消耗战的套路,一戳一送都力求将傅筝捅出个血窟窿。傅筝单手已握不稳骨鞭,改用了双手。她双掌被震得通红,疼得几乎要裂开。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正泫并没有用错阗悯,错的是她。
忽然空气中一阵爆裂,阗悯长枪一劈之下,傅筝的骨鞭飞散炸开,竟碎了个干干净净。阗悯虽离她较远,不过显然也没料到这鞭内藏有炸药,被飞溅的白骨割伤皮肉,甚至让碎块嵌入了肉里。这一炸连岫昭也没料到,青烟弥散开,阗悯的枪尖已经弯了,被他当做支撑杵在了地上。
“悯儿!”岫昭忽然害怕起来,如此威力的一炸,连白骨都尽数碎裂,人哪里能抵得住?
阗悯听着他声音发抖,回头安抚道:“曦琰莫急。”
岫昭顾不得傅筝在前,向阗悯站立处跳了过去。他跳到阗悯身边才发现,阗悯的脖子上、肩膀和大腿都在流血。而傅筝远在三丈外,似乎也被这一波余威牵连,没有能够全身而退。她半身衣服有焦灼的痕迹,与阗悯可说是谁都没能占到便宜。这般同归于尽的打法简直就是发疯,岫昭气得脸色发白,拔了红郢就要上前砍了她。
阗悯忽然轻轻唤了他一声:“回来。”
岫昭一愣神,傅筝像是抓住了机会,往后飞退,直奔钟乔所在的马车而去。钟乔被她的去势吓了一跳,握了匕首打算自保,不料傅筝只是将手中那只剩下一条钢索的骨鞭一抽,将马车上的马缰卷断。骏马受惊奔出,正好被她钳住脖颈,倒挂了上去。
她这一出显然是打算独自脱逃了。岫昭抄过阗悯的长枪,一掷之下平平飞出,便要将傅筝打下马来。傅筝听着身后有声,手腕将钢索抖开,堪堪将长枪卷住,掷于地上。她做这番动作之后似是也没了力气,长索挂着那杆弯了枪头的枪一路拖行,渐渐地隐没在了黑夜里。
阗悯没个着力处,忽然往岫昭身上倒了去。岫昭抱住阗悯,急道:“你到底怎样了?为什么不让我杀了她?”
“穷寇莫追,她身上恐怕还有。”阗悯喘了口气,安心靠着他:“曦琰先帮我处理一下。”
岫昭扔下红郢,将阗悯扶到地上坐着。钟乔见状找了车上酒袋和白纱跑了过来:“少将军腿上恐怕沾了毒。”
阗悯咬牙道:“不知是何物,腿上麻得很。”他纵是再重的伤也受过,这时受这点轻伤却立不住,只同意了钟乔的说法。再者他怕岫昭追出再一受伤,没个人主持大局,有再多兵也功亏一篑。
岫昭取过钟乔手中的匕首,手法利落地割开阗悯大腿上的长裤,将那颗嵌入阗悯腿肉的骨头取了出来。阗悯咬着牙一声闷哼,直疼到了岫昭心里。
钟乔见他创口血色浓黑,失声道:“这……这如何是好?”
岫昭道:“钟侯爷不如去看看马车还能不能行,能行的话驾车过来,如今赶去军营是最重要的。”
钟乔经他提醒,忙起身去检查车了。
岫昭支走钟乔,弯腰就往阗悯腿上去,阗悯一惊推开他道:“你别碰我。”
岫昭让他推出两尺,皱眉道:“不碰你,不碰你你死了怎么办?本王伤心之余,还得给你陪葬。”
阗悯咬牙看着他。
“乖,我又没受伤,这点毒奈何不了。”岫昭不愿与他多费口舌,抱起他的腿将嘴唇贴了上去。阗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望着他一口一口地吐着污血,把白衣都染成了紫红。
岫昭动作极快,下口并不顾念阗悯,等到阗悯喊出痛来,才稍作休息,笑他道:“知道疼就好。腿好了换肩,钟乔都快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