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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9)

作者:春日负暄 时间:2023-08-23 09:23 标签:情投意合 竹马

  勋爵功臣人家,怕遭圣人记恨,不敢站队,小辈来往起来就方便得多。但他们往后都是要承爵的,孙晔庭和荣王走得近,也就等于整个孙家绑在荣王身上了,这也是为什么谢韬拘着谢燕鸿,不许他出去瞎玩。
  走了一个孙晔庭,太子说到底也不是十分在意,不过是争一口气。接下来的时间里,丝竹管弦接着演奏,冰水里浸过的时鲜瓜果流水般地上,谢燕鸿却食不知味。
  颜澄向来粗疏,安慰道:“他们争他们的,咱们要好不就得了,过两日约小孙出来饮酒。”
  谢燕鸿也懒得和他说,多饮了两盏酒,面上浮起潮红,想要回家了。太子却不放人,不住地和他们谈笑风生,像是在和荣王较劲似的,势要将他们两家拉上自己那条船。
  谢燕鸿都把自己亲爹拉出来了,太子还不肯罢休:“侯爷也操心太过了,你都将近十七,若是寻常人家,都结亲了。”
  颜澄被一个胡姬灌得七荤八素,满面潮红,拽着谢燕鸿,要他继续喝。谢燕鸿恨铁不成钢,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踩得他大叫一声,逗得劝酒的胡姬咯咯地笑。
  眼看着颜澄是靠不住了,谢燕鸿回头瞥了一眼不存在似的长宁。
  就这一眼,却被太子留意到了。太子也正喝到兴头上,顺着谢燕鸿的目光看过去,扬声说道:“这就是那日射杀猛兽的壮士吗?”
  也不知是哪个多嘴媚上的人多说了几句,让长宁在太子这儿挂了号。太子素来喜欢作出贤德样子来邀买人心,当下就要让人给长宁加一席。谢燕鸿生怕长宁当场给太子没脸,悄悄地伸手,拉住长宁的衣服下摆,轻轻扯一扯。
  长宁看他一眼,在太子加的那一席上坐下了。
  也不见礼,算是犯上了,只是大家都喝得脸酣耳热,没人计较,就这么放过去了。谢燕鸿松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快要醉死过去的颜澄,无言以对,干脆挪了挪屁股,挨着长宁坐,附耳过去小声说道:“太子让你干什么,你就应付过去,千万不能甩脸子,知道不?”
  长宁感觉到一股酒气伴着热气熏到脸上来,歪了歪头躲开。见状,谢燕鸿撇了撇嘴,嘀咕了一句“不识好人心”,侧过一点身子,不理他了。
  官场上,最易拉近关系的,要么就是共同的利益,要么就是酒色。太子今日既在桃花洞摆宴,就没想着光喝酒。美艳的胡姬,柔婉的乐妓,簇拥着这些少年公子们,不住地劝酒。青春慕少艾,他们中大多数家里都是管得严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酒一个劲地灌下去,有好几个都失了分寸,说起荤话来。
  太子早就娶妻生子,这上头也是颇有心得,借着酒意,越说越不像话,谢燕鸿皱着眉头,坐如针毡。太子指了一名衣衫单薄的胡姬见长宁年少英俊,捧一盏酒劝他喝,长宁依旧冷冷的,单手持盏,仰头喝个干净。
  谢燕鸿一边应付着劝酒的乐妓,一边偷偷看他,心不在焉。难不成这个火烧不着、水泼不进的木头人好的竟是这一口?英雄难过美人关?
  胡姬颜色好,麦色肌肤,绿眼睛水蛇腰,劝了一盏又一盏。谢燕鸿故意不出声,一是心里还多少赌着气,想看长宁会不会出丑,二是心里也好奇。
  不知不觉的,谢燕鸿自己也喝了不少,这时候,又有乐妓,满斟一盏酒,捧到谢燕鸿面前。
  那乐妓衣衫单薄,贴在谢燕鸿身上,隔着一层纱衫,能感觉到温热的皮肉,香风熏人欲醉。谢燕鸿有些头晕,想推开她,又觉得简直无处下手,那盏酒直接捧到他嘴边,酒气熏得谢燕鸿心砰砰地跳,他颇觉不妙,装作醉了,一抬手,打翻了酒。
  乐妓一声惊叫,把大家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谢燕鸿撑着桌案站起来,脚下发软,脑子里还算清醒,他说道:“不胜酒力,唐突殿下了。”
  太子也有些眼神迷蒙了,看他一眼,挥挥手道:“扶下去换件衣裳。”
  玉脂在他旁边,应了一声,要去扶谢燕鸿。谢燕鸿看了一眼还在喝的长宁,推了他一把,佯作颐指气使,说道:“你扶我去。”
  长宁手上正好拿着酒盏,被他一推,酒盏也脱手了,洒了一身,这下好了,两人都是一身淋漓,酒气熏人。玉脂引着两人往屋里去,她看上去颇有些惴惴不安,一路走一路往他们两人身上瞧。
  这不对劲。
  走在前后无人的长廊里,谢燕鸿只觉得头晕,扶住廊柱,揉了揉太阳穴,一手扯住玉脂的轻纱披帛,问道:“这酒里掺东西了?”


第八章 至柔至刚
  长廊两头都支着窗子,夏夜的晚风拨动檐角系的小银铃,丁零零作响。
  玉脂“哎呀”一声,压低声音朝他说道:“嘘!寻常助兴用的而已,并不伤身,太子给你们都安排了姑娘,你疏散一下就完事了......”
  谢燕鸿扯住玉脂的披帛不松手,朝她摇摇头。
  玉脂急了,忙道:“太子哪里是能得罪的,你又不吃亏,太子给你挑了好的来呢!”
  谢燕鸿还是不松手,玉脂不住地往后看,生怕后头有人听见。她急得直跺脚,头上的钗环丁零零地响。见谢燕鸿实在坚持,玉脂也无法了,一咬牙道:“就帮你一回,被发现了,我也吃不了兜着走。”
  谢燕鸿这才松手了。
  玉脂领着他们俩往房间里去,把里头等着的姑娘打发出去。谢燕鸿满面通红,从耳根红到脖子,手脚像软面条似的,扶着桌子,勉强站好。
  “你醒醒酒,”玉脂说道,“实在遭不住了就叫我。”
  玉脂将门合上,走了。她一走,谢燕鸿便喘着气说道:“把香灭了,窗打开。”
  谢燕鸿不狎妓,但和玉脂多有来往,也知道这些娼门里的道道。酒里有东西,香里也有,用量都不重,对那些常在风月场里走的人来说,不过寻常,但谢燕鸿没经过这些,两下里一合起来发作,他有点遭不住了。
  等了一会儿,竟没人答应。
  谢燕鸿一回头,见到长宁愣愣地坐在桌边,倒撒的酒泼了他一身,眼神都直了,喊也不答应,显然是醉得狠了。见状,谢燕鸿一屁股坐下,抱着疼得不行的脑袋,哀叫一声。
  这竟也是个靠不住的!
  谢燕鸿强撑着站起来,掀开熏炉盖子,把茶壶提起来往里头一浇,“滋”一声把香浇灭了,再把窗户打开,凉风徐来,房间里便不憋闷了。谢燕鸿吐了口气,还是觉得热,抬手扯了扯领口。
  长宁还坐在桌边,不说话也不动。
  谢燕鸿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叫了他一声,见他没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低声骂道:“不能喝就别喝,呈什么英雄,美色当前就成软骨头了?嗯?”
  长宁还是没反应,深麦色的皮肤下透出点红来,歪了歪头,仿佛没听明白谢燕鸿的话。
  谢燕鸿又骂了一句:“上辈子欠你了......”
  外头还在饮宴,总不好拂了太子面子,一走了之,又不好让醉鬼就这样坐一宿。谢燕鸿把长宁的胳膊拉起来,肩膀顶着长宁的腋下,咬牙一使力把人从椅子上扛起来。
  长宁太重了,谢燕鸿差点没站稳,歪歪斜斜地扛着他往里头走,把他往床榻上摔。长宁陷进了香香软软的被褥里,谢燕鸿本就头晕腿软,左腿绊右腿,天旋地转,也摔下去了,摔在长宁身上,鼻子撞到胸膛上,疼得泪汪汪。
  浓重的酒气迎面扑来,谢燕鸿趴在长宁身上,闭着眼甩甩头,撑着长宁的胸膛坐起来。
  猝不及防,长宁一个翻身,半个身子将谢燕鸿压在身下,谢燕鸿差点没喘上气来,推也推不动,叫道:“起开!”
  长宁却像听不见,手脚并用夹抱住谢燕鸿,在谢燕鸿耳边茫然地低声说道:“头疼。”
  谢燕鸿怎么都挣不脱,反而累得浑身是汗,衣衫不整,他干脆泄了力气,打算就这么睡一觉算了。就在这时,长宁又说道:“你这里怎么有个洞眼......”
  说的是耳垂,长宁靠得太近了,说话的时候嘴唇翕张,碰得谢燕鸿耳朵发痒。谢燕鸿侧过脑袋,尽量让自己的耳朵离长宁远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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