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鱼(103)
听江从鱼介绍说这是他兄长,便也热情地与楼远钧打了招呼。
大伙都不是第一次在江从鱼家聚会了,会做菜的都自发地跟着忙碌起来,不会的则去收拾聚餐的地方或者带阿宝玩耍。
江从鱼本来一直在指导楼远钧这个新手怎么揉面,人多了以后便难免被拉去别处帮忙。
期间又有擅长做面食的人自发地加入揉面大业。
楼远钧度过了人生中最热闹的一个新年。
……
年后江从鱼又要重新分斋,投入到忙碌的学习生活之中,只能在休沐时与楼远钧亲近亲近,或者入宫去看看阿宝。
楼远钧偶尔还会暗中把江从鱼安排到各个衙署观政,以便江从鱼能了解各衙署的运作模式。
时光匆匆流逝,等到江从鱼下场考试那会儿,已经与六部官员都混熟了。
不少人心知肚明,这届状元非江从鱼莫属了。虽然他参加的是锁厅试(在职官吏或者有爵位在身的人单独分出来的考场),但评定一甲的时候是所有卷子一起考虑的,以楼远钧对江从鱼的看重程度,谁还能越过他去?
这种提前内定状元的情况,本应会遭人嘲笑,只不过江从鱼入京后风头极盛,不仅在士林之中颇为有名,连不少京师居民都久闻其名——
这得益于江从鱼平时爱管管闲事,有事没事就能帮五城兵马司揪个贼,什么扒手、赌棍、泼皮、人贩子,见了他都得躲着走。
有次城东和城西斗乐,江从鱼这个爱凑热闹的还曾抱着琵琶登楼和对面的乐师比试。
最后在众人的簇拥中大笑着抱着赢来的彩头回家。
这样一个磊落而热烈的大好青年,若是有人想说他闲话,绝对会被群起而攻之。
江从鱼便是在这种众望所归的情况下当上了状元郎。
跨马游街当日那万人空巷的盛况自是不必多提的,要多热闹有多热闹。
自从江从鱼凭本事得了这么个出身,楼远钧就愈发肆无忌惮起来,堂而皇之地把江从鱼安排在自己身边任职。
还旧话重提让江从鱼替他分担政务。
接受了楼远钧这么久的悉心教导,江从鱼现在对替楼远钧批奏折这件事也没那么抗拒了,许多奏折其实没那么紧急,他帮楼远钧筛上一遍问题也不大。
两人就这么又腻腻歪歪两年。
待在京师久了,江从鱼很想出去走走,见识见识外面的风光。恰好收到阿罗多的国书说邀他去参加继位仪式,陵游也说想去北狄王庭采几味特殊药材,江从鱼便来了兴致。
他兴冲冲跑去和楼远钧商量此事,问能不能让使团捎带上他。
第81章
江从鱼找到楼远钧的时候,楼远钧正坐在御座上批奏章。
比起他这个还在混资历的翰林修撰而言,楼远钧是真正的全年在岗,有时连休沐时都要看看急报。
江从鱼挪了张凳子在旁边看楼远钧办公。
他最喜欢楼远钧认真起来的模样,少了几分在床上的索求无度,多了几分稳重成熟。
楼远钧也是很有原则的人,一旦开始做正事,便不会分心到别处。
江从鱼投来的目光再热烈,他也会批完手上那份奏章再来与他算账。
楼远钧写完最后一个字,搁下笔看向已经穿上冠服、戴上冠帽的江从鱼。
一眨眼,那个整天扎着高马尾呼朋唤友到处玩耍的少年,如今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待在他身边也已经将近五年。
许是身边围绕着许多良师益友的缘故,岁月并没有带走江从鱼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明媚热烈,叫江从鱼长成了个风姿秀逸的俊爽青年。
最重要的是,每每楼远钧心里生出半点猜疑,江从鱼都能干脆利落地将它抚平,两人之间几乎生不出半点矛盾来。
江从鱼给的实在太多了,多到足以淹没他那点儿不安。
比如此时此刻,江从鱼大大方方地在旁边看了他半天,仿佛怎么看他都不会看腻。
楼远钧道:“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江从鱼今儿应该在翰林院当值才是,他虽然时常光明正大地把江从鱼带在身边,可江从鱼坚持自己不能一点本职工作都不干,该干活的时候还是得过去干活。
其实也没啥事,就是六七月天气不错,同僚们会一起晒晒翰林院藏书。
顺便借此机会联络联络感情。
没办法,只要上头没安排他们集体修书,翰林院就是这么闲。
要不然江从鱼也不敢争取跟着使团出使。
出使这事儿确实也是翰林院的分内职责,使团在外代表的就是朝廷的脸面,不得配个专业笔杆子随行吗?
要不然到了那边有个什么突发事件,使者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优雅而不失大国风范地骂回去!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许多人都不太愿意出远门,谁知道出去几个月回来京师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江从鱼要是想争取随行,直接申请就行,压根没人会和他抢。
只不过他与楼远钧多了一重恋人关系,江从鱼想出去玩总得先说服楼远钧才行。别看江从鱼整日没心没肺,实际上他非常照顾亲近之人的心情,像从前杨连山不让他浪到县外去他都乖乖听话。
江从鱼也没拐弯抹角,直接把自己想出使北狄的事讲给楼远钧听。
楼远钧耐心地听江从鱼说完,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他思量片刻,才分析道:“阿罗多走的是兄终弟及的路子,且前任北狄王死得不明不白,北狄内部可能会有动乱……”
江从鱼道:“那我更得去看看,了解清楚情况好早做准备。”
当初楼远钧刚亲政,那位北狄王就曾派阿罗多过来探明虚实。
都说来而不往非礼也,现在北狄王突然暴毙,阿罗多被他母亲和背后的母族推举为新王,他们当然也得过去“问候问候”!
提起当初周边各国的蠢蠢欲动以及附属小国(或部族)的左右横跳,江从鱼还挺替楼远钧生气。
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古以来这种“邻里关系”都是你弱他就横,不想挨打就得维持国力的强盛。
江从鱼脑壳有点痛。
富国强兵可不容易,还是得把他们郗直讲薅出来干活,他研读《屏山文集》的时候就读出来了,郗直讲那位恩师最擅此道。
可惜他每次去游说时才刚开了个头,郗直讲就抛给他一堆议题让他回去写策论。他都考进翰林院了,不是国子监的学生了,凭啥还要写功课!
江从鱼气哼哼地抱着议题回去和楼远钧一起讨论。
楼远钧又悄然把它转交给内阁研究。
这叫什么?这叫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现在!他要出去玩两三个月,终于不用吃这个苦头了!
江从鱼知晓楼远钧是担心自己,继续卖力地游说:“我就一个小小的翰林修撰,没有人会为难我的。而且陵游正好也要去那边,他医术很好的,绝对能让我活蹦乱跳地回来!”
楼远钧:。
更不想让江从鱼去了。
楼远钧悄然转了转指上的玉戒,告诉自己不要在意那个陵游。
可一想到江从鱼要和这人出去两三个月,目的地那边还有个阿罗多在等着,楼远钧就极其不想放人。
楼远钧笑着说:“你这次过去莫不是要扎上阿罗多送你的发带?”
江从鱼:。
心大如他,现在也已经能看出什么叫笑里藏刀了。
江从鱼道:“我早都及冠啦,哪里还会用发带!何况那发带我一次都没用过了,现在压根不知放在哪儿。”
平时那么成熟稳重的人,怎么到了这种事就这么爱计较?
记性还见鬼的好。
他都不记得还有这一茬了,这家伙还能翻旧账!
江从鱼凑到楼远钧面前和他确认:“你同不同意让我去?”
楼远钧垂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蛋,忍不住抬手抚了上去,沁凉的玉戒冰得江从鱼不由自主地闭了闭眼。
乖得不像话。
仿佛任他采撷。
楼远钧问道:“我不愿意你去,你就不去了吗?”
江从鱼回得毫不犹豫:“对,不去了!”他虽然很想出去长长见识,可要是楼远钧不愿意让他去,他就不去了。江从鱼目光澄澈而坚定,甜言蜜语也说得非常顺溜,“对我来说,世上没什么能比你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