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子归来(上)(34)
“果真!”司空旭用力一张拍在放了茶水的圆桌上,英挺的眉毛紧紧皱起,“可知道是什么人所为?”
“就是。”高峰看了他一眼,“就是那位江州宁府的宁渊公子。”
“又是他。”司空旭冷哼一声,“当真是什么事都与他有关,我便怀疑山海殿外那堆莫名其妙燃起来的树叶也是出于他之手,他便明摆着是来同本殿作对的,真是可恨!”
“还有一事。”高峰踟蹰了片刻,缓缓道:“事后,属下曾悄悄潜入山海殿一探,发现那几粒放置于琉璃灯里的香丸并非是自行掉落下来的,而是被人用暗劲从灯里震出来的。”
“暗劲?”
“是,而且动手之人内力修为不低,殿下您也知道,凡是能修到真气外放,可隔山打牛境界的,已经可以称为内家高手,何况此人以气劲隔了那么远撞动琉璃灯,不光没有惊动任何人,连力道也掌控得恰到好处,未损坏琉璃灯而震出其内香丸,这份操控真气的本事,已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了。”
“你的意思是……”司空旭深吸一口气,“莫非这宁渊还是个内家高手?”
“不可能!”高峰当即反驳,“能将内功修炼到这般精细,没有数十年的浸淫绝无可能,那宁公子如此年轻,怎可能是他。”
司空旭一想也有道理,“可若不是他,莫非还有别人。”
“这便是属下的怀疑。”高峰道:“属下怀疑,方才在山海殿内,还潜伏着一个宗师级的内家高手,与那位宁公子是一伙的,而且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包括属下。”
宗师级!司空旭眼神连变,除了那些不世出的隐士高人,大周摆在明面上的宗师级高手拢共只有四位,且全是极有身份的人物,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潜伏在一边做暗算人的勾当!
“高峰,你莫要胡说!”司空旭已变了脸色,“你肯定是弄错了,那宁渊怎么可能会有宗师级的人物帮他!”
“或许是属下弄错了也为可能。”高峰也点点头,“但属下相信,即便那人不是宗师级,光是一直潜伏在侧,而属下,包括其他侍卫竟无一人能察觉,只是这份功力,便一定是当世一等一的高手!”
“你功夫已经算是很了得了,竟连你都觉得厉害?”
“殿下赎罪,此人武功,属下估计即便是属下,加上其他所有侍卫齐攻,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司空旭身子明显颤了两颤,他便知道,他便知道,一个武安伯的庶子,哪里有能力来与他作对,不想那个隐藏在背后之人居然能请得动这样一个高手!高峰对他忠心不二,绝对不会说谎,只怕如果那人想要刺杀自己,以身边的几个侍卫来看,自己竟然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到底是谁,到底是拥有怎样势利的人想要对付自己。一个个名字从司空旭脑子里滑过,他俊美的五官微微扭曲起来,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竟然感受到一阵生死危机,而这样的危机感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高峰,你去给我查,就从武安伯府下手!”思虑了许久,司空旭咬牙切齿地说道:“尤其是那个宁渊,调查一下他的身世是否真如外界传言那样,再调查一下他平日里都通谁有来往,与哪些人有接触,但是千万要注意自己的安全,也绝对不要进入武安伯府内部,本殿怀疑你说的高手就潜伏在那个宁渊身边配合他行动,若是你被发现了,只怕有性命之忧。”
“是!”高峰领命,迅速退出了房间。
司空旭独自在房间正中站了站,才发现周围一片漆黑,他竟忘了点灯,忙掏出火折子,颤抖着双手打算去点桌上的一盏油灯,可他双手抖得实在厉害,点了半晌,不光没点着灯芯,还将油灯打翻了。
“该死的!”他怒吼一句,用力将火折子掐灭,扔在了脚下。
宁渊的本意就是想吓吓司空旭,可他却料不到自己居然能如此事半功倍,将司空旭吓成这般模样。
只能说多亏了他修炼的《涅槃心经》,这功法从经络运行上便特立独行,比起其他内功需要修炼到一定的深厚程度才能真气外放,这份功法只要真气在体内形成了大周天,再弱的真气也可以通过手指上的经脉外放出去。至于高峰所说,将真气控制得炉火纯青那一茬,不过是宁渊内力不高,真气也弱,这样一股真气,射出去想被人发现都难,更不用说损坏不算脆弱的琉璃灯了。
说白了,高峰那通将司空旭惊成这般模样的推论,不过是他们在自己吓自己而已。
而此时的宁渊,已经带着肿了一张猪头脸的宁湘回到宁府,柳氏见到宁湘那副惨样,当即扑到他身上,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031 馨儿身世
宁如海此时也在正厅里,柳氏那一番哭天喊地叫得他心烦,不过瞧宁湘的模样也的确是凄惨无比,由两个吓人搀着才能勉强站住,脑子到现在还有些半昏不醒,更说不出一句话。
宁如海嘴角抽了抽,目光挪向站在旁边一动不动的宁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宁渊淡淡道:“没什么,不过是二哥口不择言,污蔑皇后娘娘,惹得大殿下发怒,所以对他略施惩戒了而已。”
污蔑皇后?宁如海浑身一震,那边柳氏已经霍地站了起来,“你别胡说,湘儿一直谨言慎行,怎么可能会去污蔑皇后娘娘!”
宁湘瞥了柳氏一眼,“哦?那按照柳姨娘的意思,是大殿下无事生非,在作弄二哥了。”
柳氏面色顿时僵住,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可没有胆子认为是大皇子在无事生非,作弄宁湘。
宁渊却接着又道:“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二哥自上船之后,便一直与华京来的宁公子打得火热,我瞧大殿下似乎对那位宁公子有些成见,或许也就连带着看二哥不顺眼了,抓着他的一些错漏,小题大做一下也是有可能的。”
宁如海立刻眼光一凝,“华京来的宁公子?”
宁渊露出思索的表情,想了想,道:“好像是个叫宁仲坤的,华京宁国公府的一位公子,说起来与我们还算得上亲戚,我还得唤他一声堂兄。”
说完这句话,宁渊便不再多言,而是暗笑着准备看热闹。
宁如海在华京时与宁国公府的那些恩怨,宁渊在上一世到了华京之后才略有耳闻,别说柳氏进门晚,只知道宁如海是宁国公府的旁支,其他事情一概不知,宁如海又好面子,哪里会把这些屈辱的陈年往事说过她听。柳氏满打满算让宁湘去抱宁仲坤的大腿,殊不知他这样做却是等于是戳了宁如海的脊梁骨,宁如海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混账东西,当真活该!”宁如海阴沉着脸,朝宁湘吼了两句,又指着柳氏道:“可是你这蠢妇让他去巴结宁国公府的人的?”
柳氏瞪着一双莫名其妙的眼睛,“老爷,当今宁国公可是你的亲伯父,有了他的照拂,湘儿秋闱高中后一定能……”她话还没说完,宁如海忽然上前两步,一个耳光便落在了她脸上。
柳氏被打得身子一偏,秋风扫落叶般扑在地上,脸上浮现出硕大的巴掌印,却不哭不叫,反而呆愣这一张脸,好像完全不明白宁如海为何会突然对他动手。
“蠢妇,本以为禁足一个月你能学聪明些,我的一张脸,都要被你和你教出来的蠢儿子给丢尽了!”宁如海粗喘了两口气,“带着你儿子滚回去,在他身上的伤治好之前,不准踏出府门!”
柳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他身边的刘妈妈搀着迅速退出了正厅,而后架着宁湘的下人也跟着退走了,一时屋子里除了宁如海与宁渊,再没有第三个人。
宁渊很不喜欢与宁如海单独呆在一处,立刻便要躬身告退回竹宣堂,却又被他叫住了,“你等一下。”
“父亲还有何事?”宁渊硬邦邦应道。
“上回同你说的馨儿出嫁之事,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宁如海负手道:“温肃侯府那边的意思是宜早不宜迟,午后差了人来回话,说四月十八是个黄道吉日,他们会差人前来迎亲。”
宁渊垂在身侧的手忽然握紧,“父亲,你当真要把馨儿嫁出去?”
“咳,她总是要嫁人的,宜早不宜迟,恐怕下一次,就轮不到这么好的人家了。”宁如海微微侧过脸,居然不敢直视宁渊的眼睛,语气也放缓了下去。
宁渊知道,若是放在从前,宁如海绝对不可能用这种带着商量的语气同他说话,他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不过是他心中有所顾忌罢了。
自从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宁渊仓促间将一招“升龙指”使出来后,第二天,宁如海就把宁渊叫过去询问原委,宁渊自然不可能实话实说,于是他编造了一个听起来有些荒谬,可宁如海却不得不相信的故事。
故事内容,不外乎某天宁渊下学归来时,碰到一个看起来高深莫测的黑衣人,黑衣人说他骨骼清奇,便收了他做徒弟,并且也会趁着月黑风高的时候潜入宁府来给他传授武功,不过那黑衣人脾气古怪,且明言自己身份特殊,让宁渊不可说出去,所以他才没有向宁如海提起过。
这种纯粹属于离奇江湖话本里的内容,听得宁如海眉心皱成了疙瘩,但是除了升龙指,宁渊又当着他的面施展了另外好几招司空氏的秘传招式,于是宁如海明白了,不管宁渊所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个来头不小的人向他传授武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尤其那人隐藏了身份,想来是不愿招惹麻烦,更让自己不方便探查。
向来默默无闻的小儿子,忽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看上去来头不小的靠山,弄得宁如海这段时间都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才好,尤其是想到自己曾经下令要将宁渊烧死,每当看见宁渊的眼睛时,他都会有一阵莫名心虚。
便像现在这样,明明是在讨论宁馨儿的事,他说话居然还有些小心翼翼,好像怕宁渊会同他翻脸一般。
宁渊盯着宁如海的脸,“温肃侯府是不是好人家,父亲你心知肚明。”
“渊儿,你要知道,摊上这样的事情,父亲也无可奈何。”宁如海表情滞了滞,“为长远计,宁馨儿非嫁不可,无论如何,她都是最好,也是唯一的人选。”
“最好的人选?唯一的人选?”宁渊冷笑道:“父亲你忌惮温肃侯,没办法推掉这门亲事倒也罢了,可论到适龄婚配的女儿,还远远轮不到馨儿,我却不知这最好与唯一从何谈起。”
“这个问题,你去问你娘,比问为父要来得好得多!”宁如海脸色忽然冷了下去,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恼怒的事,不愿再与宁渊多说般挥了挥手,“你下去吧,好好替你妹妹准备着,也看住了你娘别让他哭闹,如今瞧宁湘那个蠢样子,你若是个懂事的,自然明白若是顺了为父的意,那宁湘有的,你同样也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