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升官记(15)
此时的沐言还没意识到自己对黎旭的感情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好友或者兄弟之情了,这种感情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一种不死不休的执念。
尽管前往郾城的一路上的排查都十分严格,但是沐言的身份牌显示他是一个大大的良民,而且还是南阳的土著良民。再加上这些守城士兵的主要任务是严查外来人口,防止奸细混入南阳,所以沐言很轻松地就蒙混过关并于当天傍晚进入郾城。
成功进城后,沐言与车夫二人第一件事就是循着暗号找到了楠族在郾城的秘密据点—福来居。
而福来居的掌柜的早就得了消息在门口恭候沐言多时了,待他们二人一到,他就殷勤地上前将沐言请入酒楼最好的雅间,并招呼小二马上上菜。
沐言边吃饭边听掌柜的向他汇报郾城内的情况,等他饭吃得差不多了,心里对这城内的局势也有了个大概的认识。
第二天一早,福来居掌柜的吴福将沐言头天晚上吩咐要找的人带到沐言的房间。
来人也是楠族情报网中的一员,极其擅长易容术,因其出神入化的手法被江湖人称做一声“鬼手”。
而这鬼手也是为了配合沐言行动而早早等待在郾城的一员,不论是沐言现在的特殊身份还是他将来准备功成身退的打算,都让他不得不隐藏起自己的真实面目以另一张脸来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个时辰后,沐言看着镜子里那张其貌不扬的脸,啧啧称奇地左摸摸右摸摸。啧,这触感,这弹性,简直就像自己长出来的另一张脸,现代的整容技术都做不到这种地步。果然,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是趋近于正无穷的。
沐言正沉浸于对古代易容技术的震惊之中,丝毫没注意自己那土到家的与身份完全不符的动作。
而站在一旁的鬼手尽管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可他还是被沐言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模样给无语到了。
难道这就是我千面门的主人吗?作为门主的我怎么感觉到了一阵阵的绝望呢?不对,这一定是错觉。对!就是错觉。鬼手一把年纪了还在做着年轻人经常做的事—自我催眠。哦,通俗来讲就是逃避现实。
感叹完的沐言不着痕迹地伸手抹去了嘴角的可疑液体,他转过身来随口问道:“我脸上的东西是不是在较高的温度下就会融化?”
“这……”鬼手一脸震惊,“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我千面门易容术的唯一弱点,从不外传的。”其实他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独家易容术的弱点是不可能轻易让外人知道的,所以快点交待你到底是从何得知的。
沐言神秘一笑,然后漫不经心地回答道:“这天底下还没有我想知道却不能知道的秘密呢。”
他嘴上这么装逼地说是为了震慑住鬼手,免得他生出不臣之心,其实在他的心里却是如此地吐槽着:废话,你当老子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是白做的吗?这么简单的化学常识都不知道,还怎么当你的老大?
然而不知情的鬼手听了后顿时收起原先的轻慢之心,当即跪下对沐言请罪道:“主子恕罪,是属下越矩了,千面门本就是主子的,在您的面前当然没有什么秘密。属下刚才失态实在是因为一时糊涂就失了分寸,望主子看在属下还有用的份上饶了属下这回吧。”说完鬼手就把头深深地叩下去,颤抖着身体等待沐言发落。
沐言看着地上的人,有些无奈地想着:自己这还没做什么呢,这人就害怕成这样。等到时候真的发作了,那他岂不是得马上以死谢罪啊。不过这样也好,自己越是高深莫测,那些不老实的人越是害怕,只有害怕才能让某些人歇了那不该有的心思,这样一来能省不少麻烦事呢。
回过神后,沐言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道:“这次就免了你的罪过,下次再犯定不轻饶。一个时辰后再起来吧。”说完当着鬼手的面一闪身就消失了。
这诡异的身法震得鬼手连“谢主子恕罪。”这句话都给憋了回去,当即他乖乖地跪好,认真受着沐言对自己的小小惩戒。
沐言没想到自己简单的一句话就收服了一个门主的心,他现在正被南阳王府门口的士兵给拦住不让进呢。
一开始他还客客气气地对那两排士兵的头儿说能不能帮忙通报一下,自己是来投奔他们王爷当幕僚的。甚至沐言还很有江湖经验地暗中赛银子给那个头儿,可是那人就当他是空气一样对他不理不睬,对他塞过去的银子更是不屑一顾。
沐言见此也不生气,他眼珠狡黠一转,心想你不理我我就闹,反正总会闹出人来搭理我的。结果他闹着闹着就和那领头的士兵起了冲突,因为沐言现在要保持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混进王府,所以他与那士兵起冲突时是完全收了自己的武功的。
结果很明显,他一个“不慎”就被那士兵给推下台阶,当沐言一屁股摔在地上时,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而且边哭还边嚎:“我这么有才华的人你都敢推!我诚心诚意来投奔王爷,结果却被你这等小人拒之门外,还有没有天理呀!”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才华。”正努力挤眼泪的沐言身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十分熟悉的充满磁性的声音。
!!!
沐言抬眼一看,只见逆光之下一张美如刀削的英俊脸庞映入眼帘,同时还有一旁跪在地上的一片士兵也一同被他收入眼底。
见到这个阵仗,沐言瞬间就明白了眼前这人就是自己此行的目标—南阳王黎旭。
不过这南阳王长得可真好看,声音也好像黎大哥,但是比起黎大哥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因为这人说话声音是真的冷冰冰,而不是他自己装出来的冷。
但是黎大哥就不一样了,每次听他说话感觉耳朵都能怀孕,温柔地能滴出水来。怎么可能是南阳王这冷冰冰的声音能比的呢。沐言在心里暗暗地唾弃着眼前这人,同时更加想念自己温文尔雅的黎大哥了。
成功混进王府
见正主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沐言也就不再勉强自己去挤眼泪了。
他一咕噜从地上爬起来,微仰着头看着黎旭,信心满满地说:“我有经世治国、排兵布阵以及其他数不清的等等才华,我敢说这世间论谋略我认第二就没有人能当那个第一。如果我做了王爷您府上的幕僚,我可以保证王爷此行绝对能大杀四方,旗开得胜。”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其实他清嗓子是由于变声丸让他的嗓子有些不舒服,所以他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这回沐言可以用人格保证他可真不是在装。
然而这一番不要脸的话则是听得跪下的一众士兵嘴角一抽,心想自己守门这么多年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还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脸上贴金的。
然而作为沐言语言攻击的对象,黎旭的内心却没有丝毫波澜,因为在这世上唯一能让他内心起波澜的人至今还下落不明。
至于他为什么会在门口和一个早就该被拖下去处理掉的人浪费口舌,是因为在黎旭看到这人的第一眼,就被他那和沐言极度相似的背影给完全吸住了心神。
不过沐言的背影还是比这人略微瘦弱些,但是在那一瞬间他竟真的将这人错认为沐言。
所以待他身形一闪瞬间移到这闹事者的身旁时,听到他那一番蛮不讲理的话后才会看在这人的背影极像沐言的份上耐心问道他有什么才华。
不过这人的回答可真有意思,因为会这么说的只有两类人。要么他什么都不会只是个江湖骗子在这招摇撞骗,要么他就是自信到极致的满腹经纶的绝世奇才在这里毛遂自荐。
而这人是骗子或奇才就考验他的眼力了,不过黎旭在意的不是这个,他只是沉默片刻就对早已候在一旁的管家说:“带他进去,安排在梓苑住下,这位……”
“严慕,鄙人严慕。”沐言极有眼力见儿地接到。
“严慕,以后就是我南阳王府的幕僚。”黎旭说完不管沐言抬脚就进了王府。只是他的心里却一直在默念这两个字:严慕,严慕,严慕……沐言。呵,连名字都这么像。黎旭在心底苦笑一声,眼底如潮水般的的悲伤却再也掩不住。
阿言,你……到底在哪?
沐言成功进入王府后,就收起了之前那副装出来的人神共愤的德性。他老老实实跟在管家身后,默默地将王府的地形牢记于心,然后装作不经意地开口道:“管家,王爷住的地方离我们这些幕僚的很远吧,毕竟主仆有别,幕僚的身份相对于王爷这样的人中龙凤来说太过于低微了,是不配住在离王爷太近的地方的。”
说完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似在感叹自己时运不济或者出身卑微。其实他是想借此来博得管家的同情,然后在他一时心软下套出自己想要的信息而已。
不过就算没见识过沐言刚才的门前撒泼,管家也不会轻易同情他的。因为能进王府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灯,稍不注意就会不小心着了他们的道,到时候自己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管家显然不吃沐言这套,不过有些消息作为幕僚的严慕早晚都会知道,现在就告知他也无妨,还能顺便卖他一个人情,这个想法怎么看怎么划算,管家在心里细细盘算着。
打完心里的小算盘后管家直接开口道:“严大人不必妄自菲薄,您居住的梓苑是离思言居最近的一处院子,其他的幕僚们则是相对来说要远一些。
而且在王府里其实是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的,那就是住得离王爷越近,就表明这人越得王爷器重与信任。
在您之前最受王爷重视的就是赵大人了,不过从赵大人的居所走到思言居就是快也要半个时辰,而您一来就直接住在了思言居旁边的梓苑,而且从梓苑出发只需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能到达思言居。
所以,严大人,王爷这是相当器重你呀,你以后定然会前程似锦,平步青云的。”当然,前提是你是一个具有真才实学的谋士,而且自己平时还不没事找事地作死,那样就肯定能在日益暴躁的王爷手下先保住命了,然后才是一些其他的什么升官加爵之类的事了。管家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着自己不能说的话,同时也在为这个新来的暗自祈祷着。但愿这个人能在王府活得更久一些吧,否则下一个死的可能就是自己了。
冲冠一怒为蓝颜
管家之所以这么想不是没有缘由的,因为他家王爷自两年前回来后不知为何就性情大变。原本英明睿智的南阳王突然间变得阴沉暴戾,王府里每天都会有人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被王爷处死,弄得府上所有的人从此之后变得战战兢兢的,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丢了性命。
可能之前黎旭还会为了顾全大局而小心行事,但是现在说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也不为过。不过即使说他是疯子,但是他还保留着更胜从前的理智,这才是让人最为害怕的事。
一个疯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有理智的疯子。
就拿最近发生的事来说吧,两个月前黎旭派人进京与那位交涉三年前灾民叛变一事,要求朝廷就抓捕沐言一事给个说法。
结果龙椅上的皇帝听了后当即暴怒,他在金銮殿上大骂道:“他黎旭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向我来讨要说法,朕的天下难道还要他来过问?放肆!真是无法无天了,无法无天了呀!”皇帝停顿了一下,用气得发抖的手指着黎旭派来的使者接着说道:“来人,将这乱臣贼子给朕拖下去斩了。朕倒要看看,朕斩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皇帝刚一下令,就有臣子欲上前去劝阻他那不理智的行为。这些想劝阻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忧国忧民,而是因为与南阳王撕破脸皮对他们来说没有一丝好处,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麻烦和损失。
结果他们一群人还没开口就被那位一句话堵了回来:“谁若是敢保这狗贼性命,一块儿拖出去斩了。”
这句话一出,殿上一片寂静,顿时没人敢做这个出头鸟。因为现在站在这大殿上的都是一些狡猾如狐的人,那些真正的忠义之臣早已被这刚愎自用的皇帝给杀完了。
让这些老狐狸冒着生命危险去保一个人,呵呵,快别想了,这些人可是世界上最惜命的人呢。
他们有的比皇帝还更加渴求长生不老,尤其是那些位高权重的,私下里不知养了多少炼丹术士为自己炼制长生不老丸,为的只是活得更久来享受权力带给自己的地位与财富。
所以在皇帝出声后就再没有一人站出来,全部缩着脑袋闭口不言,生怕麻烦找上自己。
就这样,刚愎自用的皇帝和不再蛰伏的南阳王彻底撕破了脸皮,而后者更是动作迅速地开始调动军队与粮食。
然而自古以来出兵都讲究个师出有名,只有名正言顺才能赢得民意,才能获得天下认可与支持。所以尽管黎旭非常不愿意利用沐言来达成自己的目的,但是他出兵的理由也的确是因他而起。
若是没有三年前那场镇压流民的□□,沐言也不会离开京城来南阳找自己,那么就不会发生被柳青云劫走的事,就更不会有后来的失踪事件了。
所以,既然按照在沐言失踪前留下的信里不能伤及追风和柳青云一干人的性命,那么黎旭就只有将所有责任都归咎于这一切的根源——三年前那场□□上。
因此,内心痛苦不堪的黎旭才会派出使者,将矛头对准朝廷,准备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若是赢了,就用这腐朽的王朝为沐言赔罪。若是输了,也没关系,待他潜入皇宫将那金銮殿上的狗命取来,他就回到青匪山,从此永不出山,归隐山林。
只因为那里是沐言最后的去向,所以黎旭会用自己的余生来守候在那座山里,同时做着一个可能永远都不会实现的梦,梦里的场景是这样的:多年后的某一天,他就像平常一样做着农活,结果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推门声,来人温润的声音带着三分笑意道:“黎大哥,是你吗?”
梦到这里就结束了,因为黎旭也不清楚当自己真的见到让他思之如狂的人时会是个什么反应。
后来在军师和府上幕僚的全力劝说下,黎旭终于同意公布他们对朝廷出兵的理由,那就是南阳王妃因三年前的□□不幸失踪,王爷苦苦寻找三年未果,找朝廷讨要说法却被无视外加羞辱,王爷不堪其辱才奋起发兵,立誓为王妃报仇雪恨。
这番说辞一来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朝廷身上,而南阳这边则是占理的一方;二来为南阳王树立了一个痴情不悔、情深意切的正面形象,十分有利于收拢民心;三来则是巧妙地利用了三年前那场所谓的灾民□□,引出了朝廷一直以来欺瞒着百姓们的事情真相,狠狠地动摇了本就不坚定的民心。
所以黎旭的军师和幕僚才会极力劝说他同意对外公布这样的出兵理由,这样一来就能大大增加他们的赢面,可谓是一举多得,让人何乐而不为呢。
本来讨要说法这件事就是个幌子,要是皇帝乖乖地道歉,黎旭也只能另想它法来为沐言报仇。
不过就是算准了以皇帝不可一世的性格肯定会上钩,黎旭才会前脚派出使者,后脚就开始秘密筹备战争的相关事宜。
其实说实话黎旭对这场战争的把握只有五分,就像沐言所说的那样,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若是过几年再兴兵的话,得胜的把握至少还会再增加两分。
但是为了沐言,他等不了。
他无法忍受每至夜深人静自己独自承受内心的孤独痛苦与煎熬时,害得沐言下落不明的罪魁祸首却在夜夜笙歌醉生梦死。既然要入地狱,自己一个人怎么行呢,他就是死也要拉着这些人一起。
这时候的黎旭其实已经开始黑化了,任谁压抑了三年心理都会变得黑暗抑郁,更别说本来打算料理完南阳的事物就将沐言带回来成亲的黎旭了。
而被打算成亲的沐言此时正睡得酣然,日上三竿了都还没起。外边负责伺候洗漱的丫鬟早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因为王爷那边一个时辰前就已经传过话了,叫严大人午膳的时候去前厅和王爷一起用。
她当时就叫醒了沐言说了这件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进王府的第二天就能得到王爷的召唤,如此好的机会换做旁人早就早早地打理好坐等午时到来了。
可是到了沐言这确是只见他迷迷糊糊地地嘟囔一声:“知道了。”就翻了个身继续睡了过去。然后就有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将她赶出卧室,像尊煞神似的守在门口,那身杀气吓得她一步也不敢上前。因为她有种只要她敢再上前一步,下一秒就会毙命当场的感觉。
所以这名名叫紫荷的婢女都快急破了头,眼见不到半个时辰就要用午膳了,这严大人还没起床。到时候耽搁了王爷的午膳可怎么得了,难道自己今天就该命绝于此吗?紫荷绝望地想着。
最后,只剩一刻钟的时候,已经彻底绝望的紫荷正努力维持着自己的身形不至于倒下时,那扇她都快盯出洞的们终于被人打开了。
沐言站在门口微眯着眼,有些不太适应这晌午的阳光,然后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喟叹道:“好久都没睡过这么舒服的觉了。”
然后他看向院子中间摇摇欲坠的紫荷,关心道:“那个,紫……对,紫荷,你没事吧。”
紫荷被他这么一问,当即惶恐地向沐言行礼道:“回大人,奴婢没事。”不过你要是迟到了我就有事了,还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啊!
“嗯,没事就好。”沐言答道,继续道:“对了,我饿了,有饭吃吗?”看样子沐言是完全忘记了自己早晨答应的事了。
紫荷欲哭无泪地回答道:“回大人,王爷现在在大厅正等着和您一起用膳呢,您看,您是不是洗漱洗漱就去用膳?毕竟让王爷等着不太好。”
“嗯,确实,这样也太不礼貌了。反正我也洗漱完了,我们现在就走吧。”
“可是您还没束发呢,要不让我来帮您?”紫荷看着沐言的发型有些为难的说,虽然那一头青丝披着真的和好看,可是这样披头散发地去见王爷是十分有失礼数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