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斋(23)
悟醒尘递上名片,说:“地球博物馆鉴定科科员悟醒尘,受馆长委托来取朱南希的私人日记的。”
男孩儿接过名片看了看,说:“请稍等。”
他隐去了树后,三秒后,男孩儿又出现了,递给悟醒尘一个纸包,当着他的面打开给他看,纸包里是一本红封皮的本子,第一页写着:所有者:朱南希。悟醒尘瞄了眼橱窗里那红封皮的书,男孩儿重新包起书,笑眯眯地和悟醒尘说:“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需要橱窗里这本朱南希私人日记手抄版吗?由老板亲自抄写,只此一本哦,另外店里还有朱南希私人日记印刷版,十六开,正文以宋体十一号字体印刷,是最适合阅读的规格。”
悟醒尘摇了摇头,他又一看男孩儿。男孩儿说:“先生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悟醒尘又摇头,什么也没说,这时,一个穿了件黑斗篷,并且用斗篷帽子兜住脑袋的人走到了橱窗前。这个人站住不动了。男孩儿遂询问道:“您好,请问您订了什么物品呢?”
那黑斗篷的人一言不发,从斗篷里伸出手,朝着玻璃橱窗扔出个燃烧弹,调头就跑。玻璃应声碎裂,急促的笛声嘀嘀嘀嘀响个不停,十分刺耳,那火油味又十分刺鼻,悟醒尘一时被吵得、熏得晕头转向,勉强辨认出橱窗的方向,折下一支叶片茂盛的树枝,一手护住纸包,一手用树枝扑火,嘴里问着:“你没事吧?没事吧?”
男孩儿也正忙着救火,脱下了外套不停扑打那熊熊燃烧的火焰,好不容易,火扑灭了,橱窗里已是一片狼藉,红封皮的本子烧成了灰,《深渊里的回忆》,《众说纷纭》也都烧得面目全非。
悟醒尘提议:“报警吧。”
男孩儿咳嗽着摇头,他摸到墙上的一个按钮,按下去,那刺耳的声音终于停下了,男孩儿说:“老板不喜欢警察,平时有人偷东西,抢东西,都是自行解决的。”
“那通知你们老板吧。”悟醒尘打开纸包检查了番,这本书没事,只是熏到了火油味,闻上去怪呛人的。
男孩儿擦着脸说:“要通知老板的话……反正没法儿靠现在的通讯手段联系上,最快的方法就是现在去找他,可是店里不能没人看着,要是那个人再回来烧店可不好办了。您看能麻烦您跑一趟去通知老板吗?”男孩儿原先一张白脸蛋,被他擦成了个大花脸,他瞪着大大的眼睛,眼里湿漉漉的,说,“您毕竟是外人,留您看店不放心,要是再出什么事,老板不知道会怎么训话呢……”
悟醒尘不好拒绝,便问:“那去哪儿能找到他?”
“丹佛广场您知道吧?就那儿有个剧场,您到了广场那儿就能看到招牌了,老板就在那里头,他今天在剧场里表演。”
悟醒尘记下了,坐车去了丹佛广场,广场离古董店确实很近,他才上车就下了车,一看,没见到什么剧场招牌,倒是在一尊巴尔扎克青铜像的脖子上见到个木头箭头,箭头指向一排落叶松,到了落叶松前,树上又有个箭头,指向一条林荫道,沿着林荫道走了五分钟,还是箭头指路,指向一扇青铜铁门。悟醒尘推开门,门里一片红光,门里只有一道向下的阶梯。他往下走。走到尽头了,见到一扇门,门上两行潦草的手写字:
今日演出:《美姬传》
主演:如意斋。
悟醒尘要推门进去,手却被人握住了,他这才发现门前还站着个侍应生。侍应生笑眯眯看着悟醒尘。悟醒尘说:“受人所托找一位古董店老板,他是剧场的演员,您知道这么个人吗?”
侍应生笑眯眯地打开门,做出个“请”的手势:“请进,先观赏后打赏。请进,请观赏。”
第19章 如意斋主演《美姬传》,请观赏:
柝柝柝。响木打响。黑暗中亮起一团光,一盏白灯笼先亮了相。太鼓,笛子,三味线一股脑儿奏响了。白灯笼照出一身女人的白衣裳。舞台上就只有这么一身裙尾拖得长长的白衣,衣服的宽袖子悬在半空。袖子提着灯笼。舞台背景、舞台地面都是黑的。这身白衣裳由舞台东向西缓步行了起来。黑背景上随着白衣裳行进的步调频率,亦由东往西以竖排,以一支看不到的白色笔写出一行草书:
京城中有一美姬。
啪嗒啪嗒,响板加入了伴奏中。
那白衣裳继续行进,那草书继续:
美姬肤白如雪,乌发如瀑,姿容妍丽,所见者无不为之倾倒。
哒哒哒。
舞台西边走上来一个武士,也提着盏白灯笼,灯笼上写“柳生”二字。
黑背景上,由西向东,竖排,那看不到的笔又写下一行草书:
是夜,柳生屋三郎返家途中。
柳生屋三郎疾步快走,与那白衣裳即将交错,柳生屋三郎转而面向观众,双目圆睁,眼珠几乎弹出。
咚隆,咚隆,沙,沙,沙。太鼓配合三味线。柳生屋三郎见得亮相。
白衣裳依旧提着灯笼缓缓行步,观众依旧只能看到一件衣裳提着盏灯笼。柳生屋三郎的步伐依旧很急,与那白衣裳擦肩而过后,走了两步,一回头,手中灯笼乱摇,又一个见得,塔郎,塔郎,小鼓连敲,再走两步,二度回头,手中灯笼上下左右转了一圈,又一个见得,三味线杂拨,柳生屋三郎面向观众,转动眼珠,嘴唇蠕动,皱紧眉头,隐进了黑暗中。
那白衣裳还未消失,步伐不变,慢慢,缓缓,徐徐。
“且慢!”
舞台东边传来一声呼喊。
柳生屋三郎二度入场,直跑向那白衣裳。踏踏踏踏,啪嗒啪嗒啪嗒,急急的脚步声伴着大鼓,小鼓,太鼓敲打边鼓的声音。
白衣裳停下了脚步,柳生屋三郎亦急停下,站在白衣裳身前,手中的灯笼在空中划出道曲线,摇摇晃晃,柳生屋三郎脸上闪过一道白光,脸孔上满是惊讶,满是诧异。柳生屋三郎看观众,更是惊讶,更是诧异。灯笼稳住了,光线固定了,柳生屋三郎的身形稳定了,他的身体挡住了那白衣裳,观众只能看到白衣裳的裙尾。
柳生屋三郎道:“夜路危险,一人如何行得?”
叮铃,叮铃。
柳生屋三郎一手搭武士刀,一手叉腰作护卫开路状,与那白衣裳紧贴着行走。柳生屋三郎每一步,脚抬得都很高,脚落了地,步子迈得很小。他走两步,看一眼那白衣裳。观众仍然只能看到白衣裳的裙尾。行到灯笼光中出现一道小门,柳生屋三郎驻足,看那白衣裳,白衣裳提起白灯笼,白光中,黑乎乎的门上,落下一只雪白的手。
观众群中的挂声喊道:“好!”
那玉手轻叩木门。笃笃。
柳生屋三郎站在门侧,瞥一眼白衣裳,瞥一眼观众,两脚不时抬起落下,显得忐忑,慌张。
只有三味线在演奏了。
木门开了。门里站着一个白面孔的仕女,手里托着个烛台,烛台光靠近了那白衣裳,照出白衣裳的身形,照出这穿白衣裳的人一头乌发长至腰间。白衣裳立在门口,柳生屋三郎东张西望,摇头晃脑,手里的灯笼也跟着摇来摆去。三味线的伴奏带上了点荒腔走板的意味。柳生屋三郎面向观众,道:”那便告辞了。“
说完,他一瞄那白衣裳,人站住了。那木门里多了个仕女,多了个烛台照着那白衣裳,照出那穿白衣裳的人的侧脸轮廓来了,白衣裳回过头来,冲柳生屋三郎微微一笑,进了木门。木门阖上,柳生屋三郎摇头晃脑,往东奔了两步,停下,往西奔了三步,停下,调头往东去,提着灯笼往高远处眺望一番,下了场。
舞台全黑。
观众群中的挂声喊道:“好!”
舞台亮了,光照如白昼,柳生屋三郎在居室背景的舞台中央奋笔疾书,太夫在三味线的伴奏下,道:“柳生屋三郎夜遇美姬,日思夜想,白天为那美姬送去各式折花信笺,夜里,为那美姬寝食难安,只愿再睹美姬真容。“
舞台旋转,同样是居室背景,美姬卧在百花屏风前,长发披散,紧裹着一身白衣裳,裙裾下露出半双白袜,一白面仕女为美姬梳理头发,另一白面仕女为美姬整理信笺。美姬不看观众,只看自己的双手,只看自己的乌发,美姬不起身,只躺着,最多稍坐起身,取一支掉落在地上的梅花,拆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咀嚼。美姬的小腿露了出来,嚼着花瓣捡起脚边的一封信笺,看了两眼,笑了笑,挥一挥手,那为她整理信笺的仕女便拿来笔墨。美姬提笔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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