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正道大佬后我翻车了(118)
李凝渊的手指握住了他的手,两人十指交扣,慢慢地融合到一起,连温度都逐渐趋同。
“不是这么说的。”对方说话的气息如同冬末春初乍暖还寒的风,“不怕危险与面临危险,不能混为一谈。”
江远寒一听就知道对方的老父亲心态发作,又要担心了,缓和气氛似的开玩笑:“要不是某人太着急、离开的日期跟我回归本体就差一天,让我那么难过,我也不会气到要去炸蓬莱塔了,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李凝渊静默半晌,低声道:“是为了我?”
“很大程度上是吧。”江远寒怕他想歪,“但你别自责,其实我……”
他的话没有说完。
师兄突然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江远寒这几天都没有跟他好好地亲近过,这时候有一点儿愣住,他迷茫地懵住,随后试探地回吻了一下,发现李凝渊不仅没有退避,还环住了他的腰。
“我猜不透你,”江远寒喃喃道,“道侣心,海底针。我真是猜不透你。”
“不用猜透。”李凝渊道,“我替你引开明悟和尚。”
江远寒还没从这个亲吻中回过神来,他舔了舔唇,觉得凉飕飕的,有一点奇怪的薄荷味儿,他这回是真的听愣了,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种话来。
……他简直觉得师兄只有移情别恋了才会说出这话来。爱侣之间的占有之欲,也不是只有对方一个人才有。
李凝渊道:“冲和剑的怨邪之气发作,能够牵绊住明悟的时间,他顾不上你。”
江远寒眨了眨眼,道:“你该不会是不想要我了了吧?你这样我都有点害怕。”
师兄的手轻轻地掠过小狐狸毛绒的耳朵,动作温柔地揉搓了一会儿。
“别怕,”他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见。而且……我身为剑魂,只要沉眠剑中,是不会真灵熄灭的。”
江远寒点了点头,信了他的邪。
“小寒。”对方俯身靠近,冰凉柔软的唇接触上来,轻轻触碰过后便瞬息分开,低声的耳语沉缓响起,“你真的喜欢我?”
江远寒看不到他,但却潜意识地觉得这个时候一定不能开玩笑,他毫不犹豫地道:“对。如果这其中有一丝一毫的虚假,让我飞灰湮灭,万劫不……唔……”
李凝渊其实本身并不强势冷酷,他是纯正良善、原则性极强的道门正修,明辨是非,行事果决,他的温柔并非似溪水绵长,而是如山海般可依可靠。
他所表达出来的越强势,其实内心之中就越是没有信心。一直过得很辛苦的人,偶尔遇到一点点甜头,都会觉得很满足。
随着这个从强迫且主动的吻过渡到柔和交替之时,灰白色长剑身上的怨邪之气也在隐隐地、一丝一缕地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像若无其事,又像孤注一掷,要怎么启齿,这深藏的心事。
——歌词《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文中经文部分出自于《妙色王求法偈》。
第七十章
问禅心。
这间静室存在的意义,在很多人眼中,也许大部分时候不是用来醒悟,而是用来参禅点化的。
佛修欲成正果,遇到执迷痴念,受困静思,悟则生,不悟则死。
这里就像是传闻中所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忘生坐在唯一的蒲团之上打坐,四面漆黑无光,黑暗之中有一缕徐徐的淡香缭绕,气息虽淡,却有一股渗入五脏六腑的隐蔽与深刻。
除却至极的安静之外,这间静室内还残留有一丝当年菩萨成为半步金仙的气息余韵,大境界的压制之下,也就更加具有一种无声的紧迫。
禅师身上只有一件素净简单的僧衣,衣摆垂落在地面上。他经年隐藏在斗笠之下的长发披落下来,其中掺杂的金丝隐隐泛光。
极度的静,伴随着极度的空茫无依。承受孤独的阈值越高,就越会在阈值被超出时猛地溃散。
这几日以来,忘生其实还算平静,但自昨夜子时开始,他的脑海中就会断断续续地闪过些许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模糊身影能感觉到的一切。他也能在瞬息之间认出另一个人就是小狐狸。
这些场面亲昵又自然,仿佛自己的感知才是多余的那个。他能精准地“看到”小狐狸眼睛里的爱意,清楚坦诚,明亮如星,连万分之一谎言的成分都没有。
他不可避免地心有波动。
但这种感知扎根在禅师的心底,挣不脱、甩不掉,他难以自控地“看着”心上人跟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的过去,而他依附在这片影子之上,就像是一个卑劣又自取其辱的小人。
忘生试图缓慢地抽回思绪,但这种失控感却越来越强烈,这种以身相替的触感也愈发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小狐狸埋进怀里的温度和气息,能听到对方说:“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有一刹那,忘生几乎认为这不是某些记忆、某些埋在神魂深层次的画面,而是他背离佛祖的痴心妄想。
他手中的佛珠不转了,连常年触之升温的菩提子也跟着冷却下来,像是凝结了一层不化的霜。
忘生不再坐禅,他睁开眼,四周仍是不变的黑暗,仿佛有没有视觉对于此地来说,并无两样。
他察觉不到人世在动,也无法感觉时光的推移,任由至死的静默将自己慢慢地蚕食,逐渐地淹没。
但他却能从脑海中幻化出江远寒的身影。
这已是一种心境偏移的质问,忘生眼里应该有佛,有众生,他应该博爱悲悯、或是无我无情,却不能只有一个野性难驯的小妖。
狐狸精。他默然无声地想,可是这三个字刚刚浮现出来,却又被禅师自己一点点地否决掉——这不是江远寒的错,也不该归罪于狐狸,应该怪罪他的心。
世间万物都有奔赴相爱的权力,但他不应该有。佛门清净,戒律规则,他一一冒犯、屡屡沉沦,令圣境蒙羞。
忘生一点点地、强迫自己,如同自虐般地掐断了对情的幻想,湮灭了浮现于眼前的身影。他的神思克制得太严重了,猛地引起道体与神魂相冲突的反弹,那股骤然降临、难以抵抗的剧痛从道体上迸发。
神魂道躯是互通的,从心理波及到生理。但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种煎熬究竟是起源于何处,像是当初被冲夷仙君剑魂反震的旧伤被牵动了,腥甜的血液逼上咽喉。
在这里只有他一人,可以不必忍。
忘生低下头,他维持不变的姿势终于换了,手心按在了冰凉的静室地面上,血迹顺着唇角滴答地碎在眼前。
只不过太暗了,他眼前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变。
强行的压制只会带来更强烈的反弹。禅师的神智都有刹那间的模糊,他重新闭上了眼,如错觉地感受到了小狐狸握着自己的手的触感。
仿佛本该如此,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就相识——倘若有前生,也该是你我才对。
越是禁忌的,往往就越脆弱,总是逼迫自己淡漠如云、高高在上,反而要沉沦下去,难以自救。
他感受不到别的,耳畔却一直响起江远寒曾说过的的每一个清晰字句。他明明还没有拥有过,却已觉深渊无底,失去良多。
爱恨相依,是难以完全隐藏的,再多的掩饰,都会被一个眼神、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戳得破碎。
这股由克制反弹而生的痛苦没有简单地结束掉,而是源源不断地刺激着禅师的身躯,他静默安定的神魂向来坚韧,却在波动产生的短短一炷香时间,骤然变得千疮百孔。
墨发之中交杂的金色缓慢地褪去光泽,化为一片浓郁的乌黑,深深地隐藏在了发丝之间。而他睫羽上颤动的淡金也跟着褪色,身上始终如一的恒静安定之感逐渐消散。
佛修的一切象征都在缓慢地从他身上脱落消失,像是剥离了掩藏的外壳,撬开了含着珍珠的蚌壳。那股圣洁庄重、那些慈悲温柔,包括眉目之间的淡金佛印,都在执念痴妄的情与欲之下被吞没,染上了深渊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