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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少年(104)

作者:巫山有段云 时间:2022-09-03 11:39 标签:生子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成长

  “他嘴馋,贪吃起来没度,但最后也要撑得难受。”
  娜仁赶紧称是,说知道了兄长。阿曈也听见了,便吸了一口油茶,而后一本正经的对宗朔说,“你不要瞎说,我还能再吃三碟小点心。”
  但看着宗朔放下笔默默瞧自己,阿曈就呲牙一乐,又撅着油嘴,亲亲男人的脸颊,而后,乖乖将油茶碗递到了宗朔嘴边,“你尝尝,好喝!”
  宗朔看着阿曈的耍宝的样子,便是说什么都应的,心里头柔情蜜意的软的一塌糊涂,正在他满眼含笑的抿了一口油茶的当口,帐中气喘吁吁闯进来一个人。
  “殿下!快,快随我回京,大师傅,大师傅要圆寂了!”
  来人一身风土尘沙,着眼一瞧便是匆忙赶路,穿过了戈壁滩疾行而来。而这人,正是早已被宗朔安排回中原的刑武。
  阿曈只见刚刚嘴角还擒着笑的宗朔,脸瞬间就白了,又忽然站起了身,嗓子有些紧。
  “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刑武站定,“前半月的事情,我在昭城,忽然接到来送信的慧觉小和尚,他说,大师傅传信,叫你回去见一面。”
  那小和尚面色平静,很是不悲不喜,刑武只以为是寻常,直到他打开信封读起来后,这才渐渐的慌了,信中,那个老和尚并没有多言,先是打了几个机锋,最后才寥寥的略带了一笔。
  近感大限将至,虽生死并无挂碍,唯在最后相见一面尔。


第八十六章 殿君安好
  将近半月, 宗朔与阿曈,踏炎与乌骓,两人两马, 从草原边地的蛮族大营, 跨过戈壁,直抵中原腹地, 一路上未敢稍歇。
  阿曈并不觉得疲惫, 他只是有些担心宗朔,这人已经好几天不吃饭了,人不吃饭怎么行呢!
  两人跨过最后一道横亘在眼前的山梁,眼见着周边渐渐有了人烟,或是零星在山中砍柴的,或是结成小队在河里捕鱼的。这里的天气也早不似在戈壁中时酷热干旱, 暑期已过, 人间正值初秋。
  夜晚, 燃着的篝火照出了方寸间的明亮,木枝被烧得噼啪作响, 阿曈掏出在上一个城镇路边买的梅菜饼子, 几张饼被包裹的很严整, 叫阿曈拿出来在火上一烤,上边的菜油便又滋啦啦的响起来,冒出一阵阵香味。
  阿曈拿过串饼的木枝, 掰下一块饼角,烫手, 但外皮脆脆的!咬了一口, 他觉得很好吃。
  “宗朔, 来吃一块吧, 可香呢!”
  宗朔摇摇头,摸了摸阿曈的脸,“咱们得隐藏行踪,一路上也没叫你尝一尝这里的美食。”
  阿曈却一笑,“这饼就很好吃啊。”只是看宗朔并不开怀的样子,他又说,“等都完事了,你带我四处走一走,吃一吃,不也很好吗。”
  宗朔点头,有些向往能与阿曈口中一起闲逛的日子,于是低头吃了少年已经递到自己嘴边的梅菜饼。
  阿曈见宗朔终于了东西,暗自点了点头,要是宗朔再不吃饭,他已经想是不是要去捕猎回来,把新鲜的喂给他呢!只是不知道宗朔吃不吃生肉。
  宗朔郁郁,阿曈也知道其中原委,是说像父亲一样的师傅要“圆寂”了。
  圆寂是什么呢,那日刑武给他玄而又玄的解释了半天,阿曈归结为一句话,就是要死去了,要与军营中那么多只剩命牌的兄弟们一样,回归幽寂之地。
  只是阿曈也不会安慰人,便在这样露重的深夜中,轻手轻脚的钻进了宗朔的怀抱,用体温熨贴着男人寡言之下的那颗心。宗朔抱紧了阿曈,侧头蹭着少年温暖而细润的脸颊,又亲了亲。而后男人敞开了外袍,将阿曈盖住,免得少年被夜间的清露打湿了。
  蛙叫蝉鸣,林中的夜空,隐隐约约的透过渐渐落叶的树枝,叫人看不分明,但仰起头,依旧能见这几日偶有划过天际的流星,辉煌灿烂,转瞬即逝。
  还未至清晨,天也没亮透,两人便已经灭了篝火,再次赶路。因为坐骑皆是神俊,速度倒是也很快,只是渐渐便慢了下来,倒不是疲累了,而是道路不好走。
  蜀中腹地,巉岩巍峨,奇峰险峻,乌骓尚且还好,他出自东山,马群最爱在山峰间奔跃。但踏炎却不不适应,它走惯了草原上一望无际的开阔平原,而今这样的山涧陡蜂,叫它吃不消。
  乌骓本来还得意的在踏炎眼前炫技,一会儿是跃个涧,一会儿是跨个坎,只是没过多久,便没兴趣了,反而有些急躁的又跳回来等着,时不时还刨着蹄子示范几回。
  而就在这盘山陡坡之上,竟还有人开垦田地,或整理田间细苗。阿曈远远看着一群衣不蔽体又瘦骨嶙峋的男女老小,都在劳作种秧。
  他阿纳也是要种粮食的,所以阿曈认得那是稻谷,只是,东山冬天冷极了,一年就只能种一回,而眼下都入秋了,怎么还能种?
  少年这样问,宗朔便细心解说,这里是两季农时等等,只是说着说着,两个人便都沉默了,即便种植两季,人却还是挨饿,都没力气干活。
  稻田需要转动水轮从低处取水灌地,可那木轮重极了,一群人踏在泥地里,男人的肩上如牛马一般拉着粗绳子,老人和孩子们在水轮后推着,只是陈年旧轮,既重又大,在瘦弱的一行人奋力拉推之下,分毫未动。
  孩子的脸晒得通红,满脸的汗,却依旧赤着脚咬牙坚持,皲裂的小手使劲的推,看着伶仃极了。
  只这一眼,阿曈便心中酸涩,他见过边关风沙,繁闹镇府,寻常巷陌,可第一次见到这样艰难的民生。山下的人,复杂又多变,高低悬殊之间,差距比山间的鹰与兔都大,为什么呢?
  人世,一个谜。
  阿曈歪头,不知不觉间,他看着“人”,又看着天地,抽离又真实,怜悯又困惑。
  一晃神间,身边的男人已经下了马,宗朔脱了靴袍,挽了裤脚,一步一个脚印的,朝那家人去了,临走还叫乌骓守在阿曈身边。
  远远的,阿曈只见那高大的男人踏进淤泥里,接过勒在干瘦男人肩背上的粗绳,奋力一拉,巨大的水轮缓缓被拽出淤泥,拉进了河沟里。
  在日光强烈的照射下,男人的颈背像一张弯着的弓,也像一座横亘的山峦,他被人群围着,仿佛托着皇天后土,此刻正不知疲惫的往前奔赴。
  阿曈心有所感,也跳下马,追着宗朔去了。
  那些人千恩万谢,宗朔只是在架好水轮后,摆了摆手。阿曈来到,将衣衫都提给宗朔,又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泥点子。只是低头之间,看着肚子咕噜噜叫的孩子们,阿曈便伸手往裤兜子里掏。
  别管是金银还是其他,眼下掏出什么便算什么了,只是却被宗朔止住了,他披上袍子,带着阿曈,在众人的感激中,默默离开。
  “我有,不能给么?”
  宗朔潦草的披上衣服,回身忘了一眼在饥荒中劳作的众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我可以打猎换银子,一人一份不行么?”
  日光越来越炽烈,叫人在这茫茫天地中无处躲藏一般,宗朔将外袍围给阿曈挡太阳,“给不过来,连年征战,致使国库空虚,便处处苛税,天下饥殍遍野,你一人之力,无可均分。”
  生存这副担子,每个人挑着每个人的重,如此世道,无端的死去,或者姑妄的活下来,端看个人造化。
  阿曈哑然,土地贫瘠的草原人吃不饱,水土丰饶的中原人也吃不饱,那谁吃饱了呢?粮食都哪去了?
  宗朔目光决然,唯有究其根本,才能天下皆安。
  随后,两人驾马,在艰难转动的阵阵水轮声中,奔向远处的重峦叠嶂。
  山寺为峙,高绝,巍峨。
  云中寺被称为天下佛宗,耸立在嶙峋的峰峦之巅,山势险峻,寻常人不能入。
  最终,两人在山脚下的老树边安置了已经疲累的骏马,而后循着山路,徒步跋涉上去。
  上山的羊肠小路,隐没在森森的林中,阿曈跟在宗朔身后,沿着弯弯曲曲的小径,往上走。只走了一半,就已经觉得林中云雾缭绕起来,想必是到了云层浓雾中的半山腰了,小径的周围,也渐渐伸展分叉出不同的路口,叫人迷惑难寻。
  宗朔驾轻就熟,拉着阿曈直奔一条长满苔藓的路,且越走越荒凉,“宗朔!你不会着急上山,走错了吧,有苔藓哦!应该没什么人走过呢!”阿曈有些困惑,这小路上如此多保存完好的苔藓,又湿又滑,一看就少有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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