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好我的鱼尾巴(44)
祈玉心里装着事,随便“唔”了一声。
直到感受到对面的视线,他才惊醒:“哦,我都可以,你点吧。”
秦昭点头:“那我都点了。”
“嗯。”
等上餐的时候,两人都保持着安静,气氛有些尴尬。
祈玉不自觉摸上脖颈:“秦昭。”
“嗯?”
“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关于那天晚上的事。”
秦昭在玩跳一跳,闻言,拖着慵懒的调子道:“我问了,你会如实回答吗。”
祈玉:“你可以先问问看。”
“……”
秦昭放下手机,抬眼,看向对面的祈玉。
半晌,他说:“没有。”
祈玉万万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睁大了眼睛。
秦昭笑得温和:“同族身体发生了点意外,在岸上搁浅,帮一把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问的?我又不是出于什么目的才帮你,也不想要什么报酬。”
祈玉呼吸一促:“那你请我吃饭……”
“是赔罪,”秦昭道,“我没克制住自己的本能,伤害到你,我心中很过意不去。”
三言两语就将两人之间的关系理得一干二净。
干净得挑不出一丝错处。
“……”
祈玉发现自己处理人际关系上向来很好的脑子,此刻竟然一片混乱,极其复杂的感情占据了全部思考空间。
无措、尴尬、恼火、还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你咬了我一口,还顶了我尾巴,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没克制住”、“过意不去”,就揭过了?
就没有点别的想法?
门铃就在这时响起。
秦昭扬声道:“进来。”
于是门被拉开,几个服务生鱼贯而入,捧海鲜刺身盆的捧盆,放寿喜锅的放锅,点火的点火,砸蛋的……
秦昭说:“这个我们自己弄就好,放着吧。”
服务员:“好的,那我们先下去了,有事您按铃就好。”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秦昭夹了一块生鱼片放到祈玉碗里:“尝尝。”
祈玉看着那片艳红的东西,感觉他夹的不是鱼片,是他的心脏。
“不喜欢吗?”秦昭问。
祈玉勉强笑了笑,把心脏沾了点芥末酱油,放进嘴里。
“……!”
被处理过得鱼肉滑得像绸缎,入口即化,芥末和酱汁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与他在湖里随便抓过的生鱼味道全然不同。
秦昭又夹了一块:“虽然你也是鱼,但应该不会介意吃鱼肉吧?”
完全不介意。
甚至感觉到了天堂。
祈玉感觉大脑都清明了,什么念头都齐齐消失,只有一个大写的字——好吃。
哦,那是两个字。
“我也喜欢吃鱼,从小就是。”秦昭道,“对了,我的本体是猫。”
祈玉:“……哦。”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知道,他还向白邙打探干什么。
两盆此身很快被消灭干净。
寿喜锅这时也咕噜咕噜地烧开了,热气腾腾,香甜的味道发散在空气里。
祈玉夹了一筷子肥牛,状似随口道:“你多大了?”
秦昭回答地很快:“上个月满十八。”
这么小?
看着祈玉讶异的表情,秦昭摇头:“不要对比人类的十八岁,我生下来就是妖,生长速度比普通人类快多了。”
祈玉似懂非懂地点头:“你父母也是妖吗?”
“差不多吧。”
“都是猫?”
秦昭的神情有些古怪:“……不,我父亲不是。”
祈玉筷子一顿。
——我父亲不是。
这么说,秦昭的父母也不是同一个物种?
“怎么说呢,我父亲有些特殊,甚至都不能算是动物吧,”
秦昭挑眉,“怎么,你对我父母的种族有兴趣?”
祈玉连忙摇头:“不,我只是……我只是有点疑惑,既然都修成了妖怪,还会有找同族……么?如果不是,相互间会有生殖隔离么?”
话说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问的都什么东西。
但秦昭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会儿,回答了:“生殖隔离啊,从科学上来说应该还是有的吧,只是我家有些特殊罢了。”
祈玉:“特殊?”
秦昭的神色更古怪了:“学长,你好像对我家的生殖方式很感兴趣?”
祈玉低头:“……没有。”
锅里的东西被捞的差不多了,祈玉余光瞄到了碗里的两枚鸡蛋,他赶紧拿起其中一个:“我把温泉蛋打进去了?”
秦昭说:“打吧。”
祈玉于是起身,顺手将落到额前的碎发往耳后别,秦昭注意到那只细巧的耳朵尖上一片绯红。
这么嫩的皮肤,哪怕只是轻轻咬上一口,也会很快就流出血的吧。
秦昭移开了目光。
寿喜锅在靠桌的另一边,祈玉向前倾着身子,这个姿势让他与对面离得非常近。
秦昭呼出的气仿佛就在他耳边,但那其实是寿喜锅的热气。
祈玉视线有意无意朝对面瞥去。
为了方便他动作,秦昭往后推了推,身体靠在椅背上,大腿也从桌上露了出来。
合身的深色西装裤很好地包裹住两条腿,显得更长,这种裤子最挑人,腿粗一点或者短一点穿出来的效果都会很惨烈,但很显然,这种负面效果都与秦昭无缘。
比平时更帅了,他想。
正要收回目光时,祈玉忽然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再看一眼。
……
再看一眼。
“……”
“看够了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祈玉面色有些尴尬,强行把目光从某处拔走:“对不起,你……”
你都站起来了,你没感觉的吗。
看着都勒得慌。
秦昭却连脸色都没改变,只目光乌沉沉的:“坐回去。”
祈玉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锅子下面的火关小了。
空气中的水汽失去了继任瞬间消失,两人的面孔清晰印在对方眼底,再也没有了遮拦。
祈玉没有坐回去,反而双手撑上桌面,身子前倾,居高临下看着秦昭。
秦昭微抬下巴,迎上祈玉的目光。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这张脸,表情还是镇定地,眼睫却颤动得厉害。
纤长、黑密,弯的弧度很轻微,不卷翘,但十分衬他,漂亮得像振翅的蝴蝶。
他在紧张,秦昭想。
为了什么呢?
祈玉吞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平时一样:“秦昭,前天晚上你为什么咬我?”
秦昭道:“刚才我好像已经回答过了。”
祈玉:“你只说‘没克制住本能’……你的本能是什么?谁的脖子你都会咬吗?”
秦昭挑眉:“本能就是本能,就像那天晚上你渴水一样,难道我还要问你,‘哪条湖你都会去吗’?”
“……”
祈玉闭了闭眼,“可是你硬/了,对着我——你被我勾出了发情期,对吗?”
他干脆走到对面,一手撑在秦昭桌前,另一手扯下颈间白纱,撩开头发,将半截雪白的颈子彻彻底底暴露在对方目光底下,“你知道你咬得有多深吗?你就……”
不想再做点别的吗?
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不,与其说是说不出口,倒不如说是被扼住了、说不出来。
秦昭的目光很恐怖,气势也很恐怖。
分明是很帅气的长相,可褪去温和的表象、笑容的遮掩,整个人的气质就陡然变冷,像是地狱鬼或修罗,有种冰冷的邪性,让人发自心底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