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投喂一只深渊!(16)
——时渊不知道的是,人们公认0号深渊是最危险的深渊。它长期处在安全的“休眠期”,但从监测数据来看,它一旦爆发,将导致最强烈的污染和变异。
陆听寒摩挲着时渊的后颈,手下的皮肤细腻又温暖,他的眸色却越发晦暗。
陆听寒早在救时渊的时候,就看过了他的血液检测结果。上飞行器之后时渊又抽了血,结果依旧是无感染。
按照联盟标准,时渊绝对是安全的、健康的。
证据确凿,无法辩驳。
但他见过太多的怪物,目睹过太多的感染,以超越常人的直觉,察觉到时渊的不对劲。他的心中一方面是冰冷锋利的怀疑,一方面是温暖又怀念的熟悉感,二者杂糅,变成了极端复杂的情感。
时渊看了陆听寒一会儿,倒是不紧张了。
他完全没有要害被掌控的自觉,卷了卷尾巴,伸手抱住了陆听寒,抬头看着他,说:“你是想摸一摸我的头吗,可以哦。”
陆听寒:“……”
时渊期待地看着他:“可以的哦,我不介意。”
陆听寒没有回应。
就这么等了一会,时渊意识到什么,睁大了眼睛看着他:“……啊,原来你不是想摸摸我吗?”
他明显难过起来,尾巴都垂下去了。
几秒钟后,陆听寒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搭在后脖颈的手。
然后他试探性把手停在时渊的脑袋上方,没落下去。
时渊看着他,尾巴尖摇得明显快了。
他收回手。
尾巴立刻慢了下来,摇了两三次后,直接停了。
他再次伸手,尾巴又开始欢快地摆动,期待得不得了。
于是陆听寒摸了摸时渊的脑袋,丝绸般的黑发划过指间,蓬松又柔软,手感好极了。
时渊惬意到半眯起眼睛,在他的手下蹭着,偶然他还会碰到那对弯曲的恶魔角。
时渊:“呼噜呼噜。”很小声,像是猫科动物亲昵又开心的声音。
陆听寒没听清:“你说什么?”
时渊:“呼噜呼噜,我没有说话啊。”
陆听寒说:“你讲句话试试。”
时渊:“要讲什么呼噜噜。”
陆听寒才明白,这大概是时渊太高兴了发出的声音。
被感染过的人会带着感染物的特征。比如被野兽感染的人,有的喜欢吃生肉,有的会半夜狼嚎,有的沉迷于梳理毛发和捉老鼠。相比之下被植物感染的人要平和得多,大部分只喜欢安安静静地晒太阳,偶尔抱怨今天的水质不好。
像时渊这种,就连陆听寒都没看出来是被什么感染过。
他听到下属们偷偷叫时渊“小恶魔”。
一只奇奇怪怪的、高兴时会发出呼噜声的小恶魔。
时渊:“呼噜呼噜,陆听寒你是不是很厉害呀,我听别人说你守下了很多城市。”
陆听寒说:“三座。”
时渊:“呼噜呼噜,他们还说你是最年轻的上将,那些异变者都听你的。”
陆听寒说:“只是侥幸得到了重用。”
时渊:“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名字。”
陆听寒问:“这些都是谁讲给你听的?”
“我的朋友。”时渊回答,脑子里浮现了吕八方看见他扑进陆听寒怀中时那震惊到变形的脸和颤抖如癫痫的双手。
他被摸得很高兴,又说:“你救了我,还解开了我的尾巴,你真的好厉害呀呼噜噜。”
“……但我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你。”陆听寒最后揉了揉时渊的脑袋,收回了手,“或许某一天你能告诉我。”
时渊一听这个话题就心虚,埋着头不说话了。
但他终于找到了他的人类,隔了几分钟就把这心虚抛在脑后,又高兴起来。
此时飞行器已掠过数十公里,城市近在咫尺。桌上放着刚泡好的热茶,茶杯精致如艺术品,陆听寒说你随意,时渊就捧起一杯,小口喝着。
等一杯茶喝完,飞行器轻颤,他们降落在空旷的空军跑道上。舱门缓缓打开,延伸出去,形成通往地面的斜坡,跑道尽头飘扬着联盟的雪见花旗帜。一栋巨大的黑色建筑立在眼前,呈规整的长方体状,通体是钢铁,自下往上看,它宏伟到像是撑起了整个天幕。
他们去到地面,时渊问:“这是哪里啊?”
“拾穗城。”陆听寒回答。
进了大楼,灯火通明。有身穿蓝色制服的一人过来敬礼,然后一言不发地站着。陆听寒和时渊说:“你跟着他,他会给你登记身份,安排住处。”
时渊说:“我们才刚见面,我想和你在一起。”
陆听寒说:“你不用怕他们。”
时渊:“但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呀。”
陆听寒:“……”
一旁的邢毅丰见状,又觉得到了自己出场的时间。他露出个笑容,想故技重施,强行拉走时渊说上将很忙,刚迈出半步,就听到陆听寒说了一句:“好。”
邢毅丰的步伐生生刹住,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陆听寒说:“我有事,你想我带你去登记身份的话,要等挺久。”
“没事啊,”时渊说,“我可以自己玩。”
陆听寒:“你要玩什么?这里没什么有趣的东西。”
时渊想了想:“我可以玩自己。”他就很喜欢抱着尾巴整理鳞片。
陆听寒:“……”
陆听寒:“时渊,我会尽快的,请尽量不要玩自己。”
时渊:?
他不懂为什么,但还是答应了:“好吧。”
等陆听寒带着时渊走了,邢毅丰喃喃:“完了。”
“咋啦,”狼爪瞥了他一眼,“你表情和扯了蛋一样。”
邢毅丰说:“就刚刚那个幸存者,时渊,你看到了吧。”
“我又不瞎。小恶魔嘛,我们都知道。”
邢毅丰:“他说过他很讨厌我,而且要向上将告状。当时我根本没往心里去,现在这状我看他是告定了啊!后宫剧你看过么,我本是贵妃,得罪了刚进宫的宫女,结果宫女竟然是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新欢。都说新欢旧爱新欢旧爱,新欢可是排在旧爱的前头,这枕边风吹一吹,我明天就要被杀头!”
狼爪沉默了几秒钟:“我觉得你应该少看点剧。”他打量邢毅丰,“贵妃?旧爱?宣旨的太监还差不多。”
邢毅丰往他背上糊了一巴掌,两人大笑。
笑完,狼爪又摸了摸下巴:“不过你说得对,这次好像有点不一样……”
另一边,时渊跟在陆听寒的身后。
他们坐电梯上了8楼。这一层走廊明亮,人少房间也少,陆听寒让时渊待在走廊尽头的小房间,然后进了斜对面的厚重大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透过小房间的玻璃,时渊一边喝热茶一边看着不同穿着的人进出那扇大门。
在第7名军官离开房间后,陆听寒也出来了。
他和时渊说:“久等。”然后带着时渊,去到了负一楼的登记大厅。
大厅空荡荡,只站着六七个幸存者,都是刚刚被救回来的。他们排成一队,桌子后头的登记员在噼里啪啦地打字,头也没抬:“下一个——你的身份证号?姓名性别?出生日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