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土上盛开的花(94)
瑟利斯特看到那个男人在爆炸的瞬间奋不顾身地抱住自己,可是他并不感到担心害怕,只是困惑地想,为什么这个人类要这样做呢?
明明只是个弱小的人类,明明自身都难保了,却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挡在他的身前。
还有自己,明知对方根本无法保护自己,明知这个人类的能力不及何霄的万分之一,可是为什么他强壮的臂膀和有力的心跳,能让自己感到安心呢?
为什么自己竟然有那么几分贪恋这个怀抱的温暖。
为什么想要留住这个注定转瞬即逝的生命?
瑟利斯特还没想明白为什么,就觉得怀中的躯体在变凉,心跳渐渐地微弱了下去。
瑟利斯特开始着急了,他想做些什么来留住这份温暖,但那人的生命就像是捧不住的指间沙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流逝。
瑟利斯特挣扎着醒过来,发现自己胳膊上、额头上,好几处都缠着纱布,就立刻意识到了这并不是一个噩梦,而是摆在眼前的残酷现实。
“玛斯!”瑟利斯特焦急地叫起来,“蓝在哪里?”
“在重症监护室,我的主人。”玛斯说,“请不要担心,他虽然伤得很重,但是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至少何霄是这么让我告诉主人您的,请小心身上的伤口,千万不要过于激动……”
它还在唠叨的时候,瑟利斯特就翻身下了床,推开想阻止他的基地医护人员,跑向了重症监护室。
显然,当他还在昏迷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被紧急送回了蓝盾基地,只有这里才能找到目前全球最顶尖的医疗设备。
当瑟利斯特闯进重症监护室的时候,里面一个医护人员都没有,只有付云蓝带着呼吸面罩漂浮在一缸培养液里,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着一大堆不断变化的生命指标数值。
从那些指标来看,付云蓝的确“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还能够好起来。
他伤得实在是太重了,由于刚从战场回来还没有摘下头盔,他侥幸保住了大脑,但身体的其它的部分被爆炸瞬间的冲击和高温损坏得非常严重,高精度的医疗机械臂将他身上那些已经死透、无法复原的身体组织全都剔除掉以后,那剩下的残破躯体就连瑟利斯特这么淡定的人都不忍心多看一眼。
“凯斯。”瑟利斯特带着一丝颤音问,“何霄在哪里?”
“在审讯室。”凯斯简洁地回答道。
———
贝多芬被基地的人抓回来以后,已经被关在不到三平米的房间里很多天了,没有零食,没有音乐,甚至没有人和他说话。
由于每天只能得到最低限度保障生存的干粮,贝多芬饿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但是比起饥饿,更让他难以忍受的还是这种仿佛全世界都遗忘了他的孤独。
当何霄终于有时间提审他的时候,贝多芬甚至是带着雀跃的心情被拉出去的,不管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结果,酷刑也好死刑也罢,哪样都比这令人抓狂的孤独要好。
贝多芬被两个力大无穷的军用机器人锁在强化过的审讯椅上,何霄就坐在他的对面,也不问什么,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贝多芬就忍不住先开口了:“你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我已经被你们遗忘了呢,你知道吗,我这几天闲的无聊的时候就想你,每天有多少时间无聊就用多少时间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啊啊啊啊!”
审讯椅突然放射出即使是变异人都无法忍受的高压电,令他的话语被自己的惨叫声打断。
“承蒙厚爱。”电击停止以后,何霄淡淡地笑了笑,语气平静地说,“不过我得提醒你,如果再用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浪费时间的话,吃苦的只能是你自己。”
“要是看我惨叫会让你感到愉快的话我就算被你电死也心甘情……呃啊啊!”贝多芬的嘴贱再次换来了令他四肢抽搐的电击。
经历两次电击以后,本来就体力虚弱的贝多芬已经只剩下喘气的力气了,何霄站起来靠近了他:“你为什么要逃跑?”
“我……我知道错了……”贝多芬有气无力地说,“我不应该叛逃,可是我当时……太害怕了……”
“你在害怕什么?”何霄眯起了眼睛。
“我的任务是保护主人,但我失败了……我怕你们会因此处决我。”贝多芬垂着头,丧气地说。
“只有这个原因?”何霄显然不信,“这件事情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我们显然不会怪罪到你的头上,如果你确实没有参与伤害瑟利斯特的行动,就根本没有必要心虚。”
贝多芬也很后悔,他已经知道了瑟利斯特平安的消息,如果当时他没有惊慌失措地逃走,按照主人的脾气,也许不会责罚他,而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他也只能叹口气说:“我不知道你们会怎么做,我只知道按照真神教一贯的规矩,任务失败就得死,不问原因。”
“我们不是真神教。”
“我现在知道了……”贝多芬说,“但是当时我真的没想那么多,只是想活命而已,我知道这看起来很可疑,但是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人类这种生物,因为根本不知道你们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除非……”何霄像看一块杀好的肉一样看着贝多芬,“给你最后一个说实话的机会,你到底是怎么协助吞噬者发动那场攻击的?”
“我真的不知道……”贝多芬用自己能做出的最无辜的表情说。
既然他不肯合作,何霄也不想再跟他废话了。
作为守护者联盟当中不论科技文明还是自身实力都最强大的物种,何霄有的是办法窥视一个人的记忆,人类的意志力根本无法抵抗他的入侵,只不过人类的大脑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牢牢锁死的箱子,想要看到里面的东西,唯一的方法就是把箱子撬坏。
何霄很少会采用这种手段,因为对于他们这样的种族来说,这是比直接肉体消灭更加不人道的行为,不过现在的情况,显然不是思考是否人道的时候了。
他掐住贝多芬的下颚,强迫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睛。
贝多芬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呆滞,仅仅两秒以后,何霄就放开了变异人,闭目消化着从对方那里掠夺来的记忆。
贝多芬没有说谎,这个变异人确实是因为害怕任务失败会被他们处决才匆匆逃离的,对于吞噬者的攻击手段他毫不知情,也没有做出过任何帮助吞噬者伤害瑟利斯特的行为。
除了这个想要的答案以外,何霄也不可避免地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一些无用的信息,贝多芬过去身为普通人类的记忆已经荡然无存,这个变异人的大脑里最早的记忆就是真神教的实验室,恐怖的人体实验,意识清醒下被反复解剖的痛苦、恐惧和绝望,对真神教的厌恶,对自由的向往,对音乐的热爱,还有对何霄的迷恋。
虽然贝多芬平素给人感觉疯疯癫癫的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人,但那确实是一份炙热、纯粹、毫无保留的爱。
然而这对于何霄来说毫无意义。
被“撬开”过的人类精神已经不可能复原,下场不是疯就是傻,只空留一具无用的躯壳,何霄正想通知凯斯将他“处理”掉,瑟利斯特就来了。
“主人?”贝多芬看到瑟利斯特,挣扎着叫起来,“主人救我!”